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正道 第五十一章 貴客臨門(一)

作者 ︰ 心一非

下午一上班,時偉明就召集參加拆遷工作的全體人員開會,會上他也沒有太多的話說,只是規定了兩條,一是要求各小組人員把上午對拆遷戶測評的結果送到打字室,讓打字員給打印出來,連同拆遷文件和補償細則一同張貼到南城小區戶外;二是實行責任追蹤制度。凡參加拆遷房屋測算的工作人員必須對測算結果全程負責,如有弄虛作假被群眾舉報或造成拆遷戶上訪的一律由負責評估測算的人員負責。

時偉明的話不多,既沒有拍板打桌,也沒有耳提面命,看上去是輕描淡寫。但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會議室里頓時暗流涌動,參會人員表情各異,驚詫失望者有之,狐疑觀望者有之,莫名暗恨者有之……不一而足。要說這也是情理之中,在所難免的。

雖不能說千百年來,至少也是自有拆遷一事出現,這就是個敏感的話題。拆了舊的,補了新的,這中間是增肥了或是減瘦了,完全是一種主人勢力能力大小的形像體現。普通老百姓,僅僅是拆了舊的換來新的,這中間沒有太多的失望或驚喜,稍略有點社會關系活動能力的,那就是發了多大財的問題。因此平日里再好的朋友鄰里,臨到這關鍵的時刻,說到這敏感的話題時,總是緘口不言,保持心中有數,可謂是吃自家的飯,別管人家的閑事,你顯你的能耐,我走我的路子。就是帳量測算時,工作人員也會這麼說︰你只管你自家的,不要去攀比人家的。因此這件事情它就是始終是覆蓋著面紗,充滿著神秘,隱藏著忌諱,透溢著玄機。

用過微波爐的同志都知道,凡是帶殼密閉的物件是斷不能放在微波爐里死命加加熱的,比如雞蛋、百果……因為太密閉,加熱到一定程度就會發生爆炸……

這世間什麼事情應該都是一個理。這社會上為什麼總會有那些不守本份的人熱衷于告狀上訪,不惜拋下田頭和炕頭奔波在街頭。想來大概就是因為有太多本該透明的東西被人為地掩蓋著,包裹著;太多的陽光工程變成了暗箱操作,但是紙是永遠包不住火的。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哎呀呀呀!心一非你說得太離譜了吧!

閑言少敘,還來說拆遷。會議一散,大伙便忙活開來,有不少人都折返家中了,他們本來是騰空了衣袋準備再接再厲,取得更大輝煌的……這幸虧中午沒時間上超市,不然用了人家的卡,那公布出人家不想看到的結果豈不兩為難?還是退了吧!

打字員以最快的速度也就打印了時偉明這組的測算結果,別的組都沒有送來,他們還要作進一步的更正和核實。

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南城小區秦三月家的院子外面圍滿了八方匯聚來的群眾,大家像看皇榜一樣伸長了脖子,瞧戲文般地充滿著興趣。就連馬一中家的那個經年不出世,臉像白菜葉的七十多歲臥床的老古董,也讓兒女們找來門板抬他到那牆上的醒目的大紅紙旁邊,搓揉著老花眼豎長著黃耳朵請鄰居讀來一听。後自言自語道︰「這下咱老百姓也算明白了,人家干部也清白了。多好!」

「看看我家的……」

「哎!快來看呀,他們量得還真是準呢,我們兩家房子是一起建的,長寬高全是一樣的,這不這上面也是一樣一樣的……」

「對了,禹明舉家的房子是精巧裝,是真的,人家確實是豪華裝修……」……

「哎呀!要說這還差不多子,這一清二楚的,還有什麼理由不簽字同意的呢?來,我秦三月第一家先簽了!」秦三月接過本子鄭重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來,本子拿過來,我也在這簽了,省得人家干部再跑一趟腿。」門板上的老古董說。

「喲,你馬三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善解人意了。」眾人紛說……

五天過後,二百多戶全部測量結束,公布完畢,只剩下三戶人家沒有簽字了。還差兩天就要結束這塊工作了,這三家卻遲遲的不見動靜,時偉明著實有點著急了,他翻開記錄本子看了看,這三家都是有大量的副房建築的,你不能說它們是違章建築,因為它們建的時間並不在測量之後,全是因為房屋的高度問題,當然一看那建的標準和規格,明擺著目的就是準備拆的,只能說明這些人家是有遠見卓識的,懂點縣領導工作的思路的。

離規定的期限還有兩天,時偉明心里有點小愁惆,他準備明天再到這三家去一趟,看看他們有什麼想法。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了,時偉明準備休息了,隱約听到門外有人說話,「是這家嗎?說是從東邊數第四個門的,哎,哎,到了,就是這戶。」

緊接著門被推開了,探進頭來的是四個身著齊整的男人,時偉明好像並不認識他們。

「時局長,你不認識我了?我叫禹明舉,上次測量時你到我家去過的。」一個中等人材的中年男人謙恭地作自我介紹。

「哦,對對對。看我這記性。」時偉明想起來了,「來來來,快進屋。請坐,幾位請坐!」

四個人在有點昏暗的燈光下尋找著可以落座的地方。好不容易發現了兩只三十公分高二十公分寬六十公分長質地堅硬的實木小板凳,眼見著座無虛席,時偉明又彎腰到高度一米二的飯桌下變魔術似的掏出兩條可以與另外兩條相媲美的同樣質地的小板凳,總算湊齊了客人的座位。四個人相互看了看,心說那時局長坐哪呢?時偉明又不聲不響地到里屋搬來了一只半舊紙箱,是存放衣服用的,里面有滿滿的衣服,因此不擔心壓扁的。

「對不住,各位,我這窄憋了點。快請坐。」時偉明略帶歉意地說,並帶頭在紙箱上落了座。

四個男人低下頭來仔細看了看眼下的陌生的灰不溜秋的只有到鄉下做客時才能享受到的寶座,又相互對望了一眼,終于都費力地坐下了。

說它費力,是因為在就坐這樣規格的座位時候是要講究訣竅的︰正常情況下,想要準確無誤地坐到上面,首先人不能靠它太近,得隔上一段適中的距離,然後再緩緩地先彎腰,彎到一定角度時,最後再輕輕落臀,落座後還要根據你臀部的大小再做一次重心調整,否則一不小心就人有人仰馬翻的可能。

這不,這四位中的兩位戴眼鏡的老兄,一來因為身材太高大,二來可能沒把握住要領,剛才就差點跌倒,好在他們用手在地上撐了一下,才避免了後空翻。

「哎呀!時大局長啊,我說你這可真難找啊!簡直有點藏在深山人不知的隱士味道!」一個三十多歲的中等身材的年輕男人帶著一臉的精明和幾分笑意打趣說。

時偉明正忙著從煤氣灶附近的什麼地方,拿出幾只長相普通但卻十分明淨的玻璃杯來,一一擺到桌面上,開始為客人倒開水。

「我來介紹一下吧!」禹明舉說。

「不用不用!」那個年輕的中年男子說,「都什麼年代了,我們又不是什麼大姑娘新媳婦的還用別人介紹,都自我介紹吧!我先來。我叫趙啟東,今年三十三,屬猴的,本地人,也是當兵出身的,是個車夫。」

趙啟東的話引來大家一陣大笑,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也融洽了不少。趙啟東看大家笑,他也跟著笑了起來,臉上有一種自得的滿足,看得出這是個十分自信的年輕人,善于調節氣氛,調動情緒,把控局面。

時偉明不禁特意地多看了他幾眼,見他留著分頭,發質油亮,自覺地保持著不平衡的三七比例,白皮膚,四方臉,小眼楮,細眉無須,鼻大耳方,薄唇皓齒,上唇微翹,即使不笑嘴角也始終泛著喜慶透著自信。但見他上身很隨意地著一件紫紅t恤,細看卻是有形有模,即使在幽暗的燈光下,也不隱匿其灼灼光華,一針一線訴說著它的出身,一閃一亮透露出它的內在,想來一定是質地上乘,制作考究。是一條米黃色休閑長褲,因為主人此時正委屈在那三十公分高的小板凳上,顯然讓它起了許多折皺,但從那腳縫處的平整挺刮程度還是能看得出它休閑中的不尋常,簡約中的不簡單。再看那不甘寂寞的雙腳,很舒服地在手工制作的黑色板絨布鞋里晃悠,一雙純棉白襪,既不炫目,也不搶眼,淡定中窮盡了主人全部的年輕朝氣和尊貴雍華。

「啟東,你可真會開玩笑。你這個車夫那就是縣委二把手啊。不對,應該是全縣的第一把手,你說姚書記的行動方向都由你把握著,誰還敢管你啊!」其中的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子看上去四十大幾歲的中年男子說。

「就是,就是」另兩人附和道。

「好,那我也來自報家門吧。鄙人顧敏哲,在縣委辦跑腿混事,就是在趙書記的手下當差吃飯。」戴眼鏡的高個男子說。

「哦,時局長,這位是縣委辦顧敏哲顧副主任,是全縣有名的一號筆桿子,大文豪,深得姚書記賞識。」趙啟東對時偉明說。

「豈敢,豈敢。在時局長面前不敢稱什麼文豪,只是痴讀兩年窮書,有點酸氣罷了,不比時局長真抓實干,真心實意為人民謀幸福。」顧敏哲謙虛道。時偉明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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