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第六十章李得成下死手
秋後的一下午，大隊的民兵們抓住幾個流竄犯，要在大隊小學校舉行批判大會。浪客中文網.lkz.民兵連長李得成派民兵來孫家喊孫虎，讓他去陪斗。李得成已經觀察出了趙宗彪與孫家姐妹的問題，恨得牙癢癢︰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孫虎睡在床上裝死，就是不動窩。他也許敏感到此去凶多吉少吧。錢淑芬、苗翠花早去了。
黑後，大隊民兵連長李得成帶了十幾個男女民兵破門而入，早已不是民兵的李長久也跟著去了。李得成問孫虎到底去不去，孫虎不理。這一下，惹惱了李得成一干人。他們掀掉孫虎身上的鋪蓋，提起孫家柴火堆上燒的一壺開水，就往孫虎身上潑。孫虎扭動了兩下，也就不動了。已經上中學的趙曉嬌那剛好放假在家，她嚇得在旁邊腿肚子直哆嗦。
見狀，連長李得成一揮手，這群民兵就魚貫退了出去。趙曉嬌試試水壺里的水，燙手，但不是開水。難道，這點熱水就把孫大叔給燙死了嗎？趙曉嬌疑疑惑惑的想。正在這時，孫虎哼了一聲，嘆了一聲，伸出干柴棒樣的手，把被子拉過來又蓋在了身上。
「喲呵呵！給狗日的，裝死呀！」藏在門外的連長李得成和眾民兵們又涌了進來。只見他們有的按住躺著的人的身子，有的找來石頭、木棒，就一股腦兒往孫虎身上招呼。還有人用火鉗夾了紅紅的木炭火石往孫虎臉上擱，那躺著的人臉上的皮吱吱的叫，霎時就起了燎泡。這屋里里立即便彌漫開了人肉的焦糊味兒。
孫虎硬是沒有叫一聲，肌肉痙攣了一陣，就再也沒有動彈一下了……
活兒干得最起勁兒的是李長久、李得財叔佷。趙曉嬌後來回憶說。
有人說，對別人下得手的人，也是不怕死的人。據說殺人犯在被槍斃時，並不覺得害怕，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似的。趙曉嬌覺得這是對孫虎大叔不喊不叫不反抗的最合理的解釋。
孫虎臉上被紅的黑的炭蓋滿了，這幫人才住了手。然後，李得成去搬了一塊三十斤左右的石頭壓在孫虎的肚皮上。趙曉嬌真的問李得成︰「你怎麼不搬一塊更大的石頭壓他呀？」
「搬更重的，我想壓孫虎，那大石頭不先把我給壓垮了嗎？」
李得成探探孫虎的鼻息，說沒有氣兒了，罵一聲，「狗日的孫虎，不經打。」呼喝眾屬下，揚長而去。這伙民兵中，有李小花、李援朝、趙曉梅（她本不是民兵，卻也跟著來了）等等。
趙曉嬌以為孫虎已經死了，想起老人家生前對自己和家里的諸般好處，禁不住淚流滿面，跪在床前，再不挪窩，守靈吧。
孫虎估計的不差，這夜，在大隊被批斗的三個流竄犯，都被打成了殘廢。據譚妙芸回來說，有一個節目，是犯人們勾在台上，在台旁邊豎一架高高的木梯，民兵們從梯子的最高層往下跳，看誰踩得狠、踩得準。可憐一百多斤從高處躍下來，被斗的人，「哎喲」一聲就趴下了，只看勒巴骨斷幾根。
趙宗彪蹲在小學校跟孫家姐妹一起守著，防備李得成在會場上動孫虎的手。趙曉梅偷偷模模過來告訴他，孫大叔可能已經死了。趙宗彪吃驚不小，拉了孫家姐妹偷偷趕回來，撿下孫虎臉上的熱炭，又進行人工呼吸，等孫虎緩過一口氣，又給他喝參湯什麼的，臉上也給他敷上了燙傷藥。
孫家姐妹呼搶地，驚慌失措，淚眼婆娑。
孫虎卻奇跡般的活過來了。不過，已經面目全非，好怕人！
孫虎一個秋沒有下過地，熬藥、敷藥、端屎端尿，都由趙宗彪這個男人一力承擔，不過他家里的三個女性搭得上手就搭一把手。譚妙芸不明白，自己的丈夫為什麼會對孫虎這樣好，婆婆余雪芹對她神秘的說︰「皇在上，人要講良心，好心終歸要得好報的……難中好救人。」
孫虎流著淚對趙宗彪說︰「我要還年輕幾年，一定跟李得成父子一命換一命了。唉，你這樣對我好，我是個隔遠隔土近的人，今生不能報答了，在陰間保佑你和你全家，來生變豬變狗報答你。你今後還要多關照一下你的兩個妹妹哦。」
人死還陽。這年冬，孫虎倒可以起床了，還可以在錢淑芬的攙扶下，間歇著走動幾步了。再往後還能給自己家里撿點兒干柴，給趙宗彪的小女兒菲菲做踩牙棒等一些小玩意兒。趙宗彪一直到老還佩服他會做那些小玩藝兒，他這一點比當爺爺的趙發通強多了。孫虎飯自然是吃得少，一形銷骨立。
開年正月初二，孫虎卻猝然死了，臉上的傷疤還沒有完全褪盡。
趙宗彪很難過，像真孝子一樣，請人做了一個木匣子，縫了一套新衣服。趙宗彪和幾個年長的幫忙的將他常用的東西一把火燒在了他的墳前（遵照遺願，趙宗彪只把幾百本書帶走了）。
雙料分子孫虎死了，來看的人多，連當初揭發他的瞎眼老漢似乎也來了，但動手幫忙的人少。李得成連長也帶著男女民兵來過一趟，但很快就轉去了，或許是怕那人又裝死吧。
幫忙的人陸陸續續走了，趙宗彪鄭重的找來一把青竹竿，在火堆上燒。很快，火堆上就傳出「嗶嗶啵啵」的爆響聲。對這件事，孫家姐妹一直不解，直到後來見別家死了人，要放幾筐炮仗時，才突然有幾分明白，趙宗彪是想用竹炮恭送新逝亡人西登呀。斯時斯地，亦可謂用心良苦喲！
這邊孫虎命喪黃泉，入土為安，那邊孫家三個女人哭得昏黑地、日月無光。
孫虎死了，趙宗彪向縣里遞了狀紙，說紅星公社紅旗大隊民兵連長李得成活活整死了人，人命關，請縣里一定要處理。那時文革剛剛開始，縣里也來人調查過，還是關同志和鄧同志。
關同志和鄧同志臨走的時候，找李得成談了一次話，說你一個小小的民兵連長，你好大的膽子，怎麼敢把人往死里整？富農分子的命也是命呢！孫虎這個人背景有點兒復雜不假，抗日的年代，他說不定還立了功呢，不是要開展文化大革命，我們這回就把你拷下縣去了！
李得成還真有些怕了。他雖沒有被帶走，可是原計劃提拔到公社當干部的事終究成了泡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