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八哥沒想到這兩人這般不好說話,只好收起了嬉皮笑臉,尷尬的干咳了兩聲,道︰「我這不也是怕認錯了人,特意求證一下而已。畢竟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太過重要了,搞不好是掉腦袋的。」
那麻子點了點頭,道︰「你猜對了,我就是金剛寨的二當家;這位是三當家穿雲豹,有什麼事情,你可以說了。」
龍八哥好像是老江湖一般,沖兩人一抱拳,說道︰「久仰兩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豪杰。既然兩位都是痛快人,我也就不妨直說了。」當下直接將如何被關進牢房;如何結識了賽金剛龍尋;又如何通過過堂傳遞消息等事情,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
穿雲豹听完之後,在龍八哥的肩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笑道︰「小王八蛋,我還真的當你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和我們金剛寨的人叫板?原來這都是大哥的主意。」不過這一把掌力氣雖大,但卻明顯沒有什麼惡意。既然龍八哥不過是演了一出戲,而演這場戲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營救大哥龍尋,穿雲豹自然也不會對昨日的事情耿耿于懷,再有什麼芥蒂。
江麻子一摟龍八哥的肩膀,笑道︰「既然是大哥新認識的兄弟,從今以後也就是我江某人的兄弟,走,先到屋里坐坐,營救大哥的事情,咱們可要從長計議才行。」
三人進了房間,隨意落座之後,穿雲豹喊了一名山寨里的兄弟,吩咐他出去買酒買菜,接著便和龍八哥開始商量劫獄之事。說話當中,龍八哥終于清楚,為什麼坐鎮山上的兩位寨主竟然不顧賽金剛的吩咐,私自跑下山來。
原來龍尋當日下山之後,本來說後好最多三日便會回來,可是沒想到這麼一去便是二十多天。江麻子期間派人多次下山打探,也是半點消息皆無,于是再也坐不住了,便和穿雲豹帶上十幾個兄弟,進了南壟城。
按江麻子的猜測,賽金剛不會無緣無故的就會失蹤,多半便和官府有什麼牽連。他們一個個都是山賊出身,不敢到官府里面去打听,只好在衙門口轉悠,正好踫到曹郡守審問龍八哥。一開始也只是當做笑話來听,可听著听著,竟然見龍八哥扯出了賽金剛,而且還出言不遜,大放厥詞。
穿雲豹一听之下,當時就火冒三丈,怒發沖冠,要不是江麻子一再壓住他的情緒,說什麼也要沖進公堂,和龍八哥見個分曉。當日那個沙啞嗓音不斷打岔之人,就是他了。兩人回來之後,穿雲豹說吵著要去把龍八哥給劫出來,準備一刀捅了他,來解心頭之氣。江麻子心里頭雖然沒有反對,可卻有自己的主意,他隱隱約約中覺得事情絕非這麼簡單,果不其然,還真被他猜了個正著。
兩人都是多年的強賊,這次帶下來的兄弟也都是山寨里的好手,稍微商量了一下,便安排好了一切,只不過今天劫持之事太過順利,龍八哥更是二話沒說跟著他們便走,以至于原來準備好的二手、三手方案都沒有機會用上。
三人等酒菜買了回來,邊吃邊商議這劫獄之事,龍八哥和穿雲豹都是好酒之徒,沒說上幾句,就已經連干幾杯,穿雲豹沒想到龍八哥這麼小的年紀,竟然也是如此的豪爽,忍不住連連對他夸贊。江麻子時不時會插上幾句,詢問一下獄中的情況,然後便靜靜的思考劫獄的計劃。
穿雲豹見他這般認真,忍不住將手一揮,道︰「照我看,這南壟城的衙門就是這桌子的一道菜,還不任我們隨意擺布?二哥,你也無需顧慮太多,明天我們照舊,直接殺進去,看哪個敢來阻攔?」
江麻子訓道︰「你懂什麼?今天我們這麼容易得手,是因為衙門沒有防備。但今天之事發生之後,衙門里說不上就會加強戒備,我們要是稀里糊涂,說不上就撞進人家布好的網里,到時候人不但救不出來,還要搭上十幾條小命。」
「有防備又能怎樣?大不了回去把山寨的兄弟全部召集起來,我就不信金剛寨三千桿大槍,還挑不爛小小的南壟城。」穿雲豹這時已經有了幾分醉意,打了一個酒嗝,舌頭打著卷得說道。
「你當南壟城是紙糊的啊?喝你的酒好了,這事不用你來操心,我自有注意。」江麻子有點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完這句話站起了身來。
南壟城這兩日來的新鮮事真的是接二連三,首先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竟然將人高馬大的李鐵匠一劍就給宰了;接著這位叫做龍八哥的少年被抓進官府,不然沒有吃棍棒,反而整天翹著二郎腿,把著茶壺,在大堂上給曹郡守講故事;再接下來一伙蒙面匪徒,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沖進衙門里,把這位龍八哥給劫走了。這些還都不算新鮮,更新鮮的是,本來大家以為這位龍八哥從今以後一去不回,凶多吉少,可哪成想到?龍八哥被劫走的第二天上午,他又大搖大擺的回來了。
經過昨天這麼一鬧,南壟城的衙門口一下子加強了戒備,原本四個人值班,現在竟站了七八個人,連守城的駐軍也被叫來了幾個。吳衙役和王衙役兩人揉了揉眼楮,不敢相信,面前哼著小曲,晃晃悠悠走來的竟然真的就是那位被劫走的龍八哥。
直到龍八哥走到他二人面前,和他們打了聲招呼,這才驚醒過來。于是一邊往衙門里面請,一面叫人去通知曹郡守。此刻的曹郡守正在大堂上不住的惋惜呢,一來是惋惜一件本來可以結案的案件又另生枝節;二來是惋惜龍八哥的故事還沒有听完。這時候突然有人來報︰「龍八哥回來了!」心里面那個高興啊,簡直是無法言喻。當下也不怕有**份,竟然跳下太師椅,親自迎了出來。
龍八哥被接到大堂上,曹郡守連忙叫人搬來了一張椅子,讓他坐在自己的跟前,他一定要問問這位令人琢磨不透的龍八哥,究竟是怎麼死里逃生,從劫匪手里跑出來的?或者是說,如何拒絕了同伴的搭救,甘心回來接受王法制裁的。而一群衙役這時候也都圍了上來,耳朵豎得高高的,等著龍八哥開講。
如果說以前還有人瞧不起龍八哥,把他所言只不過當做是茶余飯後的笑談,如今卻真的是對他刮目相看了,那些劫匪當日的彪悍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能從他們手里平安而歸的固然是令人驚嘆,假如那些人本來就是龍八哥的朋友,龍八哥卻依然選擇了慷慨赴法,則就更加令人敬佩了。
「八哥,快點說說,你是怎麼回來的?那些劫匪都是些什麼人啊?」曹郡守迫不及待的詢問道。
「那些哪是什麼劫匪啊?不過是一些喜歡听我講故事的尋常百姓。你猜他們把我請去為的是什麼?原來是他們覺得這一段一段的听下去,實在是不過癮,所以忍不住便扮成了劫匪的模樣,硬是把我搶了去,讓我給他們講了一晚的故事。」龍八哥假裝無奈的搖了搖頭,說的自己好像是多麼受人追捧似地。
「什麼?他們也是听你講故事的?乖乖,這些人也太過瘋狂了!」曹郡守簡直是苦笑不得,一個人要是想听人家講故事,到了要去劫獄的份兒了,那也委實太過恐怖了。他一輩子見過的犯人無數,但為了听故事而敢冒犯公堂,觸犯王法的,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不過這話從龍八哥嘴里說出來,卻使他不由得不信,畢竟龍八哥還是平安的回來了,那些人顯然也沒有對他做過什麼不妥的事情。
「雖然本官不得不承認小兄弟的故事異常精彩,引人入勝,但竟然公然藐視公堂,觸犯王法,即使他們動機並無惡意,也要嚴懲不貸。八哥,你可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家住何處?本官要即刻差人前去捉拿。」曹郡守坐直了身形,擺出了一副嚴厲的樣子。
「這我可就無能為力了。我一被帶出了衙門,一塊布袋就黑咕隆咚的套在了我的腦袋之上,沒隔多久,大家好像上了一輛馬車,那馬車轉來轉去,不停的在走。我龍八哥是何需人啊?心里就想,就憑你們把我蒙上了眼楮,就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去哪了麼?于是心里頭默默的記著數,一二三……向左五十步;一二三……,再向右七十五步……」龍八哥說到這里時,自然的閉上了眼楮,好像是在回憶走過的路線。
「拿筆來。快記下,快記下。」曹郡守連忙叫人拿過筆和紙張,讓身旁的師爺按龍八哥所說記錄。只听到龍八哥左一個一百步,右一個五十步的,說著說著,突然嘆了口氣,道︰「哎,我算是栽了,本來以為蒙上眼楮能夠記住路線,可惜,後來走得太久,一下子全都忘了。」
那師爺正在不停的寫著,听到這里,頓時傻了眼,忍不住想哭的暗自道︰「我的爺啊,你記不住就早說啊,我可寫了大半天啊!」看著紙上左左右右一大堆字跡,留也不是,丟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那後來呢?」曹郡守也沒有注意到師爺的表情,繼續問道。
「後來,馬車終于停了,我被帶進一個有點涼快的大房間里去。然後順著一條石道開始往下走,越走越深,估計走了一盞茶的時分,最終停了下來。這時有人摘下了我頭上的袋子,然後迅速的退到了一旁。跟著我听見鐵門響,原來自己被鎖在了一個有點像牢房的地方。」
「牢房?什麼地方會有牢房呢?」曹郡守奇怪的問道,腦袋里面轉了個個,也沒有想到是什麼地方。
「我估計那里是個地下石室,很黑,什麼也看不見。我朝著摘下我頭上袋子的那人的方向望過去,依稀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剛想看仔細一些,那個人卻捏著嗓子說道︰‘朋友,我勸你不要有什麼想法,有些東西看的太清楚,對你沒有好處。’我一听這話,心里就來氣了,我龍八哥怎麼說也是一條漢子,死都不怕,還怕你們嚇唬不成。于是也不管他說什麼,眼楮直勾勾的盯住那個影子,根本就沒有絲毫畏懼。」龍八哥說到這里的時候,擺出一股英雄氣概的樣子。
「那你有沒有看清楚,那個人長得什麼樣麼?」曹郡守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具體什麼樣子,還真是看不太清楚,畢竟那里太暗了,不過我依稀覺得,那個人長得有點像這位官差大哥。」龍八哥假裝苦思冥想了半天,突然一指身邊一名衙役說道。
這名衙役本身倒也沒有什麼特殊,只不過這幾日來,龍八哥見他對自己的故事貌似並不是十分在意,偶爾自己講到精彩之處,這人反倒會嗤之以鼻。于是借著這個機會,把話鋒一轉,竟然把他給牽扯進來。
那衙役轉頭一看,幾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心中一慌,忙解釋道︰「你們看著我干嘛啊?不會懷疑那個人就是我吧?昨天我可是當值來著,和你們在一起,你們不會是忘了吧?」心想︰「好在自己昨天當值,有一大群人作證,不然可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龍八哥笑了笑道︰「我只是覺得那人的身影和他有幾分相像,又沒說是他。這世上人才相像的人也不少,好比說我有個堂哥就和我長得很像,從背後看去,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地。」
大家本來已經不再懷疑那個衙役,但龍八哥這句話說完,所有的目光又一下子集中在了他的臉上。曹郡守忽然想起,這位衙役的確有個和他長得很像的大哥,說不定那位大哥和劫匪真的有什麼關系,所謂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當下大喝一聲︰「來人啊,給我拿下,再去把他的那個大哥給我抓來,我要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