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走在林中,只有通過天上的晚霞分辨方向,兩個人朝著霞光最濃之處而行,一路向西。但沒過多久,滿天的霞光都漸漸的被吞噬在黑夜之中。一輪玄月斜掛樹梢,天上星光若隱若現,林中不時傳來夜貓子的叫聲,讓人心生一種戰栗之感。
「老虎是百獸之王,要是撞上了,咱兩這條小命可就沒了。」
「上次听說有個村子出現了老虎,結果村子里的男女老少,沒有一個活下來,都被老虎給吃了。那可真叫一個慘啊!」
「我有一個叫做大牛的兄弟,一個人上山打獵,結果半個月都沒回家,後來我們在山上找到了一堆骨頭。估計整個人都被老虎給吞了下去。」
那小胡子不厭其煩的說著老虎的凶殘,龍八哥只覺得寒毛倒立,心跳加快,忍不住罵道︰「你能不能閉嘴啊?我听說老虎最喜歡吃願意嘮叨的人,你這麼愛講話,一會兒遇到了老虎,它第一個吃的就會是你。」
話音剛落地,一聲虎嘯在山林間突然響起。這一聲虎嘯猶如晴天霹靂,聲震山崗,龍八哥差點被嚇得軟倒在地上。耳中的虎嘯聲不住的在山谷中回蕩,具體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傳來。
那小胡子嚇得渾身像個篩子似的,不住的亂抖,一把抓住龍八哥的袖子,顫顫巍巍的問道︰「怎麼辦?老虎來吃人了。」
龍八哥也抖得不亞于他,只是這時候不得不強作鎮靜,稍微想了一想,眼楮盯上了一顆比較高大的樹木,揮手甩開對方的手掌,朝那棵大樹走去。
這棵大樹足有四五丈高,枝繁葉茂,如果藏在上面,估計那老虎很難發現。眼前天色已晚,如果忙無目的的在山里面瞎逛,更容易葬身虎月復。他想到這里,更不猶豫,抱住樹干,費盡全身力氣,終于爬到了上面。
那大樹頂端有幾層樹杈,龍八哥一直爬到最上面的那一層,將整個身體都藏在了樹葉之中,這才稍微放下了一顆忐忑之心。低頭看去,卻見那小胡子也在試圖爬上大樹,可是他手腳笨拙,爬了幾尺,便會滑下去,折騰了大半天也沒爬得上來,于是索性就坐在了樹下面,不再走了。
龍八哥本想把他趕走,以免讓老虎發現,連累到自己,但轉念一想,這人若是被老虎發現也好。說不上他看到老虎就會跑掉,到時候老虎只顧去追他,就不會發現自己。即使他沒有跑掉,老虎吃了一個人後,估計也會飽了,那麼自己也就省的擔心了。
他在樹上面胡思亂想,滿腦子都是老虎的影子。一會兒為自己擔心,一會兒又為下面那小胡子擔心,這份擔憂剛剛淡了下來,耳邊又是一聲虎嘯,馬上使他的神經又全都緊張了起來,那份憂慮也因此變得更加強烈。如此這般被折磨了半個晚上,這才實在熬不住困意,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他睜開眼楮一看,天色已經大亮。樹下的小胡子不見了蹤影,不知道是被老虎吃了,還是自己走了,自己昨夜睡得太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心中雖然還在擔心老虎的出現,可自己總不能在樹上躲一輩子,于是壯著膽從樹上滑了下來。
昨天下午到現在,一粒米未進,肚子餓的咕咕直叫。加上又擔心了半夜,身體上的疲憊和精神上的困頓,使得他全身乏力。
他提起精神,拖著沉重的步伐,向朝陽的反方向而行,晨曦透過林中樹葉之間的縫隙,灑在他的背上,隱隱有一股暖意。
便在這時,龍八哥一腳踩在泥土之上,一個巨大的兜網突然從地面下方升起,跟著卷住了他的身體,將他拉向了天空。龍八哥嚇得大叫一聲,雙手抓住兜網,拼命的搖晃掙扎,低頭之間,卻見林中一下子多了四五個人。這些人就如同野人一般,赤身露體,只用了一塊獸皮遮住了。那些人的皮膚被涂抹了一層暗紅的色彩,並在這層色彩之上,花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圖案,這些圖案甚至被畫在了臉上,以至于根本看不清楚他們的相貌。此時听著他們嘴上哇哩哇啦的亂叫著,也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一個個揮舞著鋼叉,對著兜網中的龍八哥大吼大叫。
龍八哥暗道︰「這些人怎麼都長得這般模樣?難道是傳說中的野人不成?希望他們布置的陷阱只是為了捉老虎這種野獸,抓我這種人對他們沒有任何價值。」于是停止了掙扎,也不管對方能否听懂自己的話語,沖著他們喊道︰「喂,你們抓錯人了,我不是老虎,快把我放了吧!」
「哇哩哇哩。你,老虎,不是?」其中一個塊頭較為高大的野人用著極其生硬的口音問道。
「對,我不是老虎,老虎長著條紋,有胡子,很大很大。」龍八哥生怕對方听不懂自己的話,一邊學著用對方的口吻說著,一邊還繪聲繪色的做著手勢。
「哦!哇哩哇哩,他不是老虎,他不是老虎。」那大塊頭好像听明白了,然後高興的手舞足蹈,對著其他幾個人一陣大叫。那些人也「哇哩哇哩」的回應著他,表示他們也都搞懂了。
「這回你們明白了吧?我不是老虎,你們抓錯人了,快把我放了吧!我知道老虎在哪里,我帶你們,老虎的去抓。」龍八哥見到對方如此的開心,認定對方埋下的陷阱,一定是為了抓老虎而設。心想︰「還好,沒踫到那種喜歡吃人的野人,不然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哇哩哇哩。為什麼放你?我們,人的要。老虎的不要。」另一個臉上畫了幾條白線的野人突然走進了龍八哥的身前,對著他怪怪的說道。
其他人這時候都大笑了起來,然後一群人解開了兜網另一端的繩子。其中兩人將龍八哥連同兜網用一根木棍扛在肩上,幾個人哇哩哇啦的一陣大叫,朝樹林邊緣走去。
龍八哥的身體卷曲在網兜之中,心中不住的大罵︰「老子不就是參加了狗屁的仙考,怎麼這麼倒霉?一路上遇到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先是撿到金子,然後是被搶了回去,讓自己空歡喜了一場,最後連自己身上的錢財也都搭上了。這還不說,又因為突然出現的老虎,受了半夜的驚嚇;現在被這些野人逮著,還不知道結局如何呢。早知道這樣,說什麼也不來參加這狗屁考試了。」
他身體被翻轉著掉在橫杠上,腦袋不能左右晃動,只能看到地面在眼前不住的向後,兩側的景物所能看到的很少,但依稀感覺到已經出了楓樹林,走進了大山的邊緣。不多時,眾人進入了一座山洞。
龍八哥看不到洞中的景物,只听到腳步聲和橫桿的吱呀聲在洞中回蕩。直到他被放了下來,才有機會四周掃視一眼。
眼前的溶洞比較寬闊,距離洞口也不太遠,有光線透了進來。這洞的邊緣處,被用巨大的木柵欄修建了幾個監牢。龍八哥稍微數了一下,共有五個監牢,其中四個監牢各關押著一個村民。那些村民不知道在這里被關了多久,衣服髒爛不堪,頭發也披散著,顯得極為憂郁憔悴。
那野人將龍八哥從網兜中放了出來,然後推推攘攘的把他關進了最後一個牢籠之中。一個個哇哩哇啦的說笑著,便離開了監牢。
與龍八哥關押處相連的另一個牢房之中,有一個年紀約在二十幾歲的青年。那青年滿臉的泥土,估計很久沒有清洗過,也看不出模樣來。見野人遠去之後,便湊了過來,隔著監牢的柵欄說道︰「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龍八哥雖然看不出對方的長相,但從聲音能听得出對方比較斯文,于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龍八哥。你呢?」
「在下袁牘舒,‘牘’為片賣之‘牘’,‘舒’為舍予之‘舒’。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就是那沒用的‘書生’了。本想進京考個功名回來,卻沒想到被這幫野人捉到這里,哎!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放我回家。」那書生一邊介紹了自己,一邊幽怨的說道。
「回家?你想的美吧?這些野人把我們抓來,你以為是關在這里好看的麼?」在他隔壁的另一個人听到書生的話之後,忍不住出聲相譏道。
「這位仁兄,不知道這些野人抓了我們來,到底為了什麼?還請明示。」那書生對對方的譏笑絲毫不以為意,反而虛心請教道。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吃了。我們都是這附近的村民,知道這里的野人有個習慣,他們每頓飯都要吃一兩個人,這周邊的,過路的,只要被他們抓到,就沒有一個能跑掉的。被他們抓到,就算是我們倒霉吧。」在龍八哥另一側的人插口說道。就在話一說完之後,最遠處的那個監牢中,突然傳來了「嗚嗚嗚」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