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第三章兒女情悲（十）
月亮在一瞬間變紅了，像血，像鮮艷的花朵，像感人的歌。
她本來可以活著的，而且還會做他的新娘。本來，本來……他垂下頭，低低啜泣起來。
她的上半身是果著的，潔白如玉，美艷得讓他心顫。
他把她抱在懷里，就像在新婚的婚床上那樣愛意無限地抱著她，看著她。他把額頭低垂到她的額上，那麼涼，那麼涼，而他的額頭，卻像風中的炭火。
「光麗，光麗……」他輕輕呼喚起她來，一顆顆淚水在空氣中濺響。
他把自己的上衣月兌下來，給她穿上。他怕她冷。他怕她羞澀。不僅有他，還有月亮，有草木，有江水，有江蛾子，有鳥，有小蟲子，有風……它們也都有生命呢！也都長著眼楮，會看呢！
他抱她上船，把她放在船上。
船移動了，他帶她回家。
出了江岔子，進入主江。他細看她時，覺出有什麼異樣。他停了船，湊近前。發現她的臉上滿是淚水。
他為她把它們擦去，攬她入懷。他驚叫了一聲，她那麼輕，輕得像雲、像霧，他沒費任何力氣就把她抱起來了。咚的一聲響，她的腦袋掉落在船上。這可嚇著他了，他木然而立，傻了一樣。
緊接著，他托在手中的衣服被風卷起，晃悠悠地向遠空飄去。
「光麗，你回來！」他喊了一聲，腳下一晃，險些栽到江里去。
這時他想起她的腦袋，忙看去，還在！他把它捧起來，哭叫道︰「光麗，光麗，別嚇我呀！我是永春呀！」
一眨眼的工夫，她發絲月兌落、眼楮凹陷、嘴唇萎縮、皮肉褪盡，只剩下一個骷髏！他大叫一聲，暈倒在船上。
永春經常出現幻覺，尤其到了晚上，有月亮的晚上，他的幻覺就逼真得不容質疑。他看到的是光麗的骷髏。這骷髏變化莫測，以無窮的讓他想不到的方式來嚇他。有一段時間，他大小便都失禁了。
韓晶玉讓吳斗滿來看，吳斗滿就燒香畫符，忙了好多，永春才有所好轉。
一晚上，月亮在上飄著，永春一個人偷跑出來。
韓晶玉早就吩咐永光看著他，不讓他單獨出門的，但還是讓他跑掉了。
像受了什麼牽引，永春一路急走來到光麗家附近。好像光麗還在家似的，他從各個不同方位向里窺視。
窗簾上出現一個窈窕的身影。啊，光麗！他的眼楮驀地張大了。
真的是光麗！
他已經熟悉了她的影子。他能輕而易舉分辨出光麗、她母親和她父親的影子。
就是她！
他想沖進去，但他控制住了。他就在外面窺視著。可是那影子不見了。
這時春和花走過來了，他趕緊藏到一棵樹後面。
他對春和花沒有好感，因為就是她們的母親把永旺搶走了，使永旺有了落腳之地，使他與李家斷絕了關系。
春和花說笑著走過去了。
不知等了多長時間，屋門開了，光麗從里面走了出來。她的母親一直把她送到院門口。
她是要到哪里去？
她在前面走著，他在後面跟著。到了一個偏僻路段，他輕輕喚了一聲︰「光麗。」
光麗扭回頭，怔怔地看了他幾秒鐘，認出他來了。
「永春，你在這兒干嘛？」
「我在等你。」
永春走上前，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等我做什麼？你一個人跑出來的？」
「我要娶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你說什麼呢？我生氣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娶你。我愛你。真的。我愛你！」
「我生氣了！」
「你會生氣嗎？為什麼？難道你不愛我？」
「你！永春，你以為我是誰？！」
「你是光麗呀！」
「你，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光麗，我是月潔！」
「什麼？你是月潔？你騙我！」
「我沒騙你，我是月潔，你快醒醒吧！」
「不，你是光麗，是光麗！你為什麼要當月潔呢？你不愛我嗎？」
「你瘋了！」月潔說，「趕快跟我回家去！」
「不，你不是光麗，我不跟你走！」
「你真的愛光麗？」
「愛，真的。」
「可是她，好吧，我們走吧。」
「你不是光麗，我不跟你走，我要在這里等光麗。」
「我，我是光麗，走吧，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