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意思的是,李得成、黃四毛和朱二春三家一路同時來了。一進得門兒,李得成就打躬作揖,嘻嘻哈哈︰「趙隊長啊,趙隊長,送恭賀,我們來送恭賀啊!」表明你趙宗彪最高職務也就只是個小隊隊長,你就別在那里神氣活現了吧。
「哈哈,煙茶伺候嗷,李支書來了啊!歡迎舅舅人家喲!幫忙的們,煙茶不冇客啊。」趙宗彪也哈哈連天,插科打諢。李支書嘛,誰不知道,這是李得成的爹李長鎖的官職哦,他李得成還沾了朱二春家的光,成了趙家人的後族喲。
兩人的玩笑話,引來一大片哄笑聲,氣氛就更加熱鬧了,喜慶的氣氛也就更加濃了。
這客人來得一多,臨到開席的時候,支客先生就不大好指揮了,清一色的搶席,一個個吵吵嚷嚷著擠得歪歪的,那是搶得贏的是哥哥喲——現在什麼事情都講究一個競爭啊!這也算不得新鮮。有的是著急,吃了飯好走人,但貌似有些不怎麼著急走的人,也搶,也許覺得這搶席里面兒其樂無窮呢。
只坐了一小會兒,李得成把朱二春、黃四毛一齊叫上,也參加搶席,幾個大男人自然很快就搶著座位了。他對正在客廳門外迎客的趙宗彪喊道︰「我說趙隊長啊,這趙容的親舅舅沒輪到上席,恐怕有些不妥吧,我這個表叔就還不說了。呵呵。」
「嗨,搶席嘛,沒有辦法,各位原諒一下啊。他舅舅,要不,你們等一下,我來給你們安排?」趙宗彪假裝把朱二春往外拉。
朱二春笑笑︰「算了,算了,不就吃個飯嗎?坐不坐上席,我無所謂,這也有些餓了不是?」
這時,搶到上席的人,見人家村書記給坐了旁席,便有些惶恐,就要請李書記過來坐。趙宗彪卻一把把那人按住︰「來的都是客,四方為大,四方為大哦。您老坐都坐了,就算了,算了。調席打盤的,給我快些出菜啊,這桌已經坐好了!哈哈。」
把個李得成快氣死,眼楮翻動,就要與朱二春拼酒。
不一會兒,工商、稅務、衛生防疫站的幾個人威風凜凜的來了,像約好了似的,趕了同一輛車,說來找趙宗彪說說今年的費用問題。
要說這幾個強力部門,那是那個時代私營企業的煞星哦!鬧不好,或是讓你歇業,或者就是一大摞的罰單,可夠你受的!趙宗彪自然不能免俗,一直把他們那些人像神祗一樣供著,每年當打點的也打點到位了(只不過,因為趙宗彪做事大氣,說話幽默,與這些強力單位的關系處理得還算比較和諧,不屬于吞吞吐吐巴巴結結那一類),所以這些年來,這些單位也基本上沒怎麼找過他的麻煩。
煙茶果品伺候,在輕松愉快的玩笑聲中、祝福聲中把事情談完,趙宗彪請他們順便過老二那邊來吃一頓飯,那些人一個個神神氣氣、正正經經還被趙宗彪安排坐了上席。
吃了飯喝了酒的李得成剛剛在趙宗彪的廠房和店鋪里看了一遍,原先他只看見外觀,感覺那是一個氣派、紅火,現在到里面一看,那是一個殷實、富貴啊。如客廳那清一色的紅木家具,冷幽幽的,沉甸甸的,典雅剔透,古色古香,那是一般農村人家想也不敢想的哦!
李得成就想,這都是一個人,他趙宗彪就是比自己走運,也能干多了,難怪有那麼多的女人喜歡他的,包括譚妙芸、孫玉娟啥的,還包括自己的老婆胡麗瓊。
這樣一想,李得成心里就有些糾結,有些惱火。听見餐廳笑語喧嘩,他轉到那里一看,那些當干部的一個個大馬金刀、人模狗樣、目中無人的坐在上席上,頤指氣使吆五喝六。他心里實在有些不舒服,就在旁邊叫道︰「嗨,這些部門的領導同志來了,你趙隊長怎麼就不去敬一杯酒啊,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未免太不像話了吧。」
趙宗彪笑臉相迎連連打躬作揖︰「各位,各位,今天日子有些特殊,改日一定加補……加補,怎麼樣?」
這些人臉上就有些變化了,一個個不說話,認為趙宗彪真的有些瞧不起他們哥幾個了呢。
他們也不想想,這個時候的趙宗彪是一個知客生,怎麼可能去陪呢,你能陪一桌不陪另一桌嗎?來的都是客,都是臉一張,哪一個也不能得罪啊。如果每桌都敬的話,那都要有多大的酒量?晚上還有許多禮節要講,還有那個妙人兒,好像急于紅杏出牆呢,忍不住了的說……
李得成見趙宗彪就是不上當,自己站在旁邊敬了一圈兒酒。說我這是代表趙家莊村的父老鄉親們,不是代表他們姓趙的東道主啊。這一說,就讓姓趙的更沒有面子了。趙宗彪忙支使趙容去把趙維請來,也敬了一巡,那些人的臉色才稍有好轉。
等急著要走的客人吃了飯,席口寬闊一些以後,趙宗彪才把那些當坐上席的客人,那些耄耋老者,一個個恭恭敬敬往桌上請,如二姑爺張雲天。可是把貴客請上了席,再怎麼說也不能讓小孩子陪著吧?得安排相宜的人來陪才行。
老姑爺客張雲天高風亮節提出要酒量如海的他ど舅舅來陪。趙宗彪說,我這會兒正忙著呢。那人說︰「不要緊,大工程都完成了,人家新人就等著入洞房了,你這個當叔叔的還有個什麼事兒啊?」
「那你可別說我把你喝醉了啊?」趙宗彪威脅。
「酒醉英雄漢,飯脹蠢家伙,喝酒就是圖醉,來,喝!」張雲天興趣高漲,信心十足。
正當趙宗彪喊趙宓「快給我傳壺來,喝它個痛快」的時候,趙曉荃匆忙趕過來,叫道︰「他ど舅舅,你可別听他的,他這一輩子就是喜歡沖人,出風頭,人來瘋……他有病,醫生囑咐過,不能喝酒……」
趙宗彪看看二姐,眉頭皺著,嘴巴咬著,關切之情溢于言表,這是夫妻同心啊,心下不忍︰「好,听他二姑的。他二姑爺,二天你可別說回後家酒沒喝好啊。」
張雲天求情︰「那就算我陪你行了吧,他ど舅舅,就喝一杯……」
見二姑爺真的只喝一杯,已經在吃飯了,小老虎どど一個人在那里喝得索然寡味,趙容興沖沖地走過來︰「我這場事,把我們小老虎どど辛苦了,我來陪您喝兩杯吧。」
「你?不能喝。」趙宗彪連連擺手,打斷他。
年紀輕輕的趙容不諳老一輩的深意︰「嗨,小老虎どど,你別瞧不起人,我能喝,不信我們咱叔佷倆今天比一比如何?」
這時候,趙宗晟趕過來,大聲說︰「宋容女圭女圭啊,小老虎どど說你不能喝就不能喝!你在這給我少說些,趕緊走開!」心說,老子還等著抱孫子呢!你小兒喝得二麻二麻的,夜里還曉得辦啥事兒啊……
趙容好像有些明白了,吐一吐舌頭,狼狽逃竄,找他的新娘去了。
趙宓站出來陪他的小老虎どど喝了幾杯,沒有大醉,有了那種暈暈乎乎的感覺。
席一終局,就看電影。片子是《五朵金花》。劉三姐的廣西民歌,清純纏綿,大膽潑辣,效果奇好,感染力極強。全劇的喜劇風格也很適合這種喜慶的場合,大家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像大熱天洗了一個冷水澡一樣,那是個舒筋活絡啊。
就有小孩子大姑娘或那些老不死的一邊忘情的笑著,一邊打情罵俏持手動腳,也算觸景生情哦。
哪怕是低山,江風一吹,這晚上還是有些些寒意。趙宗彪就安排發了十幾盤炭火。在每一盤火的旁邊支上一個小桌,擺上瓜果、香煙、茶水、杯子啥的,客人們就像在一個高級會所里那般的享受了。呵呵。
在人多馬眾面前,孫玉娟給趙宗彪送來一杯香噴噴的熱茶,還眼波流轉含情脈脈找他說這說那。趙宗彪有些感動,人家這是明明白白表態啊,她才不怕人言呢!趙宗彪趕緊瞄一下,幸好,譚妙芸這個時候還在廚房里忙活著,若看見了,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在輕松愉快的氣氛中,在說說笑笑之中,不知不覺電影放完了,而那些個觀眾還不願散去,紛紛要求電影同志放二遍。趙宗彪沒有想到同志們興趣這樣高啊,說第二遍就算了吧。張羅著從屋里抬一張大桌子出來,把新購的17寸黑白電視從樓上搬下來,接上天線,插上電源。忙得都出汗了,就是不出來圖像,里面偶爾說幾句半頭話。
有見多識廣的人就建議,你那個天線安低了,所以接收不到信號。趙宓便搬了一架長梯子,還接了一截,爬上院壩邊那棵高高的銀杏樹,把天線綁在最高處,樹下的人一看,那天線架子,差不多就直指青冥了。趙宗彪讓他不忙著下來,在樹上不停的轉動天線的方向,可那電視像賭氣一樣,就是沒有反應。趙宓在樹上不停的轉動天線架子,趙宗彪在下面一個勁的調台,不停的轉動那個調靈敏度的按鈕。
屏幕上依然是一片雪花點點,有時候又出來幾道杠杠。有人打趣兒道;「我們剛吃飯了,它怎麼還在給我們下米飯啊。」
「才不是米飯呢,那是高山上在下雪哦。」
「我說是天上在篩小谷……」
一個多小時以後,又冷又累又暈,趙宓到底還是支持不住了,下了樹。趙宗彪也「啪」的一聲把電視機關了,還把那個不爭氣的 貨拍打了幾下︰「給狗日的,它怕人多喲,呵呵。二天調好了,專門接大家來看。這也半夜過了,大家就休息吧……」
一個個意猶未盡,說說笑笑回了,說明天還有事呢。還有有些不得急的,還有一些幫忙的,還有一些親戚,沒有走,繼續喝茶聊天。
人少了,趙星再一開電視機按鈕,呵呵,卻出來了人影子,也有聲音了。三調兩調,就基本正常了。是中央台的動物世界,那些野獸在銀屏上奔馳,齜牙咧嘴,怪嚇人的,引得幾個沒有瞌睡的小子驚驚咋咋一片。電視機周圍就又圍了一群閑人,直看到天亮也不忍散去,連鬧房的興趣也沒有了。
補敘一筆︰白天親快攏的時候,客人們大都候在堂屋里,孫玉娟趕緊去鋪床。管事的趙宗彪給她封了一個紅包,那人卻說︰「免了吧,都是幾個熟人。」
「不能免,這是千百年的老禮行了。喜事,也要圖個吉利不是?」
趙宗彪就在旁邊看著孫玉娟手腳麻利的鋪婚床,腦袋里卻想起了與她們姊妹的那次初夜,什麼地方就是一熱。
怕那個地方起火,他正準備撤離時,卻見孫玉娟拿出一塊白布鄭重的放在枕頭下,然後沖他曖昧的一笑︰「有什麼想法?」
「沒有想法,都是老人了。哎,那布,你怎麼曉得的?」心說,你結婚時底下鋪了白布嗎?見紅了嗎?
「我看你是人老心不老,還想吃女敕草……沒看見豬肉,還沒見豬跑嗎?嘻嘻。」孫玉娟有些興奮,也像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一張生動的臉,紅了。
兩人情不能已,心有靈犀一點通,免不了在對方身上找了一點兒便宜。孫玉娟感覺某人那地方有發漲的趨勢,在他耳邊小聲說︰「佷兒子結婚,你跟著瞎起什麼哄啊,真是!」
「見不得你,牲口要打圈了啊。」
孫玉娟很驚喜,急道︰「那等一下,找個機會……」
半夜過,客人已經漸漸稀少,孫玉娟已把趙容推進新房,估計兩人已經在架脈了,剛好譚妙芸也忙完自己的事,引趙曉荃等幾撥客人到客房睡覺去了,一對老情人躲在養豬場的一個角落里,站著身子,成就了一場好事。
此時,電視機里正在播放《平原槍聲》,那激烈的槍炮聲像給趙宗彪、孫玉娟加油、鼓勁兒一樣,兩個人抖擻精神,好一番猛沖猛打,和趙容新婚夫婦遙相呼應……
無獨有偶,佳偶天成,在趙容的婚禮上,陳傳月卻跟姐姐、姐夫來趙家莊吃喜酒,不經意間就跟趙宓接上火了,沒有人引薦,兩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這以後,看不得哥哥嫂嫂親熱,趙宓一有時間就騎著個摩托朝高家莊跑,美其名曰看堂哥趙卓,只怕跟陳傳月都那啥過了。現在的青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