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龍座 第一章 含恨而終

作者 ︰ 陸皇叔

秋風送爽,丹桂飄香。

元慶城內,一處上好的院落;佔地千畝,石牆圍築。

朱漆大門兩側各有兩座栩栩如生的獬豸石像,正門前風燈高掛,其上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只見上面跌宕遒麗書寫著三個斗大金字︰城主府。

府內,亭台樓閣,溪塘潭瀑,更有香樟柳樹倒影池中,只這一點,非是大戶人家,沒有花木工匠,又豈敢將兩樹混栽。

內院之中,假山怪石,藤蘿翠竹,金色石榴,瑤草奇花,映襯左右,點綴其間。

此時城主府中,宴客廳內,可謂是河清海晏,歌舞升平。

只見舞姬一曲霓裳羽衣舞,以助酒興;劍師獻技西河劍器,技驚四座。

諾大的宴客廳內,只設主賓兩席,上首端坐著一位中年男子,眸若星目,嘴角短疵,賞著劍舞,低唱淺斟,只等一曲終了,臉頰猶掛未盡之色。

中年男子看向下首青年,舉起酒樽,遙相敬酒,道︰「臨風小兄弟,雖然你乃中州大唐人物,但老哥哥我在這偏遠的元慶城內可是久聞你的大名了。」

「城主太過客氣。」

穆臨風年在二十五六歲,臉頰瘦削,劍眉鷹目,鼻如懸膽,嘴唇紅潤,雖不能風靡萬千少女,但也算得上是風度翩翩,他的身材不高,只有七尺,看起來文質彬彬,一副書生模樣。

城主擺擺手,不以為意,道︰「其實老夫請小兄弟來,是想讓小兄弟幫老夫鑒定一件藏品!」

「這個。」

穆臨風有些汗顏,為難道︰「這個恐怕要讓城主失望了,小子對古董可沒有太多研究!」

「這件寶貝,我想只有臨風兄弟才更有發言權!」城主眼神深邃地看向穆臨風,隨即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方上等花梨木所制的金漆錦盒。

錦盒之上栩栩如生繡著一對獸象,只是兩人間的距離讓穆臨風看得不是太清晰。

城主打開錦盒,從中取出一方滾圓形,通體烏黑的珠子,而在珠子之上,更是龍飛鳳舞寫著一個大大的‘冰’字。

看向穆臨風,城主嘴里兀自說道︰「曾經有一過路的客商將此冰靈珠賣予老夫,不想老夫近日方才听聞一些消息,原來這竟是一枚冰靈珠的贗品罷了。」

說完,城主面容變得狠戾起來,抓在冰靈珠上的雙手更是青筋暴露,下一刻,只听‘砰’的一聲,冰靈珠竟是被城主捏做粉末,隨風飄散。

「城主,饒命啊,饒命啊!」

就在城主將手中靈珠捏碎的瞬間,屋外同時傳來一道求饒聲,只是片刻,就听屋外傳來一聲‘啊’的大叫,想來也是被就地正法了。

很快,一名兵卒手中提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走進殿來,頭顱雙目圓睜,面容恐怖,在脖頸處更是有著絲絲鮮血滴落。

對于這些,穆臨風早已見慣不怪,臉上並沒有任何異常,看著城主接過侍衛遞上去的頭顱,好奇,道︰「不知這人犯了什麼罪!」

「老夫平生最恨有人騙我,而他就是那個賣假靈珠的商販!」

城主眼中不為人察地閃過一絲陰險,將頭顱放在矮機上,隨即看向穆臨風,笑容可掬道︰「這事也多虧了臨風兄弟你,若不是老夫偶然听說小兄弟身攜一方神奇冰靈珠,又如何知道原來被這該死的雜碎哄騙?」

「……」

穆臨風不置可否的看向城主,當那具血淋淋的頭顱端上來,他就已然明白,今日這宴,恐怕不是什麼好宴,而是鴻門宴。

城主見穆臨風不為所動,大笑一聲,打破屋中短暫的尷尬,道︰「老夫久聞冰靈珠威名,一直想要一睹真容,今日小兄弟正巧在場,真是三生有幸,老夫厚顏乞憐,不知臨風兄弟可否將冰靈珠借來一觀?」

身為城主的沈元竟會屈尊宴請自己這種無名小輩,這事本就透著蹊蹺,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絕不可能讓亂魔域首屈一指的大鱷屈尊,此時听他說起想要一觀冰靈珠,心中立時明白了他的打算。

偽善的東西,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冰靈珠!

穆臨風神情冰冷地凝視著沈元,右手更是緩緩的放在案幾前的冰魄寶劍之上,聲音帶著陰沉,道︰「這件東西對我至關重要,所以恕臨風小氣,就不借與城主大人把玩了。」

沈元面上仍是一團和氣,但雙眸之上卻布滿陰霾,陰笑,道︰「臨風兄弟啊,在你們大唐不是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沈元做沉思狀,沉吟半晌,方才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臨風兄弟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說這句話的意思!」

「怎麼?」

穆臨風眼神閃過一絲陰鷙,看向城主沈元,冷笑道︰「巧取不成要豪奪了嗎?」

沈元投袂而起,但神情仍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道︰「看來臨風小兄弟是要做不識抬舉的人了?」

「不識抬舉,總好過不自量力,你以為同為九階武師的你,能留下我嗎?」穆臨風拍案而起,手中的寶劍隨時準備出鞘。

「哈哈!」

沈元放聲大笑,目中無人,道︰「看來真正不自量力,認不清場中形勢的不是我,而是你!」說完,手中酒樽‘啪’的一聲,摔落在地。

大廳內立時涌進眾多刀斧手,手持斧鉞,第一時間向穆臨風殺來。

「你的依靠若只是這些刀斧手,恐怕今日你要失望了。」

穆臨風神色冰冷,在刀斧手即將近身之際,只听他大喝一聲,道︰「乾坤第五劍,乾坤天道!」

說完,精氣暗用,整個人立在原地,在半空中虛畫數劍。

冰魄劍在半空中畫出了一幅六芒星的圖像,圖像凝聚成型的瞬間,竟是在邊緣結出了冰碴,而冰碴又在片刻聚為實體,變成一把以寒冰所制的寶劍。

冰劍閃爍著森森寒光,而原本溫熱的屋內更是在同一時刻變寒,如同置身冰窖,竟是連樽中溫酒,也結出了冰碴。

穆臨風手中的寒冰劍與空中冰劍一般大小,而在冰劍徹底成型的瞬間,又有無數把同樣的寶劍浮現在穆臨風身前,越聚越多,好似漫天繁星。

「去!」

穆臨風再次大喝一聲,只見身前漫天冰劍發出一股刺耳嗡鳴聲,隨即劍身一震,轉向眾多刀斧手,嗖的一聲,沖擊而去。

數百道劍芒閃爍著寒芒瞬間與刀斧手交手,乒乒乓乓的交擊聲,刀斧手的喊叫聲瞬間在屋內響徹,當最後一聲慘呼響起,廳內百多名刀斧手早已被殺戮一空。

場內殘肢斷臂,血流如注,血腥之氣沖天而起。

乾坤七劍,果然霸道!

沈元的神情早在刀斧手毫無還擊之力的瞬間變得難看起來,暗道︰沒想到傳說中的乾坤七劍已經被他煉到了第五重,看來我還當真低估他了!

「一個人,可以不識時務,但一定不能不自量力,而接下來,就要輪到你了!」當刀斧手被殺戮一空後,穆臨風眼神深邃地看著沈元,道。

穆臨風深邃的眼神突然讓沈元感到一絲冰寒,好似不管自己如何也不會是他的對手一般,臉色變得死灰,僵硬的面容艱難擠出一抹苦笑,看向穆臨風,打個哈哈,道︰「誤會,這一切都是誤會,老夫只不過是想要試一試臨風小兄弟您的身手罷了。」

穆臨風嘴角翹起,這樣騙鬼的話,他如何能信,露出一抹嘲諷之色,道︰「試完了嗎?」

沈元卑身屈體道︰「試完了,試完了,只憑臨風小兄弟剛才那一番技藝,當的是名不虛傳,不愧是千重樓第一名!」

果然是見風使舵的好手!穆臨風冷哼一聲,道︰「既然你試完了,那麼接下來就該輪到我了!」

說著話的同時,之前已被他收回鞘中的寒冰劍再次出鞘,但這一次卻並非是借著穆臨風之力,而是劍身傳出‘嗡’的一聲響後,冰魄寶劍便即沖天而起。

只听穆臨風說道︰「你和我的差距之大,遠非你能想象!」話音一落,厲喝出聲,道︰「乾坤第六劍,乾坤九天!」

沖天而起的寒冰劍在穆臨風大喝一聲後,劍身快速變大變長,到最後竟是在沈元瞠目結舌中,變得與普通孩童一般大小。

「既然如此,看來老夫只有親自出手了。」

沈元手中突然出現一柄鑌鐵大斧,斧刃閃著寒光,煞氣逼人,只听沈元大喝一聲,道︰「死靈斧,死靈剔牙。」」

穆臨風神情冷酷,不帶絲毫感情地盯著沈元,道︰「土雞瓦犬之輩,不自量力!」

「穆臨風,莫要囂張,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沈元大斧突然劃出一道詭異的弧形,而大斧也在瞬間變長,以剃刀之勢,向著穆臨風脖頸削來。

「在我心中,其實真的很希望能和亂魔域的一方霸主交手。」

穆臨風神色間帶著期許之色,眼見大斧當頭劈來,腳下步法移動,踩著七星方位閃躲騰挪,在躲過大斧刀鋒的瞬間,就見他手勢突然一變,已有孩童大小的冰魄劍不再繼續變大,嗖的一聲,向沈元殺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是眨眼間的功夫,沈元就覺身體一痛,整個身體更是被一分為二。

不自量力!看了眼被攔腰斬斷的沈元,穆臨風冷笑出聲,隨即召回寒冰劍,道︰「沒想到亂魔域的二柱天也不過如此!」

雖然斬殺了沈元,但穆臨風沒有注意到是,沈元被攔腰斬斷的身體,始終沒有留下一絲血跡。

收劍入鞘,穆臨風轉身離去,他以在亂魔域停留日久,必須要盡快趕到劍宗。

只是剛行了數步,只覺渾身一顫,整個人竟是軟倒在地,直到此刻他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中了毒。

就在穆臨風軟倒的瞬間,廳內突然傳出了得意的大笑聲,聲音尖銳刺耳,讓人耳膜生疼。

這聲音?怎麼可能?穆臨風心中大驚,急忙艱難抬頭觀瞧,只見之前已被攔腰斬成二截的沈元竟然毫發無損的向著自己走來。

「怎麼可能,你明明已經……」

穆臨風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扮豬吃虎知道嗎?」沈元居高臨下的看著穆臨風,得意大笑道︰「你的威名我早已听聞,當然知曉你武技超群,所以老夫也不敢保證能在正面交手中將你擊敗,如此,老夫就只能出此下策,方才能夠萬全!」

好像**果的嘲諷一般,看著之前還狼狽不堪的沈元,穆臨風後悔不迭,他如何能想到,之前還是趾高氣昂的自己,竟會如此快的和沈元互換身份。

好深的心計!穆臨風帶著些許無奈,道︰「看來我還真是小窺了你,確實,以你九階武師的實力,若是沒有一些特殊的能耐,又如何能夠立足亂魔域?又如何能成為首屈一指的巨擎,看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這不死之身吧?」

沈元蹲在穆臨風耳邊,低聲道︰「看來你並不笨,反而還很聰明,可惜了你已經中了我的三步軟骨散,一個無法凝聚精氣的武師,和平常人又有什麼不一樣?「

「哈哈!」沈元放聲大笑,笑到最後才是笑得最好的一個,此刻沈元有他自傲的資本,說道︰「聰明反被聰明誤,你輸就輸在我的能力是……」

「我不听……」

穆臨風臉色變得煞白,大吼一聲打斷沈元,道︰「這樣的秘密你不要告訴我,我知道,只要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一定會殺了我,可是我不能死,我要報仇,我要為大哥和師傅報仇,我願用冰靈珠換我的一條命,怎麼樣!」

沈元眼中閃過了一絲貪婪,但很快卻又得意大笑道︰「你覺得我會放過一位你這樣的強勁對手,為自己留下後患嗎?縱虎歸山,庸人所為,再說只要你死了,冰靈珠照樣是我的!」

「在你臨死前,我還要告訴你,你必須要死的原因就是,有人要你的命!」

沈元神情變得喜氣昂揚,矮身蹲在乏力的穆臨風耳畔,道︰「我會讓你死的瞑目,我之所以會有不死之身,是因為我體內有兩顆心髒,你剛才廢了我一顆,現在我就用你的心髒補充回來!」

「別殺我,我不能死,我還有大仇未報!」穆臨風大吼出聲,只是他的吼聲並不能阻止沈元。

沈元的手掌在穆臨風心窩處一抓,竟是十分熟練的將他的心髒取了出來。

心髒與脈絡和血液月兌離,但仍然在沈元的手中砰砰砰的跳動不停,下一刻只見沈元竟是將穆臨風的心髒強行放在了自己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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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覺靈魂月兌離了體內,穆臨風眼前一片黑暗,他就這麼一直飄啊飄,沒有了時間,也沒有了空間,根本不知自己身處何方。

「師傅,對不起;大哥,對不起!我不能為你們報仇了!」

此刻,他的腦海中滿是對死亡的不甘和未能得報大仇的悔恨。

這麼多年來,支撐他活下來的只有一道信念,那就是報仇,他不願就這樣死去,他也不能就這樣死去,他必須要找到殺人凶手。

可是,已經沒有可是了,我已經死了,我將永遠無法報仇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給了我如此強大的修煉天賦,還是不能得報大仇!」穆臨風不甘心的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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