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笙對服飾的眼光和品位之獨到,樓伶早有體會,所以也沒刻意去挑,只隨便從幾款大衣里拿了件駝色的,又搭配了一雙百搭的黑色短靴,然後簡單化了個淡妝就拿過包下樓了。
莫笙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區等她,她走過去時他正側對著她站在陽光明媚的落地窗前接電話,听到走近的腳步聲就往這邊看,目光觸及她,眉峰一揚,伸出一只手來,然後掛了電話。
「就說你天生麗質,穿什麼都好看。」等她走過來把手放到他掌心里,他輕輕摟住她在她額頭上親了親,也不管是否有旁人。
「餓了吧?我先帶你去吃東西。」
樓伶點頭,被他牽著手往外走,眼楮卻不受控制的自上而下不住的打量他,因為他今天穿得格外的休閑和……艷麗——深藍色的立領修身長款呢子大衣,白色硬領襯衫,米黃色休閑窄腳褲,淺棕色意大利純手工圓頭皮鞋……這個男人從頭到腳每一件服飾的顏色都不相同,搭配在一起卻分外好看養眼,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下,帥氣得讓行人紛紛駐足,不舍得眨眼嬡。
「看呆了?」
頭頂落下戲謔的嗓音。
她臉熱的收回打量的視線,目光落在兩人十指交握的手上,一大一小的手指,一個皮膚白皙,一個呈勻稱的蜜色,交握在一起讓她想起黑白琴鍵,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犛。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幸福的牽著手走下去該多好?
她不自覺嘆息,心底那些煩惱又蜂擁而至,密密麻麻的擠滿了她整個腦海。
她突然低落的情緒讓莫笙微微皺眉,停下來按住她的肩說︰「我放下工作帶你出來吃東西是想讓你開心些,所以你不要去想那些煩心的事情,暫時把它們全部都拋開,好好享受當下,行麼?」
樓伶望著他,他臉上的神情真誠得讓人絲毫察覺不出有半點的虛情假意,如果這也是假象,那得要有多好的演技、多淡定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她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他為她所做的這一切是否是假象,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應付,不讓他察覺自己已經對他起了疑心。
她暗自深呼吸,再抬起頭來時,臉上已經有了一絲笑意。
「我喜歡你笑的樣子。」莫笙親昵的捏她的臉頰,眼楮因為陽光的照射而微微眯起,眼睫也因此顯得越發濃密。
「走吧,我帶你去吃全上海最正宗的日式懷石料理,我知道這是你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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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吃到一半,莫笙接到一通上海這邊合作方打來的電話,所以兩人一離開餐廳他把樓伶送回酒店就又走了,臨走時歉意的親吻她的額頭說晚上再陪她出門逛全球聞名的東方明珠。
結果樓伶等他等到快八點也沒見他回酒店,甚至連通電話也沒有。
她不想再去猜他是忙得實在抽不出時間給她電話還是壓根就忘了她的存在,收拾起自己的行李給他留了張紙條就買了回香港的機票離開了。
原本22︰30抵港的航班因為香港這邊一場罕見的暴雨而整整延誤了一個小時,抵港時已經快凌晨,而暴雨卻仍未停歇,雨勢之大連來往機場方向的高速公路都處于半封閉狀態。
她的手機從離開上海的那一刻到現在一直都是關機狀態,此刻望著大廳外的磅礡大雨也沒有要開機打電話給司機讓他來接自己的意思,而是打算自己打車回別墅,免得司機來回花的時間更多。
可因為天文台發布了黃色暴雨警告,所以這個時間段的的士少得可憐。
等了足足半個小時終于打到一輛空的士坐上去,廣播里斷續傳出因為罕見暴雨而引發的山泥傾泄及街道被雨水淹沒行人被困的新聞。
樓伶身心疲憊,沒精力去理會這些,倒是前頭的司機和她搭訕,告訴她五個多小時前位于銅鑼灣的六棟三十七層公寓樓集體發生樓體傾斜和下陷,引發居民恐慌,混亂中甚至有部分居民跳樓逃生,致七死六十二傷。
樓伶聞言右眼眼皮忽然跳得劇烈,而的士司機還在說︰「那棟公寓才入住不到兩年就發生這樣的事情,絕對是那些無良地產商施工時用了劣質材料,真是害人不淺。」
回到別墅,一進屋芬嫂就告訴她︰「莫先生打了好幾通電話回來,讓我轉告等你一回來就回一通電話給他。」
她沒理會,回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座機的電話線給拔了,然後匆匆洗了個澡出來,找到之前買的那瓶安眠藥吞了兩片,就把自己塞入被窩里,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八點多才醒來。
洗漱好下樓來,芬嫂端早點出來時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的︰「太太,莫先生昨晚後來又打了——」
「今天怎麼沒早報?」樓伶打斷她。
「哦,因為平時只有莫先生在吃早點時才有邊吃早點邊看早報的習慣,今天他沒在家所以我沒準備,不過已經送來了,我這就去拿。」
一會芬嫂拿來早報,樓伶其實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雖然粥只吃了三分之一,其他食物更是沒動過,但她胸口堵得慌,實在是沒什麼胃口。
她站起來,邊把早報攤開邊往樓上走,卻突然就頓住了,美眸震驚地瞪著社會版頭條上醒目的紅字標題——鴻圖地產偷工減料惹命案,卓維淪為黑心開發商。
怎麼會這樣?
她斂神以一目十行的速度迅速瀏覽這則新聞的內容。
新聞報道卓維集團旗下的鴻圖地產兩年前在銅鑼灣開發的公寓樓群在昨天那場罕見暴雨中集體出現不同程度的樓體傾斜和下陷現象,導致居民紛紛誤以為是地震,部分低樓層居民甚至跳樓逃生,致七死六十二傷。而經有關部門連夜勘察,最終查出是開發商在施工過程中偷工減料改動了地基構架導致建築物地基基礎局部承載能力不足所致。
而介于這起事故性質極其惡劣,目前已有相關司法部門介入調查。
樓伶心頭一涼,想起昨晚從機場回別墅途中的士司機和她說的那起公寓事故,難怪她當時右眼莫名劇跳,原來那幾棟公寓都屬鴻圖地產,而卓維就是的士司機口中使用劣質建築材料的無良地產開發商。她知道鴻圖地產的負責人是林向遠,這次發生這麼惡劣的事故,卓維聲譽嚴重受損,想必卓維的股票也會受到波及。
此時莫笙大概還在上海,卓維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不知道路遠有沒有第一時間通知他?
她走去客廳,拿起座機听筒熟練的撥出莫笙的電話,結果又和昨天一樣,他的電話無人接听。
她沒再重撥,上樓換了外出的衣服就讓司機送她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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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卓維出事了,你知道了麼?」
齊秘書在匯報今日工作行程安排之前問她。
她點頭,又想起不接她電話的莫笙,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
正想著,她的手機就響了,只是電話卻不是莫笙打來的,而是莫思恩。
「二姐?」
「伶伶,你現在在不在香港?還是還在上海?」莫思恩的語氣十分急切。
樓伶詫異她怎麼知道自己去過上海,卻也沒多問,只說︰「我已經從上海回來了。」
「那你現在能不能過醫院來?我一個人在這實在是有些害怕。」
「醫院?」樓伶心里‘咯 ’了一下,「你怎麼了?為什麼在醫院?」
「不是我,是爹地,他昨晚因為旺角和銅鑼灣那起事故氣昏過去了,送來醫院醫生說是腦出血,現在還沒月兌離危險……紹榮和阿笙從昨晚就和大姐夫一起接受調查沒回來過,大姐也病倒了,從昨晚到現在都只有我一個人留在醫院,之前打你電話都是關機,阿笙說你在上海出差……」
樓伶聞言一愣︰「阿笙在香港?」
「嗯,昨天事故一發生就馬上通知了他,他立即就從上海趕回來了。」頓了頓,莫思恩又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語氣說︰「我真擔心爹地會撐不過去……我一個人很害怕……」
「我現在馬上趕過去。」樓伶問清楚是哪家醫院就掛了電話。
「大小姐,下午兩點約了麗人航空的總裁,你到時能趕回來麼?」齊秘書在她抓起包往外走時提醒她。
樓伶看一眼時間,點點頭,然後便快步離開了。
沒想到下樓來公司門口已經圍著一群記者,而她的車就停在素美廣場的露天停車場里,必須要經過公司門口,所以她一走出公司,那群記者就立即蜂擁而上堵住了她的去路,各個張開兩片唇嘰嘰喳喳的不停發問。
問的人太多加上沒心思理會,樓伶一個問題都沒听清楚,只听到耳邊一下一句樓小姐或莫太太,要麼就是莫先生或者卓維等幾個敏感字眼。
其實她不用刻意去听也多少猜到這群記者會圍堵她一定是和卓維那起事故有關。
好在素美的保安訓練有素,在發現樓伶被圍困的第一時間就立即組織人員上來解救,樓伶才得以月兌身,讓司機送她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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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癥監護室外見到莫思恩,因為熬夜的緣故,清瘦的她看起來憔悴不堪。
樓伶隔著玻璃牆望著重癥監護室內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各種管子的莫維謙,仿佛看見了當初的父親,那時他也像莫維謙一樣躺在床上人事不醒,足足昏迷了一個星期才醒來,而期間醫院就下了三四次的病危通知。
她轉開眼,望向低頭垂淚的莫思恩︰「二姐,你一整晚沒休息也累了,你先回去吧,我留下來看著。」
莫思恩搖頭︰「爹地都沒月兌離危險我怎麼可能睡得著?而且紹榮和阿笙他們那邊也還沒消息,不知道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我真擔心公司會因為這次事故的牽連而名譽掃地。」
樓伶本來就不擅長安慰人,更何況這次事故的傷亡人數實在太驚人,卓維不論如何都難辭其咎,所以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一定也很忙吧?」莫思恩有些歉意的語氣,又說︰「你如果有很重要的事也可以去忙你的,我現在和你聊了聊心里沒那麼害怕了,爹地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
樓伶本來打算一點的時候離開醫院去赴兩點和麗人航空總裁的約,可經莫思恩這麼一說又覺得如果她在眼下這種情況離開似乎有些說不過去,畢竟莫維謙還沒月兌離危險。
她打了個電話給齊秘書讓他延後和麗人航空總裁的見面,又取消了下午的其他工作行程安排,就留在醫院陪著莫思恩等莫維謙醒來。
快十一點時厲紹榮出現在醫院,樓伶擔心莫笙,就問他︰「阿笙呢?」
「他回公司召開緊急董事會。」被審問了一夜,厲紹榮下巴上的胡茬都冒出來青色的一圈,眼周也一層黑色,頭也更是凌亂,看起來十分狼狽。
樓伶想象著莫笙的樣子,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秀美不由蹙緊。
「那大姐夫呢?」莫思恩問。
「他是鴻圖地產的負責人,這次怕是免不了有牢獄之災。」
莫思恩臉色一變,喃喃說︰「如果大姐夫被判刑坐牢了,那大姐怎麼辦?她那麼要強的人,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會瘋的。」
「具體怎麼樣現在也還不清楚,目前最重要的是怎麼處理這起事故以及事發後引發的蝴蝶效應,你們大概不知道,公司的股票今天一開市就下跌得厲害,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銅鑼灣公寓事故一發生,公司旗下其他地產包括公寓、別墅、辦公大樓等業主都紛紛要求退房或賠償……」
厲紹榮說著捏了捏脹痛的眉心,繼續說︰「阿笙的秘書初步估算了下這次事故給公司帶來的直接損失就至少是過百億美金。」
龐大的金額讓樓伶和莫思恩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眼里看到臉色蒼白的自己。
「總之這次事故波及到了卓維旗下的所有產業,所以爹地這邊我和阿笙都無暇顧及,就辛苦你們了。」
莫思恩走到丈夫身邊,捉住他一條手臂泫然欲泣的問他︰「紹榮,公司會不會因為這次的事故倒閉?」厲紹榮搖頭︰「公司資產總值雄厚,這次雖然損失不少,但也還不至于傷筋動骨到要倒閉的地步,不過鴻圖地產大概就只有宣布倒閉了。」
他說著看向樓伶︰「阿笙讓你別擔心,他一有空就會聯系你。」
樓伶低著頭,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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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天,樓伶都沒能見到莫笙,只從媒體處得知他的動向,知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擬定出了一套讓受害者滿意的補救措施。
而醫院這邊莫維謙的情況卻仍不樂觀。
她每天公司醫院兩頭跑,只有到了晚上才匆匆回家洗個澡,等換過衣服又去醫院和莫思恩換班輪流守著還未完全月兌離危險的莫維謙。
等她和莫思恩換了班莫思恩一離開,沒想到莫思琪就出現了。
自那晚病倒後莫思琪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她父親的重癥監護室外,可她卻不是來看她父親的,反而一見樓伶就激動的抓住她的肩說︰「你救救你大姐夫!我知道阿笙有辦法救向遠,你幫忙和阿笙說說,求求他救救向遠,他不能去坐牢,我也不能沒有他,我求求你。」
此時的莫思琪完全沒了平日里的囂雜氣焰,只短短幾天時間她就憔悴消瘦得仿佛變了一個人。
樓伶雖然恨她唆使阿蘭給自己下藥,但看她現在這副樣子又覺得可憐。
她輕輕嘆口氣,說︰「大姐,就算你不說,阿笙也會盡全力幫助大姐夫的,畢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不可能!阿笙他恨我,他也恨向遠,如果你不求他他絕對會見死不救的,因為我們做過對不起他的事。」莫思琪像瘋了一樣拼命搖頭。
樓伶心頭一驚,想起莫笙那次說莫思琪和莫思恩姐妹倆一個買通狙擊手想槍殺他,一個想讓他葬身車輪,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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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莫的都是壞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