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趙宗義黑汗水流把趙宗彪放下來,他硬是沒要別人換他,心說,我不能幫著打架,總要有所表示不是?大家七手八腳把他放在堂屋里的一把大椅子上,幾個女人扶著他。懂事的菲菲流著淚,用一根洗臉毛巾輕輕揩拭爸爸臉上的血污。趙亮從媽媽身上接過弟弟,在院壩里跳腳大罵李得龍。趙發通仔細查看兒子的傷情。趙宗仝迅速沖了一碗紅參水,跟趙宗晟和李解放一起,用勺子撬開趙宗彪的牙縫往里面灌。灑了不少,余雪芹連忙拿一根干毛巾擦拭,舐犢情深的說。
「手膀子斷了,宗仝,準備接骨,宜早不宜遲!」趙發通檢查完傷情後趕緊吩咐說。
趙宗仝立即把草藥、夾板、紗布等拿過來,趙發通打發走女人們,讓幾個男人死死按住趙宗彪,自己雙手把著患處,趙宗仝雙手握住患處的兩端,「哎嗨」一聲,把兩端往中間一用勁,「吱啦」就接上了。
趙宗彪大叫一聲︰「哎呦呦,我的媽呀!」醒了。大家臉上就有了幾分驚喜。趙發通在患處摩挲了一會,嘴里小聲說著︰「堅持,堅持,就好了,好了。」就上藥,纏紗布,上夾板,再裹紗布,然後固定。
趙發通找出田七啥的在磨石上磨,然後把兒子的褲腳卷起來,將黃黑色的汁液涂在趙宗彪大腿烏紫處,那是被李長年用扁擔砍的。反復涂了數次,認為夠了,才住。孫玉娟在旁邊提醒說︰「大叔,小老虎哥還被踢得吐了血呢……」
趙發通點點頭,立即開了一副方子,對趙宗仝說︰「我來抓藥,你馬上給他輸液。」
趙宗晟輕聲細語問趙宗彪︰「他どど,感覺怎麼樣?」
趙宗彪皺著眉,咧著嘴︰「疼死我了呀!」
余雪芹喃喃自語︰「不要緊,就好了,就好了。唉……吃點什麼吧?」
趙宗彪痛苦的搖搖頭,頭上有細密的汗珠珠滲出。他朝有些不好意思看著他的李援朝笑笑︰「小兄弟,謝謝你了。」
李援朝嘴唇動了動,卻說︰「對不起啊。」
譚妙芸立即起身︰「不吃點兒東西怎麼行?我這就去做!」
菲菲連忙跟進去幫忙。
這時候趙維目無表情的出去了。見趙宗仝兌好了藥水,要輸液了,趙宗義提議︰「既然骨頭已經接上了,還要輸液,不如我們把老ど扶上床去吧,方便一些,也暖和一些。」
趙宗彪答道︰「要得。」
大家又七手八腳、小心翼翼把趙宗彪抬上床,把枕頭墊得老高,斜躺著,把液體吊上。床前面,發了一爐炭火,臥室里就充滿了一種暖融融的熱氣。等孫玉娟慢慢給趙宗彪喂雞蛋時,大家才到火坑屋里喝茶,感嘆李得龍、李得成的殘暴,下手狠。
其時,余雪芹已從趙發通手里接過一包中藥,用瓦罐炖在了火邊。
趙宗晟左顧右盼,問趙維女圭女圭呢,都說不知道。
此時,外面天已黑盡,雪還在起勁兒的下。陳老師和錢淑芬把皮箱拖回家放好,打著電筒過來了,一臉的驚恐關切。
李得俊兩口子咋咋呼呼打著火把過來了︰「啊啊,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還不知道,剛剛從張家寨回來。不好意思,沒幫上忙。呵呵。」
又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一個生產隊的人。暫時還沒有來的,不是李家的死黨就是還不知道消息。
過了個把多小時,趙維、趙佳、趙卓外加一個趙宗禮和黃春芝,風風火火闖進來了。趙維氣喘吁吁的對趙宗彪說︰「我本來想約趙佳和趙卓,再加宗禮三叔將李得龍痛打一頓的,可他們家里關門兒插鎖的,人毛也沒有。便宜了他!」
那位問李小花到哪去了,她一放寒假就到部隊上玩兒去了。說不定她在家里,還不會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呢。
「趙維,我看此事暫時到此為止吧,啊?」趙宗彪有些心疼的看著佷兒囑咐。
趙佳、趙卓鼻孔出著粗氣。
趙宗彪小老虎受重傷了,手膀子也打斷了,是被李得龍、李得成打的。這個消息在趙家莊,在紅星公社,不脛而走,很快就在清江南岸傳遍了。
前來問訊的人絡繹不絕,連他自己也不曉得哪來的這麼多的朋友。家里一天人滿為患,推進涌出,像過紅白兩喜。余雪芹和譚妙芸一天最多的時候架過十遍灶里的火,忙得夠嗆,好在有孫玉娟、小菲菲幫忙。
錢四海得到消息,臘月二十八,帶了一名職工,背了一背簍的慰問品,(他已扶正,也不知有多少人願意為他效勞呢。)還請了一位老中醫隨行。這位老中醫一嘴山羊胡子,鶴發童顏,很很有幾分仙風道骨,他雖學問方面趕不上趙發通,但治療跌打損傷之類卻比趙發通高明多了。
他看了看趙宗彪的傷,用手輕輕捏了捏,淺笑道︰「呵呵,老哥啊,差了那麼一點點哦。」
趙發通定楮一看,可不是嗎?斷裂處,赫然就露出了一個小節節。
趙發通有些不可思議︰「當時接骨的時候,听到了一聲響,一模,也堪堪復原了,怎麼天把過後倒出了問題?」
老中醫說︰「這給了你們一個假象,實際上還差那麼一點點;也可能是當時真的接上了,但固定的不算好。」
「問題不大吧?是不是請你老人家再費一次心,我們當時也是逼急了,救人要緊。」趙宗仝虛心討教。
錢四海也有些緊張︰「老先生,你看——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不必了,沒有大礙,再做一次,會非常痛苦,一般的人也吃不消,還不敢保證不出問題。如果有不適或不放心的,開年了,可以在縣城去拍拍片。」老中醫捻著山羊胡子說。
趙宗彪就笑著問︰「我倒是不怕疼。那這個小節節?」
「基本就是這個樣子了,沒有大的影響,天陰落雨時,多少有些妨礙,平時注意保護。」老中醫說著,從錢四海背的背簍里取出一大包草藥,「舒筋活絡、提傷。一天三頓,喝清水為止。」
「謝謝指點,謝謝老先生!」一家人那是真心感謝。
等大家在吃飯了,錢四海端了一杯酒進來,有些神秘的問趙宗彪︰「要過年了,怎麼倒上演了這一出?」
趙宗彪詭秘的笑一笑,朝廚房里努努嘴︰「還不是為你的那一位。」
就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講給錢四海听,錢四海越听越有火︰「那兩個狗日的,看我怎麼收拾他們!你有什麼打算,不會就這麼算了吧?」
「冤家宜解不宜結,沒打算再鬧了,掙錢吧。呵呵。」
「你不鬧我鬧。我還要向周書記、關同志反映。你安心養傷,開年了再來看你。」
張雲天和趙曉荃也在二十九的晚上來了。趙曉荃眉心打結,張雲天笑眯眯的。二姐看了弟弟的傷,心想這肯定是因為弟弟為自己出頭,懲罰了婆家的人,張雲天使了嘴,李得龍、李得成這兩個趕仗狗,趁機搞出的事。
這樣一想,就無比慚愧,無比心疼,一個勁兒罵李得龍、李得成不得好死,說我千不該、萬不該連累了弟弟,這一大家子的可怎麼辦呀?淚飛頓作傾盆雨,甚是淒涼哀切,引得余雪芹、譚妙芸、孫玉娟、小菲菲也抹起了眼淚。
趙宗彪卻笑著說︰「二姐,你且放寬心,我的傷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就可以做家務、掙錢了;也不怪你,我們這一架,早就要打了,只是大意失荊州,遭了小人的算計……」
張雲天連忙接上︰「呵呵,我說他ど舅舅,傷筋動骨一百天呢,你可要休息好啊。生產上的那些事,你不要掛記得,我們會安排好的。」
譚妙芸單純一些,沒等丈夫說話,她就沖姐夫大聲控訴︰「你是我們這個公社的當家人,我們群眾被你們的干部打傷了,打殘廢了,你處理不處理呀?」
「不消你說得,我們正月初四一上班就開會處理,爭取讓你們滿意;萬一你們覺得處理不公道,還可以找上級,甚至找公安機關……」
孫玉娟卻無頭無腦的一句抵了過來︰「你壓根兒就沒想秉公處理吧?」「哪里,哪里,你這人,怎麼說話的?咦,孫玉娟,你怎麼在這兒啊?」張雲天心說,自己的丈夫和別人打架,你卻在別人家里呆著,不是明顯幫野老公又是什麼!
趙宗彪瞟了姐夫一眼,心里卻記住了正月初四上班這句話,看到了他眼角眉梢都是笑,心里一陣厭惡,腸肝肚肺一陣糾結︰「我說張大書記,我不勞你掛記,只希望你對二姐好一點,再不要讓人欺負她了。」
張雲天見趙宗彪不帶理他,說話還夾槍帶棒的,蔫蔫回到火坑屋里,還是沒有人理他,知道這家人不歡迎自己呢,跟了趙維過去吃了點東西,就了無情趣的睡了。張雲天第二天走也沒有過來。
邵瘸子得到消息,和趙曉嬌三十的上午趕上來了。專門為趙宗彪打了幾條清江魚,讓他炖湯喝。他們說,本來苗翠花也想來看看受了傷的佷兒子,一是怕佷兒子不待見,二是怕李得龍、李得成趁機搞事情,就沒有敢來。
邵瘸子對趙宗彪信誓旦旦︰「那兩個狗日的下死手整你,我連殺他們的心都有了。你想報仇,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只管做聲,我豁出命來干,說到做到!」
他們和李解放、李得俊、趙佳、趙卓一起幫忙譚妙芸忙了一會年,水也沒喝一口,就匆匆回河壩去了,說年根歲逼的,不大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