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第二十三章手足相殘（八）
春花和秋月明白，繼生是李家人，但是他又是山寨人呀！山寨和黑水不是一直都在你死我活地打打殺殺嗎？最感奇怪的是睫，因為她從骨子里是把繼生當作山寨人看待的。經他這一哭，在場的所有人或快或慢地領悟到繼生是李家人這個事實，想到平時他的少言寡語，想到他的軟弱，想到他的假笑，想到他的回避，想到他試探性的反駁，想到他和秋的不同的表情……對繼生，大家都有了新的認識，就是，他在雙重身份的迫壓下艱難地在夾縫中求生存、求平衡。平時大家基本上都是忽略了他的，尤其在事關山寨和黑水的事務上，因為秋的強勢，繼生一直是被排斥的。也沒有人多想什麼，也沒有人在意繼生是怎麼想的。現在，在這個時刻，在秋不在場時，繼生把內心被壓抑那一面淋灕盡致地表現了出來。當大家看到葉也跟著流淚時，心情更加復雜了。尤其是殺死大福的春花、秋月和睫，簡直是不知所措。這同時給大家帶來迷茫，以後應該怎樣對待黑水人呢？尤其是李家人？當雙方在你死我活搏斗時，要不要讓他們三分？可這樣一來，受傷的就是自己啊！這不等于是在助敵人一臂之力嗎？……
你們為什麼要殺死他？為什麼？！繼生痛哭了好久，葉、梗、蕊一陣勸，當他稍稍平靜下來時，突然對著春花、秋月和睫怒吼起來。
秋月和睫不敢說話，直往後退。
春花囁嚅說，他是山寨的敵人……
胡說！繼生找到了目標，直視著她，難道李家沒有收留過你嗎？是你，你們（他暗指西門慶和王姣）背叛黑水在先，才出現了後面那些事情！你們，你們，你們是強盜啊！
你也不背叛了黑水了嗎？春花在心里說，而且，在山寨與黑水廝殺時，你繼生哪里去了，為什麼不出來管啊！
但她低了頭，沒有說話。
回到山寨，春花、秋和睫跑去向秋請罪。秋說誰給你們的命令，李家人是可以隨便殺的嗎？
可他們是我們的敵人，我們不殺他們，有一天，我們就會死在他們手里。春花說。
好了，我沒怪你們什麼，只是讓你們知道，殺李家人，一定要有我的命令，不可擅自行動。
那，以後我們應該對待李家人？睫問道。
命令，秋說，听命令就是了。如果沒有命令，就不要擅自行動，如果有了命令，不管是李家人中的哪一個，格殺勿論！
一連兩天，繼生都不回住處，也不跟秋說話，他就跪在大福的靈棚里，不吃不喝，時而痛哭幾聲，更多的是沉默。
秋過來勸幾次，無效。睫過來向他請罪，他不理。葉來勸他，攙他，他同樣不理。沒辦法，秋派刀疤陪在他身邊，看護著他。
到第三天一大早，繼生騎了馬，往營寨外面走去。刀疤攔他，被他喝令退下。刀疤還要攔他，他把劍抽了出來，說，別以為我是軟弱可欺的，平時你們誰把我放在眼里了，今天，凡擋我路的，我要殺了他！
刀疤慌忙跑去向秋報告。
繼生打馬向山下狂奔。
轉過第二道彎時，秋追上來了。
秋說繼生，你回來！
繼生回頭看了她一眼，說，你不要攔我，我不會听你的，別逼我！
秋說你要去干什麼！
繼生說我回黑水，我犯了罪，我任由他們懲罰我！
這不關你的事！
這就是我的事，我沒有救下大福，我有責任！
那就懲罰春花她們吧，是她們殺的他！
不，是我的責任！
與你無關！你回來！
那我就代山寨受罰！我不想再看到窩里斗了！多少年了，該結束了！
我可以派人去說明情況，你不要去，你去了就回不來了！他們心狠手辣，你不是不知道！
我死也行，只要以後不要再打了！
你回來！
秋打馬追上繼生，兩匹馬並行，向山下疾奔。
回去！听見沒有！
不要給我下命令，我不會听你的，我听得夠多的了！
你不要我和兒子了嗎？
這樣內斗下去，我們早晚都要死，你讓我怎麼要！我是為了和平，你要理解我！給山寨帶來永久的和平！
我理解你，可是你太沖動了，我們回去再研究一下，看看這事怎麼辦？行不行！
不行，我意已決！
秋伸手拉住繼生的一只胳膊，兩人就扭扯在一起了。
繼生掙開她，但她又從後面扯住了繼生的衣領子。
放開我，我要殺人了！繼生喊，眼楮里冒火一樣的。
秋不松手，但也不敢硬拽，怕他摔到馬下。
繼生抽出劍來，回身逼向秋。
秋松了手。
轉過第四道彎，秋急了，拔刀在手，把刀橫在他前面，想攔住他。繼生揮劍向她劈來，兩人斗在一起。
秋忍無可忍了，一縱身，離了馬背，落在繼生馬上。繼生的劍在秋的胸口上一劃，把衣服劃出一條口子。秋落在繼生的前面，劍一劃過，她就伸手抓住他持劍的手腕，另一只手把刀擱在他的脖子上。
回不回？！秋喊。
不回！死也不回！
秋用力把繼生往馬下壓，兩個人頭沖向下垂在馬肚子下面。繼生的劍挨到地面，劃出一溜火花。
放開我！繼生喊。
一個瞬間，兩個人從馬背上掉下去，在地上滾了幾滾，停下來。秋的刀在繼生的鎖骨上劃出一道傷口。如果不是她把刀刃翻轉，就會切到繼生的脖子，他就沒命了。
這時刀疤、葉、梗、蕊從後面趕了上來。春花、秋月和睫都回避了，或者說不敢露面。
秋把繼生用繩子捆了起來，把他放在馬背上，押回山寨。一路上繼生大喊大叫，像個瘋子一樣。秋強壓住怒火。這家庭內訌一是讓外人笑話，二是有失首領威嚴，三是讓眾將在對待山寨與黑水關系上不知所措，會大大減弱對黑水的戰斗力。
秋把繼生軟禁在一間單獨的屋子里，想等他冷靜下來了再放他出來。
但有一事必須得馬上處理，就是關于大福的死，如何向黑水交待。經過反復商議，秋決定把此事委托給繼旺，讓他出面來辦。這事真的很棘手，畢竟死了人，又是李家新一輩成員，是繼福的大兒子，很可能繼旺不會出面的，因為處理不好，他也會有向著山寨這一邊的嫌疑，對他自己也是不利的。但如果他完全保持中立，他出面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秋想親自到繼旺那兒走一趟，但被葉阻止了。繼旺雖然與山寨無嫌隙，但如果他听到山寨人殺了大福，萬一他反目成仇怎麼辦？或者為月兌開自身干系或邀功而與山寨為敵怎麼辦？葉建議還是讓她們四個女將與春花、秋月去，可以使用苦肉計，從春花、秋月和睫中找出一個人來承擔這件事，並小受刑罰，以表示山寨的誠意。
春花表示願意受刑。秋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就同意了。
春花挨了二十鞭子。
秋還寫了一封信讓她們帶去。
她們到了繼旺那里，由葉把事情的原委跟繼旺和月說了。繼旺大吃一驚，當即胸口堵塞，呼吸困難。月趕緊捶胸打背，一再安慰。
春花給繼旺跪下了，說是她一人做的這事，要殺要剮她都沒意見。
好半天繼旺哭出來，哎呀呀，你讓我怎麼向李家人交待呀！怎麼說呀！大福是死在我家門口呀！我也有罪呀！
最後繼旺同意親自到李家去，這是他月兌不了干系的，他不去怎麼行呢？大家一番商議，就確定了處理這事的基本思路。一是繼旺和月明天一早就趕赴黑水，把責任承擔過來，先緩沖一下，二是哀悼死者，慰問生者，三是澄清事實，說明此事是春花個人的行為，與山寨無甚關聯，四就是大福遺體安置問題，由李家人說了算。如果李家人要山寨交出春花，就說春花已逃，還可以讓李家人來山寨查驗、搜尋。一句話，就是千方百計把此事壓下去，不要由此引發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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