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第一節故地重逢（1）
賀偉峰又來到了她的病房，幾個醫護人員緊張而有序地忙碌著，他死死盯著那台聯系著她生命的心電監視儀。她的心髒隨著示波器熒光屏上心動電描圖qrs波的閃躍而失調地顫動著，雖然順利地做完了手術，但她還處在危險期，賀偉峰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那個小小的熒光屏上，突然，一個年青護士驚呼了一聲︰「李大夫！」
賀偉峰的心像被錘子猛敲了一下，驟然地緊縮著，呼吸開始粗重，眼前一片模糊。他用力揉了揉干澀的眼楮，幾天來的緊張使他極度地疲倦，現在又出現了異常現象，幾個人影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動著。
「咕噠，咕噠……」沉重的響聲沖出了窗外，在湛藍的空宇回蕩著，回蕩著……
病房里又恢復了安靜，只有心電監視囂「嘀……嘀……嘀……」的聲音不慌不亂的響著，吊瓶里紅色的血漿一滴一滴從她蒼白修長的手流進了她的身體。她似乎疲倦極了，兩眼沉重地緊閉著，雪白而光潔的臉脥、干裂的嘴唇……賀偉峰忍不住淚水流了出來，他用紗布沾了點兒水潤著她那結了血痂的嘴唇。
忽然，她干裂的嘴唇輕輕蠕動了一下，賀偉峰一陣兒狂喜。
「寒秋——寒秋——你終于醒了——」
她隱約地听見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那聲音好遙遠，是來自高山？草原？還是大海？她好想翻個身，渾身卻痛得刀扎一般，想要略透一口氣，胸腔卻火辣辣地。這是怎麼了？頭昏沉沉地，像有許多火鉗子夾著動彈不得，為什麼這麼酥軟？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為什麼眼皮這麼沉重？壓得眼球隱隱作痛。這是在哪兒？怎麼這樣的安靜？一點聲息也沒有，靜地讓人發慌，自己好像不是被一個巨大的東西壓著嗎？一個穿；黑衣的女人拉住了自己的手，另有兩只有力地臂膀。然後是漫長地黑暗，鑽心地痛，出奇地寂靜……
「寒秋——」她又听見一個聲音飄了過來，她又微弱地動了動嘴唇，賀偉峰立即把耳朵貼近了她的嘴唇。
「媽——媽媽——」
「寒秋——」賀偉峰失聲地低呼了一聲，淚水狂奔而出，落在她白紙似的臉上。
「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為什麼讓她受這份痛苦？」賀偉峰握住她的手捂在了臉上。
她眼前飛舞著無數的小樹葉，听見了銀鈴般的笑聲。「信義哥哥，我的大將軍誰也拔不斷，哈——哈哈——」听到這笑聲，她就長了翅膀一樣飛呀飛呀……飛進了一扇大鐵門內。院內的青磚路長滿了墨綠色的青苔，那棵虯枝的大核桃樹像年邁的外公捋著長長的胡須站在那里微笑著看著她。粗壯的根系大部分已拔出了土壤，有一半的枝干已干枯，新枝卻從干枯的枝干中斜斜的伸了出來。
夏日牆根的草莓，核桃中的鳥語，樹下的石桌、石凳……她舒暢了，想要伸一伸腰翻個身，她感到自己在寂靜中躺了很久很久。熾熱的陽光曬得渾身軟綿綿的，連眼楮也不想睜一下，這是哪里呢？怎麼這麼熟悉、親切？又這麼遙遠？
「寒秋——寒秋——」媽媽，是媽媽的聲音，她輾轉著，掙扎著，她要抓住媽媽的手，依偎在她溫暖馨香的懷里。
寒秋——寒秋——」她感到有人在推她，不是母親的聲音，好像，好像是信義，又是——這個聲音熟悉而又陌生。剛才不是看見了那棵大核桃樹嗎？還有那棗紅色雕花的宅子。記起來了，那個夏日的傍晚，母親說要帶她回家。家？難到這里不是家嗎？又听母親說那里有她的大伯父？大伯父？自己不是有個伯父在江蘇嗎？怎麼又有一個大伯父？寒秋幼稚的思想里竟有種莫名的不安和恐慌。
「媽媽，大伯父歡迎我們嗎？」寒秋撲閃著水晶似的大眼楮，看著母親打點行裝，若有所思的問。
「歡迎，是他來信叫咱們過去的，怎麼會不歡迎呢？」秦瑾疼愛的撫模著女兒的頭說。自從丈夫去世以後，不管生活多麼艱難，她從沒有失去生活的勇氣，她答應過丈夫要好好生活下去，把女兒撫養成人，女兒是她生活下去的力量和希望。
「那我們住哪？」寒秋還是憂心重重。
「住我們自己的家啊！你大伯父住的宅子是咱家的，那院子很大，有好幾間房子，有我們住的，放心了嗎？」秦瑾微笑著安慰女兒。寒秋從母親的微笑里得到了些許的安慰，但她還是沒有徹底的消除心底里那種奇怪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