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第一百零一章爭奪大隊代銷店——拿親人開第一刀（上）
李得龍一天忙忙碌碌，跑東跑西，家里的事也不怎麼管，張口就要吃飯，晚了、差了還要發脾氣，說這是什麼狗屁飯菜呀，這怎麼吃得下？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沒架火？這要在部隊早吃過了，真是的！
那天，父親李長年剛好「吭哧吭哧」背了一捆柴回來，見這麼大的兒子，一天橫草不拈，豎草不拿的，還發老人的脾氣，好不有氣，把柴一倒，就杵頭杵腦的回敬道︰「部隊好，你回來做什麼？又不是我們兩個老的把你硬接回來的！真是個好混賬東西！當了幾天兵有什麼了不起，那個狗屎的葉部長不是轉業干部，有時候下鄉連冷飯還弄不上嘴呢。」
母親趙彩霞也有些氣不順︰「我的兒呀，你要吃好的，家里哪有那麼多；你要吃得早，我一個人怎麼忙得出來？去你把你老婆叫回來了，讓她回來給你做好了！」
听媽這麼一說，李得龍才陡然想起，一晃老婆有個把星期沒回家了。這樣一想，下面就有所反應，連忙扛了腰，裝作倒水喝。他怕自己過去與孫玉娟發生沖突，得不償失，就讓妹妹李小花去請。妹妹很快就回來了︰「嫂子不好呢。」
這鄉下女人說「不好」，不是真的得什麼病了，而是指法定的例假到了，雷打不動要休息、靜養，你老公牲口要打圈，要死要活，她也不會管，也不能管不是？
關系好的盛年夫妻，賢惠的妻子說不定幫丈夫用其他的方式解決一下，讓受煎熬的人釋放一下，輕松一下。像孫玉娟夫婦那麼個狀態，自然拒絕得理直氣壯，干脆利落。
李得龍明白，哪有這麼長的例假，分明是躲避！他突然想起孫玉娟給他講過的一個笑話︰有一次在紅旗大隊小學操場開大會，太陽大，曬死人，好些婦女就朝蔭涼的地方挪，一時秩序很亂。
主持會議的葉部長操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吼道︰「我們那些‘大批（逼）’的婦女同志不怕‘日’，還在太陽底下堅持曬，堅持開會，那些個‘小批（逼）’的婦女同志怕‘日’，不敢見太陽……」下面哄堂大笑，葉部長也笑了，場下秩序更亂了。
你孫玉娟這是怕「日」是吧？誰讓你是我的老婆，還就真不信了——**硬了，還擋得住！幾步撩過去，拉住孫玉娟的手︰「你給我回家！」
孫玉娟正拿著吹火筒在灶洞門口吹火，順勢就是一吹火筒，不輕不重正好打在那位手腕上，李得龍護疼，放了手︰「你想造反啊？」
「不是我要造反，是身體有病，剛才都給小花說了，你怎麼還來用強啊。」孫玉娟不溫不火的說。
錢淑芬過來勸︰「我的小丫頭啊，都個把星期了，也該回去了吧。」
陳老師提醒︰「玉娟女圭女圭不是還病著嗎？」
「不礙事，不礙事。呵呵。」錢淑芬考慮，你不回去，把個小老虎招惹進來，你們倆倒是痛快了，出了事情，老娘可擔當不起啊，再說，也受不起你們這種**果的誘惑哦。
「李得龍，可以告訴你，我不光身體不適，心里也有病呢。我跟你過去了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麼？我不能吃你媽的慪米子飯。你把我工作的事情安排好了，再說吧。反正我不會下田勞動，掙不來工分！」
「依然去小學校代課怎麼樣？」李得龍一想，也的確是這樣，現在就回去，說不定婆媳關系會弄得很緊張，自己還夾在中間兩頭受氣。在小學校代課，ど姑爺小學校長似乎還提起過，既方便相見，小妹不還可以充當眼線，也不怕那狗日的趙宗彪趁虛而入。
「教書教怕了，還怕狗日的們架我的‘土飛機’。你隨便安排，做裁縫都行。」心說只要每天見得著小老虎就好！
「那我想想辦法看。」李得龍折轉身就走。
錢淑芬挽留︰「要不，你就在我們這邊歇了？」這是把李得龍當家里人對待了。
在清江沿岸農村，有一個老規矩，客人夫婦倆是不能在別人家里同一張床上過夜的，說過夜了，東家就要倒大媚。看來，錢淑芬這是豁出去了，想到總比一對野鴛鴦在家里撲騰要好听些、好看些吧。
「不行，也虧你老媽想得出！又不是十幾二十歲的熱血青年有什麼熬不住的，都老夫老妻了！李得龍，你回去抓緊辦吧，我等你的信兒。」孫玉娟揮揮手。錢淑芬心說，那你為什麼跟趙宗彪像鬼打急了的，在椅子上抱著就搞啊？
李得龍見了很有些妖嬈的老婆，又听了她那一席高談闊論，蠢蠢欲動，本想發作一番，但轉而一想，丈母娘不是施出了善意嗎？鬧起來，那 性子一定死扛，別人還不笑話我李得龍逼急了，找老婆瀉火、消腫，還吵了一架呀，自己還不敢保證旗開得勝呢，還是忍忍吧。
李得龍回家反復考慮，如果做裁縫的話，起碼在公社人煙集中的地帶，自己不是住在趙家莊嗎，這就有些鞭長莫及了吧，還遠水不解近渴呢，也不知自己這一駐隊要駐多長的時間，總之，這不好。想去想來，還是在趙家莊方便一些。書又不想教了，做什麼呢？想去想來，只有打大隊代銷店的主意了，那不是二姑的地盤嗎？事急從權，先己後人、顧不得了！
一夜輾轉，天麻麻亮的時候，他就爬起來，洗嗽以後，趕到公社，把自己的情況跟張雲天書記說了，並帶了瘦瘦的財糧主任老許和一天沒個**事的葉部長回趙家莊清大隊代銷店的賬。
李得龍把所謂公社的決定告訴李長鎖和李得成兩個大隊的主要干部，父子兩個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也不點破，心想，族間比親戚更重要呢！李長鎖只說那就讓大隊會計趙維參加清帳吧，我們都避避嫌吧，到時候也好說些不是？
一行人到了代銷店，李德龍不失時機背了幾首語錄，如貪污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節約鬧革命等等，還略微講了幾句時下的大好形勢什麼的，緊接著就說根據上面這些指示精神，今天這個代銷店要關門清帳。
李秀英莫名其妙，她一千個沒想到，一萬個沒想到啊。她定定的看了李得龍一眼︰「你有種，這就先拿你二姑開刀啊。哼哼！」關了門，回去搬救兵，把這一班清帳的人給晾在了小學校。
李秀英風風火火趕回來把事情這麼一說，趙宗晟就有些明白了，說這是玩的偷梁換柱、李代桃僵的鬼把戲。朱隊長問，我說女婿呀，那你看現在怎麼辦才好呢。趙宗晟就問丈母娘，那您覺得賬目啊、現金啊啥的有沒有什麼問題呢？
「肯定有，就是不知道有多大一個窟窿，反正這麼些年也沒怎麼盤過存。」李秀英想也沒想就回答道。
「那不理他，我們軟拖硬抗。」趙宗晟想出了一個點子。
朱隊長不懂問題到底出在哪，就問李秀英︰「我不明白，你怎麼就想到有問題呢？」
李秀英有苦說不出，平時家里差油差鹽，這還不是順手捎帶啊，自己那寶貝獨種包的兒子朱二春少用了代銷店的錢嗎？來了親戚族間啥的，煙蚜、酒呀、糖果呀，不要錢呀，哪一樣不是雞兒身上的肉啊？
更有甚者，每次進貨，她都讓李長久兩爺子去背，想讓他們掙點零用錢。哪知這兩爺子也不是什麼善茬兒，他們背什麼偷什麼，能吃的吃，能帶的帶，完了，摻水呀，加沙子呀，不一而足，丑態百出。李秀英不是不知道，心想，好事別人也是好事，還不如讓自家兄弟討個便宜得了！哪曉得背時的李得龍一回來就要拿自己的親二姑開刀啊……
朱隊長、李秀英這邊要拖，來個緩兵之計，那邊李得龍可不答應了，見個把小時了人還沒有來，就讓李長鎖去叫。李長鎖心說，你這一回來就支使上你大伯了啊？可官大一級壓死人啊，人家現在是公社的武裝部長，你一個小小的大隊干部能不听人家的使喚嗎？管你什麼大伯不大伯！
他來到二妹夫子家，見一家人磨磨蹭蹭，推三阻四，就是沒有動身的意思。他就說︰「呵呵，我們人份不假，照我說，躲，肯定不是一個辦法，丑媳婦兒遲早是要見公婆的。你們是不是心里有鬼，不敢把賬攤開啊。」
李秀英一听就火了︰「他大舅啊，我們哪里有個什麼問題呀，只是覺得他李得龍一回來就拿當二姑的開刀，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這既然沒有問題，你就讓他們看一下，查一下吧。這樣一來，到時候不就把問題都澄清了嗎？」
再無話可說，李秀英、朱隊長、趙宗晟跟著李長鎖就來到了大隊代銷店，我們的造反派、基干民兵朱二春同志這時不知死到哪里瘋去了。
葉部長，現在的葉主任表情很嚴肅，按照李得龍的部署，只讓李秀英一個人進里面報單價，趙維和瘦財糧主任老許兩個人記賬，他自己點貨，其余的人都在店外等候。見代銷店連底賬也沒有一個，李得龍又讓李得成馬上趕到公社供銷社提往來賬單，並讓他們主管人員也來一趟。李得成二話沒說，就出發了。
到天斷光的時候，存盤結束了，將結余的現金和存貨加起來，再跟供銷社的賬一對，懸殊一千多塊呢。那個時候，還是一個小小的大隊代銷店，這也算一筆巨款了。李秀英急得直跳腳，連說搞錯了，搞錯了，肯定沒有那麼多。大家又點了燈一一核實，並讓識字的趙宗晟也加入進來幫忙查。趙宗晟倒是發覺，丈母娘的代銷店有些貨的價格，比供銷社定的還要高，也不說破。
盤存沒有問題了，趙宗晟就讓李秀英仔細想想，還有什麼遺漏的沒有。李秀英拍拍大腿，說還有一些賒銷。可將這些賒賬統計造冊上來，不夠二百元。還差的錢，李秀英干瞪眼兒，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了，這一著急，眼淚就不爭氣出來了︰「這可這麼辦啊，我什麼時候用了這麼多的錢啊！」
「當初我不讓你來，你瞎**搞，偏要來，這下搞好了吧！」朱隊長捶胸頓足直想打人。
李長鎖冷笑一聲︰「呵呵，他二姑爺，話可不是這樣說的，當初我們大隊可是和你朱隊長接的頭，不是和她李秀英接的頭，你是一家之主，出了問題，我們當然只找得起你！」
「那你妹子在這里買貨的時候，你怎麼不提醒她一下？存心啊。」朱隊長也沒了好心情。
「不要再說了，我們只看結果，不管過程。」李得龍板著臉吼了一聲，回頭問供銷社負責管批發的錢四海同志︰「你是供銷社的同志，依照慣例，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
「應該要負法律責任，不過，呵呵，」這個錢四海同志知道李得龍和李秀英的關系，心想這人可能在做戲，看了看場上的人，接著說，「一個女同志，又沒有文化，要是大隊、公社不追究的話，先退賠吧。不過，代銷店看來是要換人了。呵呵。」
听說要換人，李秀英一蹦三尺高︰「換人，不行，那我差的那一大坨怎麼辦？」
李長鎖皺著眉頭，深悔當初要二妹來當這個狗屁的代銷員了，是大錯而特錯了，吼道︰「你還嫌窟窿捅得不夠大啊！」
李得龍向葉部長努努嘴，葉部長就要李秀英交鑰匙，李秀英不交︰「沒有這樣便宜，說清楚了再交！」
「還有什麼說清楚的？你都是要坐牢的人了，都快要成為敵我矛盾了，知道嗎？退賠的事咱先還不說。」李得龍想先拿了鑰匙再說。
朱隊長和趙宗晟就勸李秀英還是把鑰匙交了算了。
「都是你個害人的搞的事，你把你二姑送進牢房了，你就高興了。堅決不交鑰匙，你再逼，我去找張雲天書記。」李秀英這回認了死理，她似乎覺得只要鑰匙在手，一切就還有挽救的余地。
李得龍發出命令︰「別管我了，對事不對人！趙維，從里面拿兩把鎖給我把代銷店鎖了，我們一人拿一把鎖的鑰匙。晚上在三隊開會！」
李秀英知道大勢已去，堵在門邊，又哭又鬧，就是不讓鎖門。這邊幾個人用力才把她拉開，她就指著鼻子罵李得龍是黑心肝，是害人精，不得好死。
李得龍也不說話，臉上刮得下一層屎殼子來，帶了一班清帳的人，回家吃晚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