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第二十五章偶爾露崢嶸
紅旗大隊第一生產隊沒有餓死一個人，在全縣出了名，說什麼的便都有。當然更多的是說有問題，李得成還如此如此添鹽加醋的偷偷告了趙宗彪一狀。縣里就組織工作組來調查。
趙宗彪和李長鎖在大隊小學校里大魚大肉白米飯招待了他們一頓，當時那是挺稀罕的。吃得差不多了，抹一抹滿嘴是油的嘴巴，工作組組長一驚一咋的說︰「嗨，有點兒不對呀，現如今，到處餓死人，家家吃糠咽菜，你們還……」
李長鎖就有些緊張︰「我們這是專門招待縣里來調查的同志呢，你們一是上級、二是遠客不是？我們為了籌備這頓飯，還為了很大的難的呢。」
「別個生產隊肯定招待不起，你們生產隊卻招待得起，不消說得有大問題！」組長臉一板，眼一瞪，一口咬定。
這邊氣傻了趙宗彪，一把掀翻了桌子，吼道︰「一些什麼東西，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拉了工作隊的人看了幾戶人家的吃食，清一色黑 的「節約飯」，工作隊的同志搖搖頭，露出困惑的神色。
李得成想當著工作組的面戳穿趙宗彪的西洋景，被老子李長鎖拉到一邊臭罵了一頓︰「你想害死趙家莊一隊全生產隊的人啊，你想讓全隊的人都恨死你啊？傻逼！」
趙宗彪惡人做到底，就是不罷休，要工作組的人交錢、交糧票，那時候興這個。說堅決不能委屈了趙家莊第一生產隊的群眾，能買一斤米、稱一斤鹽也好，能救活一個群眾也好。
李長鎖心下赫然，這個家伙還真翻得過來臉啊！他再一次認識了趙宗彪的厲害。
趙宗彪的二姐趙曉荃小時候跟著父親讀過私塾，會讀古文會填詞，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哦。適應新時代，參加集體生產勞動，和男孩子一起背、挑、抬、扛，身體發育得快，發育得好，像熟透了的鮮桃。
人生的也標致，丹鳳眼，微微有點吊眼梢，看人的時候，眼風一飄，就很有幾分媚態了。尤其是，趙曉荃的身姿好，高挑的身個，渾圓的肩胛，細細的腰身。在人前走過，總有男人的眼楮追在後面，痴痴的看。
她還會唱歌會演戲，會做針線活兒，心靈手巧，不時有拿著鞋樣、納了一半的花襪底的大姑娘、小媳婦來找她討教。她有父親一樣的心氣計算，有母親一樣的清純、健康、能干。在趙家莊那是數得著的好女孩兒，差不多也就是同齡女伴的魁首。
可她的婚姻卻高來低不就，遲遲得不得解決。她看得上的，人家認為她家族成分不大好；人家看上她的，他又覺得一個小老百姓太窩囊了。有道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眼見得年紀一大一，還是名花無主，待自家中。
李得成有心試一試，不僅趙發通不同意，李長鎖也不同意。他李長鎖為什麼不同意，或許心里認為女孩大了那麼幾歲，或許認為李家人骨頭輕了那麼幾兩吧，知道！只好作罷。
大集體這幾年，趙曉荃見識到了當官的厲害，哪怕是小蘿卜頭官兒，特別是小蘿卜頭官兒！暗自考慮一定要找一個有一官半職的，或是吃皇糧的，哪怕吃點苦，慪點氣，也在所不惜無怨無悔！
也是姻緣巧合，姻緣定，前世所修。在大辦鋼鐵的一片混亂場子里，她認識了公社年輕的副書記，姓張，叫張雲。張家寨的人，和張生家還沒出五服，是剛剛從部隊上轉業的呢。人家在部隊上是個排長，威風凜凜喲。
人也長得高大英氣，說話慷慨大方，一身軍裝，穿得周正整齊，上衣口袋里插有一只鋼筆，還有一塊懷表。听說只讀過小學三年級，看女人時眼楮不大會轉彎，年紀大趙曉荃五歲以上。
張雲副書記請大隊支書李長鎖來探口氣，趙曉荃和媽媽余雪芹滿口應承，好像答應遲了，這人就跑了一樣。
趙發通沉吟半不語，他一個走四方的郎中，當然知道一些那人的情況︰過去家里窮得叮當響，兩個大人好吃懶做，和李長久兩口子差不多，也就是說這個家伙條子好、擺格好、賣相好、根性卻不好。還知道他轉業年把來，和幾個女孩子有曖昧關系，並且跟有婦之夫有染，靠不住，絕對靠不住！
趙宗彪干脆表示︰我看這家伙跟李得成沒什麼兩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賊眉鼠眼，心術不正！二姐一定要同意，他會害了你的，你今後會後悔的！到時候可別怪我們沒有提醒你。
扛不住母女歡喜，那位又以檢查工作為名，隔三差五的到家里來，還給老的少的不時捎帶點什麼新鮮玩意兒，有事沒事找趙宗彪拉呱拉呱生產隊上的中心工作。家里沒人的時候，或在路旁、野外，張雲和趙曉荃兩人已經卿卿我我，不即不離。
還別說，這一向，可忙壞了趙曉荃！她心情好，揭開扣箱，拿出自己的一籮筐家當，剪刀、針錐、碎布……當下就忙活起來。
這當兒，她跑進廚房調了一勺漿糊，暗自慶幸媽出去繞彎了，不然看到一定要問個究竟。趙曉荃慣常繡鞋墊，卻很少自己打鞋底呢，好在這營生不難，幾塊布頭一層一層蘸上漿糊刷在小面板上，抹平了，最上面款款蓋一層網眼紗，放在通風處，單等晾干了，從面板上接下來，鞋墊底就漿好了。
鞋底漿好了，趙曉荃一有空閑就針走線，廢寢忘食，她繡鞋墊的速度本就夠快的，旁人一個月，她只需要十來。這一雙更是突猛進，不到一個星期就大功告成了。
花瓣由淺粉至深粉，層層遞進，女敕黃的花蕊閃閃爍爍點綴其中。深綠的枝椏，翠綠的葉片，簇擁著嬌艷粉女敕的牡丹花，空白處則打上了星星點點的淡青色，若有若無。左右兩只鞋墊中間瓖嵌著朱紅色的「平安」、「幸福」四個字。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雙鞋墊都堪稱美輪美奐，無可挑剔。倘若趙曉荃拿出來參加個什麼手工藝品比賽，一定能拿個獎項，可是趙曉荃壓根兒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比賽，就算後來知道了，她大約也是不肯的。她長了二十多歲，才知道鞋墊原來可以不用手繡，而是用心繡的。
多年以後，她學唱一首名叫「繡紅旗」的歌，當唱到「線兒長，針兒密……千分情，萬分愛」時，她忽然想起了這副牡丹花鞋墊。她唱得滿臉是淚，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那樣動情。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因為爺兒父子不大願意，趙曉荃出嫁時，嫁奩也少得可憐。不過，可憐見，她總算是當上了干部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