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譚妙芸要過早,兩位領導高低不肯,說讓趙宗彪送他們下河,在河下吃點兒東西了趕你們綜合廠的豌豆角船兒走。趙宗彪把兩胯獐子肉用蛇皮口袋裝了,譚妙芸又給他們一人裝了一口袋土特產。
這時,趙維也起來了,和趙宗彪一人扛獐子肉,一人提了裝土特產的兩個口袋,四個人往河壩去。美其名曰︰「參觀綜合廠。」
在路上,趙宗彪漫不經意的問趙維,昨天打架是怎麼一回事兒啊。趙維說,李得成、張生、許文勝還有李德俊他們四個人打我們的兩個親戚,不是趙佳、趙卓出手相助,只怕我們那兩個城里的親戚要吃大虧啊。
趙宗彪心想,張生和許文勝幫興子的拳,那是天經地義;那狗日的李德俊瞎起的什麼哄啊?進一步聯想到,過年的時候,在代銷店行凶的事以及胡麗瓊那個騷狐狸,他似乎有一些弄明白了︰李德俊,你既然上了賊船,那就等著老子來收拾你吧!
趙宗彪又突然想到,城里來的兩個小青年,自己這次是把他們給怠慢了喲M對周書記說︰「本來我不支持我那兩個外甥他們找的男朋友,看著有些不舒服呢,但看在他們這次敢于向李得成出手,還吃了虧的份兒上,希望周書記能關照他們一下。」
「這個,不用你吩咐得,我自有分寸。」周書記捻著短短的胡須說。
關院長卻笑著說︰「小老虎,你怎麼不為你的這個佷兒子求求情?」
「麻煩找得太多了,有些不好意思。呵呵。」
「哦,不要求得,你這個佷兒子,我看人還不錯,又忠誠又靈活。首先要把份內的事情做好,等待機會吧。」周書記對二人說,他隨手拾起一截樹棍,權當手杖。
知道趙曉嬌要回來參加通車典禮,她肯定要下河看母親,那周書記說不定也要跟著來見一見準丈母娘。趙宗彪早通知趙維將邵瘸子和苗翠花把家搬了,搬到了水運隊隊部那寬敞的大房子里。邵瘸子還有些不愛搬,說住習慣了,有些舍不得。趙維說是小老虎どど的命令,他才搬了。
趙曉嬌回來把縣委書記要來的情況一說,老兩口兒就顯得有些緊張,說我們怎麼招待得起周書記和關院長啊?那可是縣里的大干部啊。
趙曉嬌笑一笑,輕描淡寫的說︰「有什麼了不起,他們還不是是個人,周書記還給你們老的帶了好多禮物呢。有野味煮一點,清江河里魚多得是!好招待,我做主。」
為了照顧兩個老干部,又一路講話,看江岸風景,他們四個人到達河壩時,時間已經早飯過了。趙宗彪和趙維把包一放下,就帶著兩位領導在綜合廠里里外外轉了一圈兒。
周書記見河壩有電,對趙宗彪和趙維說︰「有了電,不管做什麼就方便了。現在各路通了,開年了,你們爭取把趙家莊的電也解決了吧。」
「到時候還要靠周書記打理維持。」趙宗彪趕緊說。
「好說,好說。」
趙曉嬌這時就在外面喊︰「過來喝茶吧。」
周書記見了苗翠花兩口子,有幾分尷尬,訕笑著問︰「二老,忙著呢?」
「不忙,不忙。賢,賢。」
倒是關院長大大咧咧︰「老嫂子啊,我和周書記來看看你,過得還好吧?」
「好,好。全憑領導照顧,全憑小老虎照顧。」苗翠花雙手好像沒有地方放,老是在圍裙上面摩挲,一臉燦爛的笑。
「有什麼困難可以提出來,我們盡量想辦法解決,也難得來一回不是?」關院長快人快語。
「沒有什麼困難,只要能把小嬌嬌的工作安排好,我們就燒高香了哦。」苗翠花激動得都快要流出眼淚來了。
邵瘸子給大家篩了茶,卻說︰「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困難,就是趙家莊的那個大隊書記李得成常常來找我們的麻煩。前幾次不是趙宗彪小老虎,不知要鬧出多大的事情來呢。」
「李得成是吧,他已經不是紅旗大隊的書記了,因為燒毀山林的事,現在到區里反省去了。呵呵。」周書記輕描淡寫。
「只怕他的那個書記罷不掉啊。」邵瘸子憑著以往的經驗,不無擔憂的說。
「是嗎?」關院長有些不大相信。
「他說得有道理。我看區里那個龍副書記就一定要保他,公社的葉書記又是個沒有主見的人。」趙宗彪也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既然這樣,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小老虎,你注意一下那幾個家伙就是。」
說話之間,早飯就做好了。這河壩,除了野味就是清江魚,倒也鮮女敕可口,都說不喝酒了,多吃點飯,多喝點湯。
吃完飯,周書記在苗翠花的新家里,轉了轉,看了看,哪怕把別處的家具往這兒添了些,還是顯得有些寒磣,心里就有些不忍,掏出了幾十塊錢,交給苗翠花︰「小用一下。小嬌嬌的事你們二老就不用惦記了,我會處理好的。有什麼事情,找小老虎,他不怕李得成吧?」
「這怎麼要得,這怎麼要得。」苗翠花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趙宗彪說︰「周書記是真心,拿著吧。小嬌嬌在招待所把工作做好,別讓周書記為難就行。」
苗翠花才恭恭敬敬的接過來。
邵瘸子把早已準備好的野味和清江魚,收拾好,擰上了船,當然是一式二份。關院長打趣道︰「不虛此行,老周,我們這是滿載而歸啊。」趁大家上船的當兒,趙宗彪小聲問趙曉嬌趙星的事,趙曉嬌說已經轉到縣化肥廠了。
邵瘸子親自搖船送客,苗翠花抹著眼淚送客人和女兒,直到豌豆角船兒過了幾道江灣,再也看不見了,才轉過頭來。
話說張雲天和李得成被帶回區里,都是熟人,也沒有多受是什麼委屈,反正縣里的領導也不在,沒有人正兒八經管他們。吃飯的時間照吃不誤,住的是區招待所。龍副書記還請他們喝了幾頓釁兒,讓他們且放寬心︰縣里的人又不得天天往我們區里跑,你們屁大一點兒事啊!
區里的干部上班了,下鄉了,他們就趴在辦公桌上,做冥思苦想狀。幾天過後,紙上也沒有寫一個字。倒是和區里大大小小的干部混得滾瓜爛熟了。小日子過得那是悠哉游哉,若是周書記和趙宗彪知道了,只怕肺都是氣炸。
這時間一長,不知被帶走的人的音信,倒把家里的人快急死了。趙曉荃和胡麗瓊像約好了似的,帶了換洗衣服、豬和雞蛋、餅干等零食,到區里去看望丈夫。這些吃的東西被張雲天、李得成二人都孝敬龍副書記了(他的家安在區鎮高中),都說吃別人三餐,還人家一席嘛。
剛好,公社葉書記這天也急匆匆趕到了區里,找到區委書記,說現在秋收啊,征兵啊忙得很,這兩個干部必須要回去幫忙。我們在家的同志們現在那是抓灰不是抓火不是,已經有些扛不住了的說。
區委書記很為難,周書記的指示不能不執行,地方上的工作也不得不開展,對這兩個燙手的山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正在舉棋不定,左右為難。
龍副書記和張雲天動用幾十年的老關系,特別是縣里面能說得上話的,紛紛打電話找區委書記為張雲天說好話。周書記那方面又沒有一個明確的信息。龍副書記就積極進言︰「秋收、征兵那是刻不容緩啊,讓他們先干著吧?問題慢慢解決就是。?」
區委書記知道這段時間,龍副書記和這兩個人走得近,讓他去通知他們,必須先把認識材料寫出來,然後交區委集體討論,也好到時候對縣里周書記有一個交代。
有了區委書記這句話,還因為龍副書記的面授機宜,這兩個家伙都是見風使舵、八面玲瓏的好手,「識時務者為俊杰」,把自己的錯誤上升到國家大事,亡黨亡國的高度來認識,深刻極了,誠懇極了,一直認定自己「罪莫大焉」,願意接受處罰甚至制裁雲雲。
在區委討論的時候,龍副書記力排眾議,堅決不同意再給張雲天處分︰「他書記也早就擼了,對一個老干部,我們還雪上加霜啊,要允許人犯錯誤,允許人改正錯誤不是?」
區委書記問他︰「那照你這麼說,我們為什麼要把他們二位請到區里來呢?不會是專門給你找兩個酒友吧?」
「那是周書記偏袒趙宗彪,打擊張雲天和李得成。」龍副書記豁出去了。
「我看不出來。當初在現場你怎麼不當著周書記的面說?呵呵,你要對你今天說的話負責任!」區委書記有些火了。
龍副書記不敢硬抗了,最後還是給張雲天安了一個警告處分,說以觀後效。
李得成的事,不需要經過區委會討論得。葉書記問兩個區委書記怎麼辦,兩個書記問他是怎麼想的?他說紅旗大隊是李得成的根據地,那里方方面面的工作離不開他們父子,但縣委周書記……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不能老是拿周書記的話說事,要有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可以先斬後奏,一個大隊書記,多大點事兒!更不要拿雞毛當令箭!不要認死理,扛著個石頭就是不曉得轉肩。」龍副書記教訓道。
葉書記急得臉紅耳赤︰「那龍副書記,請你做一個具體的指示。」
「還是書記作指示吧。呵呵。我嘛,名不正,言不順。」
「龍副書記,你不要這樣說嘛,我們要肝膽相照,榮辱與共,你當然可以發表自己的意見。」這個時候,書記還怕他不說呢!
「那好,我覺得,李得成代理紅旗大隊的書記總可以吧。」
「那趙宗彪的老婆譚妙芸呢?縣委周書記那可有明確的指向啊。」區委書記拋出了第二個難題。
「最好是擔任大隊副書記。」
「為什麼是副的呢?」
「方便李得成開展工作啊。再說,一個女同志充其量就是瞎混,當不得真的。不是有一句話叫什麼‘騍馬上不得陣’呢。呵呵。」
「不是還有一個趙宗彪嗎?」區委書記不敢忘記周書記的指示,緊追不舍。
「這個家伙可千萬用不得,他一出來,估計紅旗大隊要翻天!葉書記,你說是不是啊?」龍副書記知道書記切中了要害,聲音也大了起來,急了起來。
「這個家伙不好惹。不過周書記十分信任他,也沒有辦法。」葉書記實話實說,他本來就是一個老實人。
「他只要沒有權,就翻不起大浪來。」龍副書記進一步解釋。
區委書記想了想︰「就按你們說的辦。先把秋收和征兵工作做好了再說!」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區委書記想得比較多。他一方面要考慮周書記的感受,一方面也要為地方上的工作著想。反正點子是人家龍副書記出的,到時候周書記問起來,就來一個一推六二五,把自己洗干淨就是!
龍副書記雖說恨趙宗彪,他也不敢得罪周書記,但他此時心存僥幸,事急從權,今後慢慢想辦法彌補吧。
他沒有想到周書記和趙宗彪已有預感。自作自受,為自己的今後的不測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葉書記到紅旗大隊宣布干部任用的時候,譚妙芸依然說,我一個家庭婦女,沒有時間和精力打點公家的事。葉書記表示︰「關于你的任命,有周書記的意見呢。」
「照你們這樣任命,當初她的婦聯主任就不用辭職了。」趙宗彪發言,明顯是和李得成不對付。
葉書記就敷衍說︰「慢慢適應吧,大隊不還有民兵連長,會計,婦聯主任嗎?都積極一點吧,協助李得成代書記把工作做好。趙維在綜合廠,趙宗彪你就多辛苦一點,至少把你的第一生產隊的事情辦好吧。」
井水不犯河水,李得成從此更不管一生產隊的事了。當然譚妙芸也不管大隊的事,除了有什麼好事、什麼大事,趙宗彪才讓她去點一個卯,把事情弄弄清楚了,好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