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暮好脾氣地笑了笑,幽深的眸中似是點綴了璀璨的星光。
他說︰「阿榆,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想吃什麼自己再點,我請你吃飯總不能讓你餓著肚子回去吧!」
原本堵在心里的那一口悶氣,頓時消散了,桑榆再想發作,總覺得自己太矯情了一些,要是被未央那妮子知道了,一定會說她恃寵而驕,可不是麼?她不就是仗著遲暮對她的寵愛和退讓,她才敢肆無忌憚地耍著小性子。
桑榆對他不理不睬的,直接將被子扔在他的身上,然後又從電視櫃的抽屜里找出一盒感冒藥,倒了溫水。她說︰「藥和水都在這里,你自己吃了趕緊睡覺吧!出一身汗,明天感冒就好了。」zVXC。
遲暮堅持,不依不饒︰「阿榆,躺下來,我絕對不會踫你,我現在都感冒了,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我要是真的踫了你,你完全可以對我不客氣。」
她要走,遲暮伸手緊緊地抓住她的皓腕,低沉的嗓音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倦意,「阿榆,別走,陪我一會兒。」
桑榆一直都沒有睡熟,听到外面稍有動靜,她立刻就醒了過來,豎著耳朵听清楚外面的異樣,「咳咳咳……」遲暮用手捂住自己嘴,盡量將咳嗽的聲音降到最低了。
很久以後,她跟東方卿熟悉了,總說讓他把絡腮胡剃干淨,那樣的他,應該是一個俊朗成熟的男人。
她即使再變,也是他的阿榆。
桑榆微微愣了一下,沒想到會這麼快,隨即點頭應道︰「好!我明天就過去找你。」
東方卿似笑非笑,那一雙幽暗的瞳孔靜靜地凝著她,「不是好巧,是我剛才看到你,特意走出來求證一下,沒想到你跟丟了魂兒似的,走路都不看道。」
病房里的氣氛有些凝重,遲天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眼楮瞪得圓圓的,緊緊地盯著遲暮。
遲天野看著水無憂微蹙的眉心,嘆了一口氣,說道︰「無憂,你別擔心,一切都有叔叔在。」
離開別院的時候,正好遇上東方卿跟他的朋友一起,她只是遠遠地笑了一笑,算是打過招呼,然後跟著遲暮上了車,隔了很遠,依舊能看到別院門口的那兩盞大紅燈籠。深秋的夜晚,已經有了些許的涼意,道路兩旁高大的法國梧桐早已經落光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在迷離的夜色中,枝椏橫斜,就像是沉浸在黑暗中的版畫一樣。
門,被緩緩地帶上,病房里格外的安靜,只听到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這深秋的季節總會下那麼幾場雨,然後便是冬天,杭城的冬天每一年都會下雪,不大,卻也讓人過足癮。
聖光醫院,無處不在的消毒水的味道就像是空氣一樣。
桑榆不由得皺眉,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是下了床,從衣櫥里拿了一床干淨的天鵝絨被,抱在懷里,然後走了出去。
未央說,這三年來,她的小脾氣已經完全消失了,可是一遇上遲暮,她又現了原型。
一整夜,她幾乎沒有換過姿勢,甚至覺得這是在自虐,有床不睡,偏偏跟他一起擠在沙發上,一直到天將拂曉的時候,她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毫無睡意。
水無憂笑了笑,微微頷首︰「嗯。」
桑榆不由莞爾︰「中學的時候物理老師就教過我們,力是相互作用的,所以我才會這樣問。不過,你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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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們一起去的公司,隔了很遠,曾小黎就看到桑榆從遲暮的大奔走了下來,擠眉弄眼地朝著她笑了一番,豎起大拇指,桑榆,加油!
遲暮別過臉去,不忍心傷害她,卻早在無意中傷得她體無完膚。
桑榆說道︰「不用了,我吃飽了。」
遲暮虛弱地笑了笑,很自然地將手搭在她的腰際,掌心灼熱的溫度幾乎燙傷她的皮膚。桑榆像是觸了電一樣,微微顫抖了一下,她听到他在她的耳邊說道︰「我還是習慣抱著你睡……」他的語氣那樣的賴皮,桑榆並不知道,這三年他一直用一只熊玩偶代替了她。遲天野已經從重癥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病情也穩定了下來,但是醫生說,病人不能再受到任何的刺激和打擊,否則就會有中風和癱瘓的危險。
遲暮無奈地聳聳肩,在沙發里躺了下來,用自己的外套蓋在身上,睡到半夜的時候竟然感冒了,強忍住劇烈的咳嗽聲。
「阿榆,躺下來。」遲暮朝沙發里面擠了擠,空出一個人的位置來。
桑榆去了一趟洗手間,整個人心不在焉的,就像是游魂一樣。
回到家里,她睡房間,他依舊睡沙發,這一次,她狠心連被子都不拿給他,進了房間直接將門反鎖起來。
「遲暮,你別得寸進尺。」桑榆警告道。
她在空出來的地方躺了下來,兩個人之間隔了咫尺的距離,她背對著他,能感覺到他的的灼熱的呼吸打在她的頸脖上,一陣陣的燥熱讓人難受得厲害。秦桑榆緊緊地抿著唇角,身子一動不動地側躺著,說道︰「想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好!」水無憂起身,看了一眼斂眸的遲暮,第一次覺得,他對她來說那樣的遙遠,遠得讓她心底那一點小小的奢望也要遺棄。
「無憂,先吃出去,我跟阿暮談一談。」遲天野笑著說道。
桑榆的身子微微一僵,背對著他,眼底深處掠過一抹黯然之色,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轉過身,淡然一笑,說道︰「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听著。」
東方卿饒有興趣地瞅著她,笑道︰「剛才喊痛的那個人分明是你,這句話好像應該由我來問你比較合適吧?」吃心那自。
桑榆尷尬地扯了一下嘴角,說道︰「剛才,沒有撞痛你吧?」
眼看著她要離開,東方卿忽又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說道︰「秦小姐,畫已經作完了,你抽個時間過去取就行。」
遲暮那樣的執著,自始至終,他要娶的人都只是——秦桑榆,他一直都把水無憂當妹妹一樣看待。
「站著就好。」桑榆的語氣有些生硬。
她愛他,遠勝于愛自己,可是他從來沒有將她放在心上,那一年,他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直接離開了遲家,他再一次回來,原本以為他會一直待下去,卻不想……
很多的時候,她都會想,這樣的生活不就是她一起期待的嗎?平淡而幸福,雖然不能面朝大海,但是只要她想,也可以面朝江河,每年的五月份到九月份都會有大片大片如火焰般絢爛的鳳凰花,每個周末還可以跟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喝咖啡,或者在庭院里放幾把藤椅,一個茶海,約上幾個好友,一起喝茶,賞花。
「阿榆——」遲暮微笑,強忍住咳嗽的沖動,心底深處涌出一絲絲的暖意,她舍不得他,跟從前簡直一個樣,刀子嘴,豆腐心。
「嗯。」遲暮應道,帶著一絲濃濃的鼻音,不多一會兒,傳來他的平緩而悠長的呼吸聲。
接連的幾天,遲暮一直都很忙碌,她在公司幾乎一整天都見不到他的人影,只有在快要下班的時候,他才會奇跡般的出現在她的面前,然後兩個人一起回家,一起去超市買菜,一起做飯……
「東方先生,好巧!」桑榆微微笑了笑,說道。
應該是她對不起他吧!人家再怎麼說是杭城堂堂多金的遲少,她是什麼?不過是一個苦苦掙扎的普通老百姓,做著每一個八零後未婚女孩子在做的事情,努力地工作,為了某個職位跟別人搶破腦袋,買了房子,然後從每個月不多的工資里拿出一部分還房貸,有時候忙得甚至連跟朋友約會的時間都沒有。
「那好吧!你要是再餓的話,就跟我說,晚上我給你做夜宵吃。」遲暮微微一笑,絲毫都不在意她臉上微帶著的慍怒。
「啊!」額頭撞在一個結實的胸膛,桑榆忍不住輕呼一聲,痛得她齜牙咧嘴的,剛想要張口罵人,抬起頭,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尤其是他的很有特色的絡腮胡,就像是一位虯髯客,少了一分粗獷,多了一分藝術氣息。
桑榆想了想,知道他說的話是事實,卻完全忘記了,男人說這樣的話,分明就是對某一種行為**果的邀請。
秦桑榆一臉的無奈,幸好只是被曾小黎一個人看到,她並不是一個喜歡八卦的女人,知道什麼事情該說,什麼事情不該說。
「遲叔叔,您先別生氣,醫生說了,您不能受刺激的。」一旁的水無憂趕緊勸道,秀氣的眉宇微微蹙起,抬眸,看了一眼眸色堅毅的遲暮,心口某處柔軟的地方就像是被人狠狠地踐踏一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爸,我還是那句話,早在三年前我就跟秦桑榆登記結婚了,而且半個月之後,我會補辦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