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飛前世是被人從孤兒院領養的,養父母對他很好,高中時有了個弟弟,他就懂事地去了寄宿學校,一般不怎麼介入養父母的家庭生活。上大學後,更是半工半讀完成了學業,直到後來進入社會,他都很少回到那個家。不是他冷酷無情,而是害怕失去,他怕本來淡然的自己,忽然發現應屬于自己的溫暖,被分薄甚至剝奪後那種無助和淒涼,所以他寧願不曾擁有,也不願失去,寧願不面對,也不要去體會。
說到底,因為他的偏執,他只能把養父母一家當成自己親戚般的存在,哪怕再親,親戚只是親戚。他甚至不去孤兒院查探自己的身世,只是一個人過著自己的生活。
現如今不同了,陸飛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的處境算怎麼回事,說那里是家吧,他很難有代入感,說是一個棲息地吧,又顯得太過冷漠。
嘆息一聲,他懶得想了,就那麼著吧。正是自己這種不知所謂的放縱,才讓自己開心地活了二十多年啊,陸飛感慨道。
「你小子吃蜜蜂屎了,那麼高興。」小黑似見不得陸飛高興,挖苦道。
「老子回家當然高興了,你從來沒有家吧?有的不過是一個個不同地點卻同樣淒涼的洞府而已,哇哈哈哈……」陸飛毫無顧忌地挖苦起來。這死狗跟著自己太享福了,瞧它現在那身黑光油亮的皮毛,與當初相比簡直判若兩狗。
「切。」小黑十分不屑地說︰「你以為我是那些腦殘漫畫里的腦殘boss啊?瞧見旁人家庭幸福就兩眼淚汪汪,瞧見人家舍身救母就高抬貴手,一群二貨。逍遙爺爺我可是天生天養的神物,天地就是我的家,你們這些螻蟻懂個屁。」
它說這話完全發自內心,眼中那淡淡的得瑟毫不掩飾。至于找陸飛茬的主要原因在于,陸飛拒絕給它買任何點心,甚至連吃飯都要跟它搶,現在卻給那個從未見過一面的非親妹妹買了一大包好吃的,而且不讓它嘗一塊。這讓它的人格和地位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和威脅,它要報復此子的無情。
在「逍遙爺爺」和「老子」這兩個稱呼中間,小黑似乎已經找到了快感,于是興奮地汪汪兩聲,心情舒暢不已。
「我是螻蟻,我是螻蟻昨天還能比你多吃一塊牛排?你這個白痴居然還不吃骨頭,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陸飛豈是吃虧的人物,當下就拿昨天的晚餐說事。
「活到狗身上總比活到傻子身上好。被愛麗絲那小妞嚷幾聲還真就不跑了,活該你被她打得滿地找牙。」小黑也是不好相與的,翻出陸飛的糗事,並且深入剖析道︰「你小子一定是再次發育了,以前暗戀那個妮可,現在又喜歡那個叫愛麗絲的女魔獸,你丫挺多情啊,見一個喜歡一個啊。」似若有所思般,不知死活地繼續剖析道︰「對了,你不會是受虐狂吧?嘖嘖,那妞的拳頭可比她的胸還大,真虧你受得了。再說那口味,真不是一般的重……汪……」
小黑正得意間卻慘叫著飛了出去,哪兒還有剛才清談時的淡雅氣質。陸飛踹完立馬跑路,小黑已經狂吠而來,似乎不在陸飛身上烙上幾個牙印就永世不得甘休一般。
布拉迪家的位置比較偏,在王都伽桑克爾的北區深處,典型的平民區里。伽桑克爾的中心自然是王宮,南區是貧民窟,西區是富商巨賈的豪宅,東區是各個貴族的住所。只消在各條間隔的街道繞行一圈就可發現,分配之標準,差異之明顯令人嘆為觀止。平民區和貧民區雖只一字之別,卻也相差萬里,起碼這里有完整的房屋,算是市民的個人產業,同樣這里手工業者和小作坊較多,人們的生活來源比較穩定。畢竟是城市的基礎,平民區是伽桑克爾最大的區域,陸飛也是轉了半天才轉到養父約翰的皮貨店。
這條比較偏僻的小街上,約翰皮貨店算是不小的店鋪了,雖然店面是租的,但約翰能一直將這個店支撐起來,並且小有賺頭,一直是他引以為豪的事。另一件讓他自豪的事就是他的制皮手藝,在整個北區都是排的上號的,這也是他經常吹噓的資本。
老實本分的約翰不好賭不好花,偶爾喝點小酒,店里不忙的時候就喜歡在門口曬曬太陽。雖然此處每天也只有兩三個小時可見陽光,其它時候都被密集的建築物遮擋,但是約翰喜歡這種感覺,忠實地守護著自己寶貝的感覺。他覺得自己這時候就像一條巨龍在守護自己的財寶,如果有人試圖打他寶貝的主意,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有巨龍的力量的,一定的。
「嗨,布拉迪,我的好小伙,怎麼今天回來了?」老遠就看見布拉迪被一條狗攆得狼狽不堪,約翰微眯著的雙眼不再有警惕和狡黠的神光,改之為淡淡的溫情。
「爸……爸爸。」陸飛硬著頭皮別扭地叫了一聲。他真羨慕那些沒心沒肺的異界旅行者們,張口就是爹,閉口就是娘,毫無心理負擔。
「走走,咱們今天早收工,回家讓你媽給你做好吃的。」約翰高興地拍了拍陸飛的肩膀,轉身就去收拾了。
這里離布拉迪的家就很近了,不過老約翰還是繞著彎找了相熟的屠夫買了些肉,順道在雜貨鋪買了點可口的零食當小菜。這里賣的肉大多是羊肉、豬肉,有的時候那些落魄佣兵還會運來一些不知名的魔獸肉販賣,膽子大的市民也是有的,照吃不誤,多少年也沒出過食物中毒的事。至于零食,無非是些油炸面筋或者肉丸類似的玩意,總之陸飛是真心沒吃過沒見過,而且油了吧唧看起來也不甚可口的樣子。
陸飛覺得餓一頓無所謂,小黑卻兩眼放光,它所思所想絕對不是那些凡人能忖度的,透漏一點︰這個所謂異界,越不發達,它越有發揮的空間。
「杜婭,我親愛的老婆,看看誰回來了,哈哈哈……」約翰離家老遠就放開嗓子嚎叫起來,陸飛是頭次見,不過布拉迪已經見慣不怪了。這想必是這個普通男人向自己妻子表達愛意的方式,而且事實證明,這種方法很得杜婭的歡心。
「老東西,一把年紀還沒個正經,你不要臉沒關系,別讓孩子跟著丟人。」杜婭一听約翰話里的意思知道是布拉迪回家了,放下正在搓洗的衣服就笑著迎了出來。這是一個身材不高的中年婦女,面上雖有歲月風霜之色,不過依稀可見年輕時的秀美,如今依然紅潤健康,經常性的體力勞動使得她還保持著較好的身材,這足以使得那些貴婦們慚愧不已了。
約翰只是一笑,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杜婭,模模肚子說︰「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趕緊的做頓午飯,我也餓了。」
「你才剛吃完早飯,怎麼會餓?」杜婭白了一眼她的丈夫,這才打量起兩眼閃著好奇光芒的養子,這孩子一向有點呆,貌似沒這麼機靈過啊,不禁問道︰「布拉迪,你還好吧?」說著騰出一只手在陸飛小臉上摩挲起來,似乎這樣就能確定孩子是否安樂健康一般。那只粗糙冰涼的手撫模在臉上,讓陸飛忽然有種很溫馨的感覺。
「媽媽,我沒事。」陸飛一笑道。
「說的是呢。」約翰似乎也發現了點什麼,大手揉弄起陸飛的頭發,說︰「剛才一路上鄰居們就夸這小子長得俊,將來一定能找個好媳婦,嘿嘿……似乎壯了不少啊,精神頭好像也足了,恩,看來魔武學院還是個養人的地方。」眼角的余光瞥見初顯崢嶸的小黑,就再也沒有那慈祥的神色了,里面只剩下進補的毫光,讓小黑不禁臀尾一縮,心道異界凶險,狗命如草啊!
見陸飛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孩子沒事就好,夫婦二人也不計較,將他帶進家里。杜婭去生火做飯了,而約翰則去後院小棚子里翻弄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里是他在家工作的地方,周邊有一股濃濃的皮革味。
這里是典型的市民居所,房子只有一層,前面是四間房子︰一間客廳,一間大房歸夫婦二人,兩間小房歸布拉迪和蘇茜。後面就是後院了,種了些平常的花花草草,還有一顆大樹和一口井,那是布拉迪去世的爺爺的遺產之一,和這棟房子一樣。做為居家最重要的場地之一,廚房也在後院的一個小屋子里,那里通風很好,做飯不會有太多煙火氣,如今杜婭就在里面忙碌。
布拉迪的房間一貫的整潔,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布拉迪不是一個有愛好的人,這讓試圖緬懷的陸飛覺得布拉迪更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