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第五十六章割資本主義尾巴(上)
葉部長和張小三也沒閑著,帶領由李得成組織的民兵小分隊,挨家挨戶割「資本主義的尾巴」。
十幾個小分隊成員一起到葉部長住的地方集中,首先被割的自然就是二生產隊黃隊長家了。黃隊長是生產隊的隊長,小分隊的人都還有些投鼠忌器不願意動手,或者說有點不敢動手,縣官不如現管吶。
葉部長把衣袖一挽︰「我來給你們帶一個頭啊。」就將院壩邊上的幾窩瓜呀豆的連根拔起了出去。
黃春芝從廚房里一步蹦出來,立即制止,怒喝道︰「你這個東西好無德行,這幾窩瓜呀豆的,扎你們的眼楮了,你個死爛爪子的,我們還吃不吃飯了?」
黃隊長遠遠的蹲在一邊,頭耷拉到褲襠里去了,他覺得可能是自己當這個背時的隊長把女兒、女婿給連累了吧。
「小黃,你爹是干部,你還是個干部家屬,要帶頭割資本主義的尾巴呢。」葉部長勸道。
「狗屁的干部!酒杯大的干部!即使是干部,那干部家里連菜也不興吃了?這樣,我們干脆不當什麼勞什子的隊長了!」黃春芝臉上氣變色了,那位說了,農民就是愛惜糧食啊。
黃隊長深有同感,把頭抬了起來,板著臉不做聲。
正在屋里收拾碗筷的李菊英也一步出來,指著葉部長的鼻子說︰「吃飯的時候,我看你吃小菜最多,像從餓牢里放出來的。這一吃飽了,就跟瓜菜帶過不去了,真是個下作胚子!」
「想必葉部長晚飯不會在我們家吃了吧?或者吃光飯吧。」趙宗禮也心疼辛辛苦苦種的瓜呀、豆芽、菜呀的,臉上有了明顯不滿的表情,帶著揶揄的口吻說。
「趙宗禮,你最好不要說了!你一個地主子女敢帶頭保留資本主義的尾巴?」葉部長吃桃子淨揀掱的捏,心說你個地主兒子跟著瞎起的什麼哄啊!
「好,我就不說了,你們扯吧。可不管怎麼說,我還是這個家里的一個成員吧,吃飯的事我還是有點兒權利的吧?」趙宗禮暗示,你當部長的只怕要重新找一個吃飯的地方了。
「剛剛吃了我們的,喝了我們的,回頭就喊地主兒子呀!好你一個翻臉不認人的東西,我們當家的是地主子女,沒有發言權是吧?我是響當當的貧下中農,不怕你個狗屁的什麼部長,我就是不許你們毀壞青苗!我不曉得什麼資本主義不資本主義!」黃春芝樣子很凶,恨不得找人拼命。
「那是資本主義的苗。我們要壯大集體經濟,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小黃,你要帶頭呢!你不是鐵姑娘隊的隊長嗎?」葉部長還想循循善誘,以理服人哩。
「苕狗日的才帶頭呢。給你們說,全大隊都扯了,你們再來扯我家的不遲!干部我們可以馬上不當了!狗屁的鐵姑娘隊長,連種的幾窩菜都保護不住!」人一急,一個農村媳婦兒,髒話也就順胯子而出了。
「自古邪不勝正!我就不信沾了資本主義的東西還拔不得……啊!」張小三彎下腰,還只扯了一根黃瓜蕪子,就被李菊英一扁擔砍在手臂上。
李長鎖厲聲制止︰「他大姑,怎麼說動手就動手了?一人親,百人親,這不是親戚嗎?」
「馬三青(一種灌木)、瓜皮子親!哪有親戚扯親戚的青苗的,張小三,你再扯,我打死你!」李菊英撒起潑來。
葉部長沒有辦法,和李長鎖、張小三耳語一陣,轉道從一生產隊開始。
因為一隊有階級敵人,割起資本主義尾巴來,會很順利。趙宗仁、趙宗義、苗翠花、錢淑芬的房前屋後,邊邊角角,連菜苗苗也沒剩下一根,瓜蕪子、豆秧子被得到處都是,這幾家連個屁也不敢放一聲。要說這幾年,也的確把他們斗屬蛇了。沒讓工作隊的人動手,小分隊的民兵實實在在露了一把,顯示了強大的戰斗力和生命力。
那綠綠的女敕女敕的子瓜兒,被砍斷了睫蔓,趴在被太陽曬卷了的葉子下,沁出還很青澀的汁液,像一個個小女圭女圭在傷心傷心的哭泣;四季豆還嗶嗶啵啵開得花噗噗的,被連根拔起,一會兒花呀葉的就變蔫了,變枯萎了;大大小小的菜秧被了個遍地開花。
趙宗彪看到這一切以後,陡然想起暴殄物這個詞。他想到小說、電影里描寫的小日本掃蕩時的情景,不知怎麼還沒來由的聯想起了南泥灣開荒……
地主、富農家里喂的幾只老母雞也被民兵四處追打,最後用石頭拍死了,說下了蛋,那就是典型的資本主義的蛋。
李得成一干人正在趙宗義家起勁兒扯屋跟前的苗子,趙宗彪得到消息,動員媽媽和譚妙芸緊急行動,用柴枝子、稻草、籮筐啊、筲箕啊什麼的將跟前的瓜頭菜腦遮掩起來,只在院壩角落留了一小塊青菜讓他們來糟蹋。
忙完了,趙宗彪帶著譚妙芸神情冷峻的守在菜畦旁。葉部長臉黑如漆︰「趙宗彪,你難道想保護資本主義的東西?」
「我想吃點兒青菜了大干社會主義呢。」趙宗彪嘴一撇,一臉揶揄。
「這菜種在你家院壩里,就姓‘資’而不姓‘社’,就是資本主義的了。懂嗎?」葉部長一本正經。
「你說的我不曉得,我只知道,吃了青菜潤腸胃,助消化。呵呵!」最左邊插科打諢。
「你身體是吃舒坦了,可你的大腦里卻沾滿了資本主義的細菌呢。」葉部長老腔老板。
「那你難道沒吃過沾了資本主義細菌的東西嗎?你敢說你肚子里吃的都是社會主義的東西?」這些鬼說教趙宗彪感覺說起來都不順口。
「我吃的都是集體田里長的,那當然是社會主義的了。」葉部長強詞奪理。
「集體田里種的有蔬菜嗎?你睜大眼楮四處看看!」趙宗彪往大田里一指。
「那你們不能發展嗎?」轉換話題,「說正經的,今說什麼也要割,不割不行!你小隊干部帶個頭吧。」一半是命令一半是請求。
「我堅決不帶這個頭!」趙宗彪倔強的表示。
「小分隊的民兵給我動手!」
「你們敢,誰動手,我打死誰!」譚妙芸看一眼丈夫,揚起了扁擔。眾民兵面面相覷。
正在雙方騎虎難下的時候,張小三把譚支書找來了。譚支書還隔老遠就高叫道︰「你們怎麼了,割吧,割吧。我們不能做這場運動的攔路虎、老大難。我來扯!」譚支書象征性的在菜畦里薅了兩把,揮揮手︰「到下一戶吧!」
附錄︰關于主人公︰
解放時趙宗彪15歲。主角有三分邪氣,剛猛,凡事喜歡用拳頭說話;三分匪氣,出生在那樣一個年代,那樣的環境,只能順勢而為,因風吹火,真假莫辨;三分正義,父輩的教育,書的燻陶,在冥冥中起著作用;懂厚黑學。
他為人心狠如虎,處事謹慎如狼。趁你暈,要你的命,這是他的打架風格;撩陰腿、掏心拳、打人打臉是他打架的手段。
他見了漂亮、性感的女人,有些眼發直,走不動路,雖然自己的老婆漂亮能干,還是交了無數的女人。宋宗彪︰夜夜入洞房,村村都有丈母娘。
主人公一貫的卑劣作風,能罵死對手絕不赤膊上陣,能躺著干活絕不坐著做事,崇尚狡兔三窟,未雨綢繆。寧肯不要臉皮也不願意遭罪。
趙宗彪︰人敬我一分,我敬他三分;人欺我一分,我欺他三分。
主人公是一個陽剛與陰柔合一的男人。主角講實在,不講虛名,決不吃虧。信奉小人報仇,一早一晚。
趙宗彪的氣質、神情、談吐,甚至他的微笑和沉默,都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東西在里面。
宋宗彪臉部輪廓︰高挑的鼻梁悠長的眼線,生冷刻板。
他信奉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這句話。主人公的生活準則︰鍋里有煮的,褲襠里有杵的小人物的幸福觀。
總之,趙宗彪,一個絕對不一樣的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