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二、跟我睡吧
要想俏,就穿皂。浪客中文網
王愛民死後,王麗紅穿上一身黑色的衣服。她白淨的面皮,再加上幾分淒婉,更顯得楚楚動人。
十個男人九個色,另外一個是白痴。
王家窪的好幾個男人開始盯上王麗紅這個大美人,這個漂亮出眾,使人興奮的小寡婦,開始打她的注意。
成家的沒成家的或者正準備成家的男人,都認為王麗紅是唾手可得的饞人的香肉。
不吃上她一口,也枉為王家窪的男人。
何況,王麗紅的父母是地主,她的婆婆家是富農,都屬于被批判被專政的對象,沒什麼可怕的。
隊長李有才的兒子李萬田是個二傻子,她也看上了王麗紅。
李萬田有時候傻,有時候又不傻,有時,需要他傻時,他就傻,不需要他傻時,他就不傻。
王家窪只有一個生產隊,屬于第八生產隊,他又是隊長的兒子,有時,人們為了少生閑氣,都遠遠地躲著李萬田。
李萬田二十多歲,但是,仍然沒有人給他提親。
沒有人給他保媒,他就自己去找女人。
天黑了,他一個人拎著半截自行車鏈子,來到王夢海的家。他家跟王麗紅一個院子,他家的大門沒有關,他徑直來到王麗紅的家門口。
天還很熱,王麗紅不知道是大意還是忘記了,沒有關門,他不聲不響地來到屋內。
燈下,王麗紅一個人正在縫衣服。
「你忙啥呢?」
王麗紅嚇一跳,抬頭看時,見是隊長的兒子李萬田站在旁邊,她對這個人沒有好感,再看他手里還拿個自行車鏈條,手上有黑乎乎的油,不知道這個傻小子來這里干什麼?
王麗紅不敢得罪他,小心地問道︰「你有事嗎?」
「有事。」
「啥事?」
「想你了,來看看你。」說完,李萬田又走近一步,瞪著一雙大眼楮看著王麗紅。
「天黑了,我要睡覺了,你回家吧。」
「你去跟我睡覺吧,我們家的燈比你們家的亮。」
「你走吧。」
「我不走。」
「你再不走我就喊人啦!」
「喊人我也不怕,你一個地主崽子,也敢不听我的?我是隊長的兒子。」
「別的事我可以听你的,這事不行!」王麗紅故意提高聲音,他要讓正屋里的哥嫂、公婆听見。
她住的新房坐西朝東。
李萬田將自行車鏈子在手里翻來調去,從左手換到右手,再從左手換到右手。
王麗紅怕他撒野,心中有幾分緊張。又對他說道︰「我求你了,你還是快走吧。」
「我不走。」
「我害怕。」
「你跟我在一起過日子吧,王家窪的人誰也不敢欺負你,也不敢小看你,你知道嗎?」
「我守孝沒滿,等以後再說吧。行嗎?」
「不行!」
這時,周桂花聞聲走過來。
她已經听見兩個人的說話,王麗紅見她進來,趕忙對她使眼色。周桂花反應快,上前對李萬田笑道︰「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隊長的大公子呀!快走,上我們屋里坐,喝口水。」說著,上前拉他。
「我不喝水,我也不渴。」李萬田一邊說,一邊躲閃,周桂花卻緊緊地抓著他不放。
「李大公子,這屋里不能呆,這屋里有穢氣,快走吧,去我們屋,我給你摘幾個大隻果梨吃,可好吃呢,一咬一股水。」
「真的?」
「誰敢騙你呀!這王家窪你爹第一,你屬于第二。」
「不!我屬第一,有時我爹也得听我的。」
「對!你排第一,你肯定排第一。」周桂花說著,將李萬田拉出王麗紅的房門。
王麗紅見他們出去,才長出一口氣,然後,趕忙關上門。
她在炕上坐一會兒,努力使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然後,關上燈,她怕那個傻子再回來。
王麗紅在炕上坐著,她一絲睡意都沒有。
不知道什麼時候,李萬田從周桂花家出來,周桂花將他熱情地送出門去。
李萬田沒有往大門口走,他又來到王麗紅的房門前。
周桂花大聲說道︰「大門口在那面。」
「我知道。我要讓王麗紅跟我睡覺,我跟她睡覺也行。」屋內的王麗紅听罷,渾身嚇出一層雞皮疙瘩。
周桂花趕忙拉住他,對他道︰「不行,你看,她已經睡覺了,燈都滅了,你現在跟他睡覺可不行。」
「為啥?」
「你跟她睡覺會睡出鬼來。」
「啥?我不明白,我跟她睡覺怎麼會睡出鬼來?為什麼?」
「你如果不信,你就回家問你媽,你媽跟你爸在一起睡覺,就睡出鬼來了。」
「真的?」
「不信你去問問你爸爸。」
「那好,我先回去問我爸問我媽,他們在一起睡覺,如果沒有睡出鬼來,我就來找你算賬,你們先別關大門。」
「好。你不信,你就先回去問他們。」
「那我走了。」
「大門在這邊。」
「我知道,你以為我傻呀?難道我連大門都找不到?」
「對。你不傻。」
李萬田走出大門,周桂花見他走遠,急忙關上大門,怕他再回來搗亂。
周桂花來到王麗紅的窗戶前面,低聲說道︰「麗紅妹妹,你睡著了嗎?」
「嫂子,我還沒有睡。」
「傻子走了,你放心睡吧。」
「我睡不著,我害怕。」
「那你打開燈,我陪你坐一會兒。」
王麗紅打開燈,披衣下地來開門。周桂花進門看見王麗紅眼楮紅紅的,關切地問道︰「你哭了?」
王麗紅點點頭。
兩個女人坐在炕上,周桂花嘆一口氣,同情地說道︰「我們都是女人,本來……妹妹,我理解你的心情,將來,你遇到合適的男人,就再找一個吧。」
「不!我不再找了。」
「這樣下去,慢慢長夜,在白天干活可以分心不想這事,晚上你怎麼過?這樣煎熬,也太殘酷,不公平。」
「我想把我媽接來。」
「接來可以,但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再說,她們家也有很多活,你……」
「那我就把妹妹接來。」
「我看,你還是先回娘家吧,身邊有個親人,也可以說說真心話,嫂子也留心呢,如果有合適的男人,我再給你介紹一個。」
王麗紅默然無語。
「這幾天你一定沒有睡好,我看你的眼圈都發黑了,是不是害怕?」
「不。我不害怕。」
「今天晚上我陪你,我給你做伴。」
「不必了,小海還得你照顧呢。」
「他也不小了,跟他爸睡就行。一個女人,男人剛走,真是苦啊!」周桂花很理解王麗紅的心情。
「嫂子,你真好。」王麗紅發自內心地感激她。
兩個人坐在炕上,又談了好久,王麗紅又說道︰「我擔心,那個傻小子再來搗亂。」
「你放心,他如果再來,我來對付他,你別害怕。」
這時,大門外面有人叫門。
王愛國從屋里大聲問道︰「誰呀?」
「王夢海,隊長讓你去生產隊一趟。」听聲音,似乎是生產隊的飼養員。
「這麼晚了,叫俺爹去干啥?」周桂花不解地問道。
「別是隊長報復吧?」王麗紅很敏感,警惕地問道。
王夢海不敢怠慢,雖然已經月兌衣服睡下,又趕忙起來穿衣服。
王愛國出來打開門,問道︰「這麼晚了,我爹已經睡了,黑燈瞎火的,有啥事?我去行嗎?」
「不行!隊長叫他去,你怎麼能代替?叫他起來,馬上就去!」飼養員大聲說道。
「到底啥事?」
「不知道。反正沒有好事,你們家啥成分你還不知道?」
這個時候會有啥事?王夢海趕忙答應著出來。一邊走一邊說道︰「走,我這就跟你走。」
王愛國擔心地說︰「天這麼晚了,爸,我跟你一起去。」
周桂花和王麗紅也從屋里出來,周桂花見丈夫只穿一件背心,在他的後面說︰「太黑了涼,你再穿件長袖衣服。」
「不用。」
三個人影很快在院外的夜色中消失。
這麼晚了,李有才到底要干啥?難道剛才他兒子說什麼了?他要把老頭子怎麼樣?
兩個兒媳婦再也沒有睡意。
兩個人來到婆婆的房間。
婆婆何仲茹正在低頭一口接一口地抽旱煙,濃烈的煙味在房間內彌漫,王麗紅忍不住被嗆得咳嗽起來。
老大王愛國跟母親住對面屋。
「媽,不會有事吧?」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天不早了,你們回屋睡覺吧。」
「不。我們睡不著,我們跟你一起等他們回來。」
三個女人坐在炕上,等待出去的男人回來。
好久,父子兩人陰沉著臉回來。
王夢海見兩個兒媳婦都在自己屋里,他坐在炕上,卷上一只煙,點著後,用力吸一口,然後,眯著眼楮說︰「明天,你們都去地里干活,你媽在家看家,天不早了,都回屋睡覺去吧,愛國,你把鐮刀找出來,再磨一磨。」
周桂花不解地問道︰「為啥讓我們都去干活?」
王愛國不高興地說道︰「都怨你。」
「怨我?什麼事怨我?」
「走!到咱屋,我跟你說。」
俗話說︰當面教子,背後說妻。
老大跟老大的媳婦出去了。
婆婆對王麗紅說︰「本來,想讓你回娘家住幾天,看樣子不行了,你也回屋睡覺吧。」
「我想再坐一會兒。」
「是不是害怕?」
王麗紅沒有回答。
婆婆說︰「走,我跟你去你屋,我和你一起睡。」
「我爸他……」
「他晚上睡覺打呼嚕,我跟你去睡,鬧個清靜,等幾天,把你媽或者你妹妹接來,陪陪你。」
「她們都挺忙。」
「走吧。」
兩個女人來到房中,王麗紅開始為婆婆鋪被褥。
「孩子,不用拿新的,把我的拿過來就行了。」
「那我去拿。」王麗紅又去婆婆的房間,去拿她的被褥,房間內,公公正坐在炕上抽悶煙。
王愛國跟妻子正在房間內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她听得很清楚,王麗紅沒有仔細听他們說什麼,抱著被褥走回來。
兩個女人躺在炕上。
老太太換個地方睡覺,一時還睡不著。
觸景生情,她開始想念兒子。
王麗紅身邊多一個人,心中感到踏實,但是,她也是浮想聯翩,一時難以入眠。她身邊缺少一個摟她的跟她溫存的男人。
「媽,你還沒睡著?」
「沒有。」
「以前,總听你給孩子講故事,你也給我講個故事吧。」
「那都是逗孩子玩兒的,你也願意听?」
「願意听。」
「好,我給你講一個,這個故事,還是我女乃女乃給我講的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就听著玩兒吧。」
王麗紅笑一笑,熄燈開始听婆婆講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她的窗戶前面有一盆花。
有一天,花盆里長出一棵禾苗。不久,這個禾苗就結了一粒谷子。
這粒谷子有豌豆大,異香非常。
小姐覺得好奇,就把谷子摘下來,放進嘴里,誰知道,這谷子一下子就滾進喉嚨里,進了小姐的肚子。
起先,小姐不覺得什麼不舒服,後來,她感到不對頭,只見月復部變得越來越大。
這件事終于被她爹媽知道了,這怎麼得了?一個大家閨秀,竟然干出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人還沒有婆家,就懷孕了?
她父親很生氣,把女兒趕出家門,母親還有惻隱之心,悄悄地給女兒一包首飾。
小姐拖著沉重的身子,滿月復委屈地走出家門。
後來,她在一家集鎮上住下來,不久,她就生下一個模樣很丑陋的兒子。
這個孩子很奇怪,離了娘身後,他見風就長,不到一年就長成一個大兒子。
小姐想起自己鬼使神差地吞食了谷子,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和痛苦,這兒子又長得怪模怪樣,于是,就給兒子起名叫鬼谷子。
鬼谷子雖然人長得丑,但生性機靈,聰明極頂。
開始,做娘的教他讀書、識字,他一學就會,後來,他干脆無師自通,不用娘教了。
到了四五歲,鬼谷子已經長大成人。
他善觀天象,對風**雪,都了如指掌,他替人佔卜,大小諸事,吉凶如何,他都料事如神。他給人看相,對人的生老病死,富貴貧賤,都清清楚楚。
鬼谷子名聲越來越大,家里門庭若市。他娘看到人們愁眉苦臉地來,心滿意足地回去,看到兒子給多災多難的老百姓安慰和幫助,也感到高興,鬼谷子自己也很滿意。
鬼谷子長得快,老得也快,沒有幾年,他就胡子一大把,像個年邁的老人。
人們見他樣樣出奇,知道他不是凡人,就叫他鬼谷子仙師。
鬼谷子能算別人,也能算自己。他知道自己將不久人世,想到世間百姓災難重重,自己活著可以給人們一點兒安慰和滿足,死後應該怎麼辦呢?
鬼谷子陷入苦惱之中。
一天深夜,皓月當空,鬼谷子在庭院里踱步深思,忽然,一道白光從天而降,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來到他的面前,對他說道︰我是太白金星,來傳達玉帝的旨意,叫你歸天,去管天下的陰陽。
說完,在鬼谷子的頭上拍三下,念道︰鬼谷子本是天上仙,罰下人間受苦難,念你一片慈悲心,挑選生肖管陰陽。
念完,又拉住鬼谷子的手大叫一聲︰大徹大悟。
一道白光過後,太白金星不見了。
鬼谷子一下子如夢初醒,他明白了自己的前因後果,也明白自己應該在世上留下一些什麼。
他掐指一算,自己還能在世間留三年,于是,他就開始忙起來。
他想︰自己將要成為管天地陰陽的神,就得有一套經綸綱法,也得有一些侍童和隨從。
于是,他開始整理陰陽八卦,天干地支和十二時辰,使六十年一輪循環。
最後,他決定選定天下有靈性的十二種動物,為生肖,以天干地支紀年相配,每年一生肖值位,十二年為一輪。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在人間留下一些徒弟,讓他們代替自己給難以解月兌災難的老百姓安慰和滿足。
三年很快就到了,鬼谷子仙師升天了,十二生肖成為他的隨從,每年在人間輪流值位。
就這樣,十二生肖和天干地支就流傳在民間。」
第二天,王夢海家的幾個人被隊長分到山上割青稞。到中午的時候,把青稞背下山記分。
下午,王麗紅被分到挑土組。
有人把青稞鍘碎扔在飼養處的牛圈里,她們挑土把青稞埋上。明年,把這些東西挖出來,送到地里就是很好的肥料。
王麗紅幾個人從黃土坎挑來土,倒在飼養處的牛圈里。
王麗紅進院的時候,隊長李有才從飼養處的屋里出來,他喊住王麗紅,讓她過來。
王麗紅放下扁擔,跟著隊長走進有些昏暗的房間里。
「坐下。」
王麗紅沒有听他的話,沒有坐下。不解地說道︰「我還要去挑土,有啥事?」
「我兒子看上你了,他要娶你,我實話告訴你,你要是同意跟我兒子結婚,只有你的好處,你沒有虧吃。你再好好想想,過兩天我听你的回話。」
「不行。」
「為啥?王麗紅,你也現實一些,不要心高氣傲,你可知道,在這個地方,在這一畝三分地,可是我說了算!再說,你們的成分又不好,我要找你們的麻煩,說批斗你就批斗你,你還是個孩子,還年輕,你先別說不行,就當你沒說,我也沒有听見,信我的話,你再好好想想。過幾天我再找你,行了,你走吧。」
王麗紅轉身出來。
她沒有料到,隊長會親自出馬說這件事情,他有一個傻兒子,好人家的閨女不會嫁給他的,但是,他真的要娶我嗎?
王麗紅挑著擔子,一路上悶悶不樂。
新媳婦出來干活,自然引人關注。何況,她還是新婚守寡,穿一身黑色的衣服,襯托著她皮膚的白皙,幾分憂郁,幾分美麗,更加引人注意。
路上,石**挑著膽子攆上來。
他盯著王麗紅問道︰「嫂子,你一路上也不說一句話,是想我二哥嗎?」
王麗紅沒有說話,只是加快腳步。
石**是王家窪有名的賴皮。
「二嫂,你別走得那麼快呀,你多挑幾次,他們也不會給你加分,咱們說說話,多有意思,你的**真大,都鼓凸出來了,我二哥吃過嗎?」
王麗紅臉很紅,不說話,把頭扭到一邊。
下鄉知青王斌大步走過來,對石**道︰「你這麼對她說話,太不禮貌!」
石**說︰「你是城里來的,啥也不懂,我們這個地方,小叔子跟嫂鬧玩兒,不分大小,啥話都可以說,我親她、抱她都可以。」
「沒听說過。」
石**望著王斌高大的身體,不敢罵他,轉頭問趕上來的劉齊︰「你說我說得對吧?」
「對對!太對了!別說是親嘴兒,就是親也行。」
劉齊是貧農,貧農豈能怕富農?
他也對這個嫵媚的細腰**房的女人早就垂涎三尺。
王麗紅挑著跟別人一樣多的土,低頭不語,快步往前走。
石**又走進幾步,把扁擔一橫,擋在王麗紅的面前,十分霸道的樣子。
「你要干啥?」
「二嫂,我真的要親你一口,你那嬌女敕的臉蛋兒,真的很饞人。」
「別胡鬧!」
「我不是胡鬧,我是來真的!」
王麗紅出很多汗,她挑著土籃子,要從石**身邊繞過去,但是,又被他擋住。
旁邊幾個人看見,覺得挺好玩,站在一邊看熱鬧,有的還大聲開心地笑起來。
一個富農的兒媳婦,她家又是地主,整她一下也沒有關系。
石**家是雇農,根紅苗壯,公社還有親戚,他誰也不怕,要干啥就干啥。
王斌初生牛犢不怕虎,打抱不平,他氣憤地放下扁擔,走到石**面前,問道︰「怎麼?大白天你要耍流氓?」
「對。耍流氓!」
「不行!有我在這里,我就不讓你耍!」
石**用手指著王斌的臉,大聲說︰「我告訴你!王斌,我的事你少管!別以為你個子高,我就怕你,你給我走開!」
「情理不順,氣死旁人!你也太欺負人啦!」
「你給我走開!」
「我不走開!」
「好小子!你有種,你敢跟我玩兒?我今天就給你點兒顏色看看!」說著,他轉身去拿扁擔。
王斌喝問道︰「你要打我?」
「對!我就是要打你!你有啥了不起?他罵的,我一扁擔打扁你!」石**說著,掄起扁擔打來。
王麗紅此時已經走出幾步,她害怕王斌吃虧,忙又放下扁擔走過來,對王斌說道︰「你快走吧!不關你的事。」
王斌一推王麗紅,對她說道︰「你走開,我看他真的敢打我?」
石**見王斌真的生氣,個子又比自己高很多,舉起的扁擔沒有敢落下。
王斌會功夫,他在城里打架,一個人打倒三四個人的事情,他听別人說過。
他心里還是有些怕他。
這時,正好隊長走過來,他在遠處就大聲喊︰「你們在干啥?大白天不好好干活,在這里偷懶?你們真是奴性十足,一會兒不看著你們也不行?我這隊長也真是太操心了。」
眾人見狀,也不敢多說話,各自挑著膽子向飼養處走去。
李有才站在路邊,看見幾個小伙子走過來,又出口成章,念起**語錄︰「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
世界是你們的。中國的前途也是屬于你們的。可是,你們怎麼就不好好干呢?非得像奴隸那樣,要人家看著不可?」
朱小華不解地問道︰「隊長,後兩句話也是**說的嗎?」
「不是,是我說的。」
「你把**語錄跟你的話加在一起?」
「不是,朱小華,你給我好好干活,別瞎說,斷章取義,別有用心,當心犯錯誤。」
朱小華道︰「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我們**人就最講認真。」
「你小子說得對。」
「什麼?隊長,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我們的偉大領袖、偉大導師、偉大統帥、偉大舵手**說的。你可別瞎說,都說你**語錄倒背如流,這話你都不知道,看來,你也不行啊。」
李有才臉一紅,這是上綱上線的大事,他比他長一輩,卻是貧農,不敢再說什麼讓他抓住把柄,只好板著臉說道︰「你快好好干活,少跟我耍貧嘴!」
「這叫耍貧嘴?隊長,你有沒有搞錯?這可是原則問題,是對待我們偉大領袖的態度問題。」朱小華扔下扁擔,要跟李有才理論。
李有才心中有些怕他。有幾分緊張地問道︰「你要干啥?」
「我要跟你討論如何對待最高指示的問題,這是立場問題,一天不學問題多,二天不學走下坡,三天不學沒法活。你是不是好幾天沒有學習了?」
李有才一時說不出話,他心里對他很服氣,這小子過目成誦,記性好,在這里無人能及。
晚上。
王麗紅吃過飯,一個人回到房間,她感到很不舒服,心中悶悶不樂。
這時,三女乃王水花來看她。
王水花輩分高,王麗紅過門後,就得把剛四十歲的王根生的女人王水花叫三女乃。
三女乃是個大好人,對人熱情,心腸好。自從王愛民去世後,三女乃經常來陪她說話,王麗紅對她心存感激。
王麗紅對她也十分信任,無話不說。
王麗紅將白天李有才講的話對三女乃說一遍,她沒有主意,也不知道怎麼辦?「這個世道,真是太難了,三女乃,你說,我這樣一個小寡婦,應該怎麼辦?」
三女乃沉默好久。
她盯著王麗紅,好久,才壓低聲音,又有幾分神秘地說道︰「你相信主嗎?」
「啥叫主?」
「小點兒聲,當心有人听見,主就是耶和華,我想領你信天主教。」
「啥叫天主教?」
「天主教早年也就是明朝時,從外國的羅馬傳來的,羅馬教皇是教會的最高統治者,屬于基督教派。」
「啥叫基督教?」王麗紅第一次听人講這方面的知識,感到很陌生,很好奇。
「基督教是世界上的一個大教派,教徒有好多好多,听我哥講,一世紀的時候產生在亞細亞的西部,奉耶穌為救世主。
公元六世紀的時候,成為羅馬帝國的國教,公元十六世紀宗教改革,又陸續從天主教分出許多新教。」
王麗紅如同听天書一般,不解地問道︰「三女乃,你懂這麼多?以前怎麼沒有听你說過?」
「咱們國家不讓信,說是迷信,是反動組織。」
「我的媽呀,這不是牛鬼蛇神嗎?反對**的幫派嗎?」
「不。它不反對**,它勸人行善,不干壞事。行善的人死時可以進入天堂。」
「三女乃,我不明白,你信這個教干什麼?有啥用?」
「它是勸人行善,世人回歸本性自然,不作惡,不欺負人,忍耐,人生來是平等的。你說,他說的不對嗎?」
「你能具體說說嗎?」
「天主教的傳道者說︰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人的一切勞碌,就是在日光下的勞碌,有什麼好處呢?
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大地卻永遠長存,太陽出來,太陽落下,去到它所去的地方。
風往南刮,又向北轉,不住地旋轉,而且又返回,轉行原道。江河都在往遠處流,海卻永遠不滿。
江河從何處流,仍歸還何處。萬事會令人厭煩。人不能說盡,眼不能看盡,耳不能听盡。
已經有的事,後來必再有。已行的事,後來必再行。日光之下並沒有新事。
豈有一件事情能有人指著說︰這是新的。哪里知道?在我們以前或者別人早已經有了。
已過的世代,無人紀念,將來的時代,後來的人也不會紀念。
上帝讓人所經煉的,是極重的勞苦,我見日光之下人們做作的一切事情,都是虛空,都是捕風,彎曲的不能變直,缺少的不能足數。」
王麗紅打斷王水花的話,說︰「三女乃,你講得太深奧,我听不懂,我也不敢加入,我們家的成分不好,再入這個教,別人知道,一定不能讓我活,會要我的命。」
「這事不能強求,信就信,不信就不信。但是,麗紅,這事我只對你說了,你千萬別對外人說,如果外人知道,我也不會有安寧的日子了。本來要安寧,又不安寧,我這是為啥?」
「三女乃,你放心,我決不會對外人說出半個字。」
「這我就放心了。」
「三女乃,這天主教信仰的人多嗎?」
「多!老多了,听我哥說,外國人大多數都信這個教,包括他們的領導人、總統,每個人家里都有一本《聖經》,黑皮的,不是《**語錄》的紅皮。你知道牛頓嗎?」
「不知道。」
「牛頓是個大科學家,他就信這個,他能背誦大段的《聖經》。」
「三女乃,你知道的真多。」
「這年頭,知道得越少越好,知識越多越反動,我這點東西,也是听別人、听我哥說的。」
「你哥在哪兒?」
「他在縣城教書。」
「縣上的人知道的就是多。」
「麗紅,我今天跟你說的事,你千萬別對外人說,你如果信它,你就偷偷地找我,我再給你講一些,你要是不信,也就算了。」
「三女乃,我如果信了,萬一被別人知道,非要我的命不可。」
「听說外國信仰自由,啥時候我們不人整人,也平等呢?」
「啥叫信仰?」
「你這一問,把我也問住了,我不知道。」
王水花見王麗紅不感興趣,也不再說主和信仰的問題。她擔心隔牆有耳,本來要救王麗紅月兌離苦海,弄不好,反而會害了這丫頭,那可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
兩人又要說話,忽然,她們听到後窗戶外面一聲響,兩個人大吃一驚,難道有人在外面偷听?
後窗戶就是老叔王貴發家,他有兩個兒子,難道是他們?
王麗紅立即驚出一身冷汗。她下地來到窗戶前,猛然打開窗戶,一只黑貓跑開,一溜煙地不見了。
「沒有人吧?」
「一只貓。」
「你老叔是本分人家,他們一家子都是好人,可是,偏偏成分不好,這……」
王麗紅岔開話題,說︰「三女乃,李有才今天正式找我了,要我嫁給他的兒子。」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那一個傻兒子,你,我說,寧可守寡,也不嫁給他。」
「可是,他是隊長啊。」
「我看,你趕快找個合適的男人嫁出去,如果沒有滿意的,也不能著急。」
「我真是命苦。」
「別嘆息,嫁人要找個好人家,過去講︰三從四德,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我看,現在也一樣。」
「咳,他沒有給我留下孩子,我們在一起才幾天的時間。」
「這樣也好,沒有牽掛,來去方便。」
「三女乃,你說,我是不是命硬,克夫呀?」
「不可能。這年月,你怎麼還迷信那東西?我可不相信。我只信天……」
兩人正說話時,大嫂周桂花敲門進來。
周桂花笑著問道︰「三女乃,你在跟妹妹說啥?還關上門?不是為妹妹說媒吧?」
「不是。我也想給她介紹一個,可是,沒有合適的呀。」
「過幾天我去河那邊的娘家看看,那邊要是有合適的,我就給她介紹一個。」
「我不著急。」
「妹妹,也不知道你想找個啥樣的?」
「我先不嫁。」
「這樣下去太苦了,女人不嫁人,永遠不安穩。」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
王水花說︰「我娘家那邊有一個光棍木匠,只是歲數大些,大概有四十歲了。」
「那麼大歲數,沒有娶過媳婦?」周桂花問。
「家里太窮,成分又不好,他是老大,他們家有九個孩子,連褥子都沒有,晚上睡覺,就在炕席上躺著。」
「那麼窮?我們不干,過去了也是受罪,何苦呢,憑妹妹的模樣,一定要找個好人家。」
王麗紅听著兩個人議論,自己低頭不語。
她也在自己心里勾畫著自己未來的丈夫,他應該是什麼樣子?反正,不能像李有才他兒子那個傻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