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的話——從地獄到天堂的距離,其實就只有一米遠。悲哀的是,選擇往前一步還是退後一步,決定權卻不在我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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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小雅從衣櫃里挑出一件長衫,從里到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才拿起舊掃帚精神恍惚地向後花園走去。
這里,曾經美得就像皇宮里的御花園,奼紫嫣紅、綠意盎然成一片。可現在,卻什麼都不是了!那一朵朵萬紫千紅的小花一夜之間突然變得一片蒼白,如同她自己的顏色。
隨處可見一片片殘破的花瓣……殘花……這個突然出現的詞匯讓她遍體生寒。
昨晚一幕幕的夢靨突然在她的腦海里炸開,如同墜入萬丈深淵般。沉重的腿,終于支撐不住全身的酸軟,她痛苦的蹲在地上,抱住頭,顫抖著把自己緊緊圈在角落里,不願再松開。
現在明明是夏天,為什麼她會覺得冷?冷得她渾身發抖,喘不過氣來。
一陣微風吹來,卷起幾片落敗的花瓣飄落在她的眼前,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淚水控制不住流淌下來,滴落在蒼白的花瓣上。
她不是皇甫公館的什麼四小姐,從來都不是,曾經以為這里會是通往天堂的地方,誰曉得,等著她的卻是十八層地獄的冰火。
每天,每個人都對她冷嘲熱諷,只有在這片繁花盛開的花園里偶爾會得到一點清靜。
那一丁點清靜,卻總是匆匆的來,再匆匆的離去。因為在這里,隨時都會踫上討厭她的人……
傳聞,他每天早上都會在花園里呆上一會,什麼話都不說,總是對著那一片無與倫比的薔薇花默默出神。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傳聞,每次來這里掃枯葉的時候,她都過得心驚膽顫。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很慶幸一直都沒有遇見他。
今天,更不可能有例外了。
竇小雅撐著削弱的身子慢慢站起來,試圖甩掉身上的不適,垂眉冷然一笑,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了,習慣有時候真不是個東西。
「聿?人家就知道你會在這里!」一記嬌滴滴的女聲在不遠處響起。
竇小雅握住掃帚的小手一緊,關節處微微泛白著,眼眸深處閃過一絲疑惑,難道他在這里?
下意識的抬首,在一簇繁茂的薔薇花叢中,果真站著一抹頎長的身影,化成灰她都認得!竇小雅只抬眸看一眼,卻不小心撞入那抹冰冷的視線里!
那里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幾乎在短短的一秒將她冰封住。竇小雅慌亂的低頭,額頭處不知不覺沁滿一層薄薄的冷汗,經過昨晚,對他,已不是單純的害怕,那種害怕是從心底到骨髓深處的心虛。
而那名嬌滴滴的女子得不到他的回話,有些著急了,扭著性感的身子靠近他,然後不甘心的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卻無意中發現了竇小雅的存在,頓時,眉黛一挑,變得氣憤不已。
好好的,竟然放著她這朵妖嬈的玫瑰花視而不見!
卑賤的下人,長得再怎麼漂亮都只是一個下人!永遠都會被像她這種高高在上的社會名媛狠狠踩在腳下,永不得翻身,更別妄想會飛上枝頭當鳳凰!木嬌嬌不屑的想著。
然後當著竇小雅的面故意挽起皇甫聿的手臂,嬌嗔道,「聿,她是誰?」
其實在竇小雅未來之前,皇甫聿已經在這里了。她來之後,一舉一動都不慎落入了他的眼里,包括她把自己圈在角落時露出的彷徨無助。
不知怎麼的,昨晚只是多喝了幾杯,第二天醒來後卻發現自己躺在那個害死他母親的凶手房間里,一下子酒醒過來,懊惱地走出那間狹窄的空間,來到花園里撫平受驚的情緒。
不得不承認,他昨晚得到了空前的愉悅,她,一次又一次的滿足了他。直到現在,他的身體依然對她戀戀不舍,甚至腦海里都在叫囂著想再次佔有她。
想到這里,皇甫聿突然變得暴戾起來,那個陰險的女人到底在他身上施了什麼法子,讓他對她的滋味念念不忘?
不過,就算再怎麼念念不忘,也妄想左右他的思想!一個狐媚子生的來歷不明的孩子,永遠都別想攀上枝頭!
皇甫聿經過一番的調整,漠然掃了一眼不遠處的竇小雅,然後冷哼道︰
「她?一個不相關的人。」
听到他冷然的回答,木嬌嬌喜滋滋的瞪了一眼低頭掃地的竇小雅,早就知道這種女人怎麼可能會入了聿的眼呢?光皇甫家的門檻高得就足以把她絆死!
「嘻嘻,人家隨口問問的,聿你還真回答了,人家真是受寵若驚呢!」木嬌嬌以為自己的殷勤付出在皇甫聿的心中佔有了一席之地,扭著身子嬌嗔道。
「哼,自作聰明的女人。」
皇甫聿甩開纏在手臂上的手,連看都不曾看那木嬌嬌一眼,就轉身離開了這個令他煩躁的地方。
滿臉鄙夷的木嬌嬌不知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她的金主,把所有的不滿都推在竇小雅的身上,心想,肯定是那晦氣的女人在這里礙了聿的眼才會讓她踫了一鼻子灰。
想到這里,木嬌嬌踩著精致的高跟鞋閃到竇小雅面前,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惡狠狠地搶過那把老舊的掃帚,摔在地上,然後不顧形象的使勁踩使勁踩,直到踩得稀巴爛,才得意的昂起頭,向她示威道︰
「想在這里工作的話,最好要記住自己的身份,聿可不是像你這樣的女人能招惹得起的!你這渾身髒兮兮的女人連給他舌忝腳趾頭都不配!總之,好好掃你的地!知道嗎?哼!」
「我從來都不想招惹上他。」竇小雅愣怔地看了一眼被踩得稀巴爛的掃帚,喃喃自語。
「最好是,否則我會讓聿把你攆出皇甫公館!」
竇小雅冷笑,木嬌嬌最後都說了些什麼,她一點都不在意,心疼地把地上的掃帚拾起來,找來幾根小紅繩綁住,低頭窸窸窣窣地掃著落滿一地的枯葉。
若是能輕易的離開,她何嘗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