「這就是,最後?」
清水美沙緒和二之宮言望著那巨大的疤痕,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了。
僅僅是拓開一條路,就已經耗盡了數百年倆家人的所有心血。而矗立在倆人面前的巨大疤痕恐怕是要比那些咒力精華的集合體更加龐大。只是依靠他們倆人,真的可以填補這靈脈和龍的巨大損傷嗎?
不管是誰在這里,都沒有這樣的自信。傳統上也根本沒有這樣的方法能夠調動起如此龐大的咒力,更何況是咒力的精華。
「用星道術所造成的創傷,就只能用星道術來修復。如果你們真的願意,我就教給你們修復它的方法。不過我想,事到如今,你們也應該知道了必須由兩個人來使用這個魔法的原因了。」
原因就在于,星道術的本源或者說原本的形態。
星道術並不是單人使用的魔法,而是一個龐大但卻精密的儀式。儀式的核心是兩個咒力波長相似,最好是相近的魔法師,共同與龍互相爭奪靈脈的控制權的魔法。單單僅憑一人的話,至多也不過是偷偷盜用靈脈的咒力而已。
「是要讓我們……成為催化劑吧?將龍的咒力,轉化成人的咒力。」
清水美沙緒總算是理解了這個魔法的用意。
既然需要魔法師的咒力而不能直接使用靈脈的咒力,那就只有兩個解決方法。要麼就是找到一大群魔法師,抽出他們的咒力精華,用來彌補傷痕。只要想一想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而另一個就是由魔法師將靈脈的咒力轉化成為自己的咒力,然後供給給出去。這樣就只需要超群的魔法師不斷的汲取同時轉化數量相當客觀的咒力,就能夠完成這一工程。
關鍵就在于……
「二之宮同學,你覺得一次性的疼痛比較痛苦,還是接連不斷的疼痛,持續性的病痛更加痛苦呢?」
「這還用說嘛,當然是持續的……」
二之宮停下來略微思索了一下,也明白了。
「也就是說……就像是我爸那樣的痛苦,我們倆要一直承受到修補完成才可以嗎?」
二之宮瑛士曾經對自己的兒子形容過那種痛苦,仿佛是將自己的脊椎和內髒從身體里活生生地抽出來似得。常人不要說忍耐,恐怕剛剛接觸的瞬間就會立刻痛昏過去吧?就算是精神和**上得到鍛煉的魔法師,也無法長時間的忍受。而在高度咒力的環境下,人的精神是不可能渙散的,同時也就不可能昏厥而躲避疼痛。
「這個過程會有多長……」
就算是二之宮言,面對這種情況也不得不打個寒顫。
「樂觀估計的話……大概是,一整天的時間。」
「一整天?!」
身為魔法師,計算的精準是為重要的技能。立志成為偉大魔法師的清水美沙緒在這方面有著無以倫比的自信,而一旁默默點頭的清水奈則是無聲的同意了這個說法。
頗為茫然地看了看身邊的兩位女性,二之宮言也沒了法子。他看似頹廢地垂下了肩膀,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事到如今,我們也沒得選啦。」
「你明白的話,就最好了。」
清水奈的臉上閃過一絲欣慰,接著走到了兩人的身邊,牽起了他們的手。
「將你們的手,合在一起。」
「唉?」
「哈?」
「為了讓互相之間的咒力進行同調,也是最基本的儀式,同時你們要敞開互相的內心,讓靈力之源互相重合,才能夠發揮出牽動靈脈的力量。」
雖然明白,雖然明白但還是尷尬。
回想著之前所做的事情,兩人將各自的心沉澱下來。精神的安定和咒力的波動幾乎是在瞬間便輕松的融合成了一體,仿佛是兩人共用一顆心髒般,咒力通過他們的雙手循環了起來。靈體本身的震動其能量要比**時更加龐大。咒力的本質就如同細流,而當其震動的同時就會變成直落的瀑布,高低的落差形成的震動在這一刻傳播了出去。
倆人的意識交疊在一起,各自的記憶和思念也同時交纏。
他們都感到了一陣恐懼,那種源自心底的,同時也是如同本能一般的恐懼。
恐懼自己,不再是自己……
「不要後退,不要害怕!如果畏懼了的話……真的會變成那樣的啊!」
清水奈已經看出了他們的恐懼,沒有辦法出手的她只能在一盤給他打氣。因為,她和鬼宮龍治,也是這樣的。互相恐懼這會失去自我,會失去辨識自己的手段,但最後她們還是成功了。
「敞開自己的心,不要害怕。自己如果是清新正直的人,就不要去畏懼這些事情。」
力量,還在不斷的上升。
馬山就要達到那個最關鍵的時刻——身體內的咒力,被前所未有的調動了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清水奈從二之宮言的身旁取走了「言靈」,她將言靈輕松地抬起,然後將它的刀尖,對準了她們倆。
「要開始了!」
毫無猶豫,她的雙手鼓足了力量,將言靈刺向了二之宮言的背脊!
下一刻,言靈便捅穿了二之宮言的胸膛,透過了美沙緒的後背,牢牢地將他們釘在了那丑陋的疤痕之上。超越了「鑽心」這樣的劇烈疼痛,刺激著兩人的大腦。
「嗚哇!」
「呃啊!!!」
然後,自己的體內……什麼東西,正在飛速地流逝。
「這,這就是……咒力的抽取,龍的獻祭……」
二之宮言的腦海中,閃過了自己父親的臉。這樣的痛苦是自己父親曾經承受過的,也是歷代的祭品們的經歷。
全身的咒力流逝速度猛然加快。言靈的吸收毫無顧忌,簡直就像是在吃大餐一樣,勢要將二之宮和美沙緒的咒力吃完。兩人的咒力很快就要見底,明明現在應該是將靈脈的咒力牽引過來的時機,可是劇烈的疼痛卻攪得他們根本沒有余力再集中精神。
與此同時,由兩人的咒力結成的精華也由言靈進行輸送,朝著那巨大的疤痕沖去。
清水美沙緒掙扎著松開了自己的手,伸向了地面,哪里有著手腕粗細的咒力支流,是靈脈中流淌的咒力洪流。她忍耐著足以讓人發狂的痛楚,一邊用力抓緊了那些咒力,拼命地想要接到自己的身上。
自己,是一個催化裝置。
將靈脈的咒力,轉換成人的咒力精華,是她的使命。
所以她必須要完成這一個使命,為了清水家的延續,和魔法師的生存。即使是再大的痛苦和磨難,想要成為清水家的家主,成為父親那樣魔法師的她,都必須挺過去。
只是那鑽心的痛苦讓她根本使不上勁,自己體內的咒力即使再多,和靈脈相比也不過就是個空槽罷了,如果不能將靈脈本身的咒力連接到自己的身上,那麼當自己的咒力被清空的那一瞬間,這個魔法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手,已經開始發軟了。
不行的!這樣下去的話……就不能……
不要緊的
自己的腦海里,傳來了二之宮的聲音。
美沙緒,一定可以的!相信我好了。只要我們一起努力,就沒有事情是辦不成的。
手背上,傳來了溫暖。
這是二之宮言的手——自己還記得,他手掌的大小。還有因為練習劍術所遺留下來的老繭的粗糙觸感。
靈脈的分支,被提了起來;清水美沙緒睜開自己的眼楮,就看到了二之宮面對自己露出笑容的臉。即使因為咒力的抽取而他面色發白,他也沒有因此失去笑容。
這是,為了祖先的贖罪,同時也是為了祖先們舍身奉獻的總結。
他將靈脈支流和美沙緒的手握在掌中,就像是在祈願似得低沉地祝福起來。位于兩人背後的巨大瘡疤,仿佛是得到了雨水滋潤的大地般開始了飛快的變化。而倆人體內那種咒力流逝的感覺卻變得更加厲害了。仿佛是自己的身體就是一個水槽,水剛剛流進來,又飛快的漏了出去。
身體的空乏感和榨取咒力的痛楚,根本就是將他們當作毛巾一樣擰干,明明已經到了極限卻又立刻澆上水繼續擰干一樣。這樣不但是對身體也好,對靈體也是一樣的極限狀態。長時間的繼續下去,他們的靈體也會因為這樣而分解吧?
就像是,徹底擰干的毛巾,在最後——撕裂了一樣。
越來越多的靈力精華聚集在她們倆的身邊,接著涌向了那個瘡疤,不止是這個傷口,就連整個靈脈的通道的愈合速度,都在不斷地加快。原本只有一條幽幽小徑的通道,在那龐大的淨化數量的輔助下飛速地向外擴張起來。
那股劇痛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開始慢慢地加劇,但不管是二之宮言還是清水美沙緒,都沒有松開自己的手。
他們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還有言靈的氣息,仿佛是是在聲援他們一樣,悄悄地喊著加油。
即使再痛苦,他們也能知道——自己的背後正在有人支持著自己。
對外界的一切刺激都已經變得遲鈍了,即使是再強大的人,在這樣持續不斷的痛苦之中,也早有一天會徹底的崩潰吧?但是現在的他們卻沒有這樣。明確的目標和堅強到如同鋼鐵似得意志,將他們的「心」武裝了起來。
那巨大的傷口越來越小,原本殘破的通道也在著洪流之中漸漸煥發了新生。
而不知道多久之後,倆人的腦海中,突然竄進了一個聲音。
「謝謝,謝謝你們——我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