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第3章冷應對(6)
不生氣、不發怒，那是聖人，而她只是一個尋常女子，怒火早在心間泛濫，無法控抑，「一路行來，我不知道自己要嫁怎樣的夫婿，近了王城才听說是北涼太子殿下，那一刻我還未來得及歡喜，便又被告知，是太子側妃……這一切我都被迫接受，一再的忍讓，一再的退步，換來的不是你們的重視，卻是這般的羞辱……」
這不是為自己在說話，是為青霞郡主、為零陵公主，她們的仙逝讓她有了經驗，柔軟、退讓，裝愣充傻皆不會換來平安，唯有自己爭取。想到這兩個自己熟識的女子，景陽想哭，為她們大哭，亦為自己面臨的處境。離開是一死，不離開卻是屈辱一生，從未有過的恐懼像黑暗一般圍聚左右，令她無處逃循。
「公主，我們進屋說話，倘若您對這樣的結果不滿意，軒轅寒絕不阻攔。」
這，算是軒轅寒給她的承諾。
景陽應了一聲，隨軒轅寒轉入前院偏廳。
茜紗燈明，紅燭搖映，偏廳里一片明亮，四周布滿茜紗燈籠與銀制燭台，華麗光亮明如白晝，偌大偏廳，雖只有她與一邊站立的軒轅寒，卻光影重重，映落滿屋身影。
這樣的滿，就像只能容得下他們。
景陽衣著杏黃色繡粉海棠衣裳，紫色荷葉綜裙如波蕩地，濃麗艷治，雍榮華貴。挽了個簡單干練的圓髻，一朵赤金紅寶石紫色牡丹插于左髻，流光溢彩，右側則是一支瓖金白玉步搖，在燈光下灼灼生輝。
珠淚盈睫，俏顏蒼白，明眸里水霧氳氤，紅唇不由自己的顫抖著︰「瑞親王，景陽是人，不是物什，也有自己的感受、想法，怎能被你們視若東西般的推讓，當成玩物一般的戲弄？」
說到此處，景陽再也按捺不住傷悲，淚奪眶而出，兩行清淚掛于臉頰，如帶露的荷蓮、似雨打的梨花，道不出的嫵媚清妍，令人痛到心底。
軒轅寒一時失神，伸手欲為她拭去淚水，而景陽已將身子轉向一邊，掏出錦帕小心拭去淚痕，道︰「北涼百花公主嫁入大越，吾皇將她許與湘王為正妃，視若珍寶，敬重憐愛，孩子一出世，就被吾皇立為湘王府世子，可是……你們北涼又做了些什麼？」
這樣對比，誰善待了對方的公主，同為和親女子，一邊是到厚待，而另一邊卻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今昔瑞親王面前，景陽不打誑語︰當初被選中，景陽一千、一萬個不願和親，甚至以死相脅。和親北涼便意味著痛苦早逝，這樣的北涼誰人敢來？是皇上、父王告訴景陽身為皇族女子，這便是宿命，怨不得上蒼。皇家給了與生俱來的高貴，給了我榮華富貴，景陽能予回報的便是和親，這是我的責任，只有這樣才可以換來兩國的和平……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難道就因為景陽是秦王府的六郡主？」
軒轅寒無言以對，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當「秦王府的六郡主」幾字跳入耳膜，他有一種刻骨的心痛感，看著景陽的眼神也由此復雜起來，道不出是怨，是恨，還是最銘心的愛戀。一番交集糾纏，終是愛慕之心佔據上鋒。心不由自己陪她一起痛，一起傷。
倏然，傳來響亮的拊掌之間。
回眸處，門口站著一個錦衣男子︰「都道大越景陽公主伶牙俐齒，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來人，竟是如鬼魅般的軒轅宸。
「秦王府六郡主才藝雙全，德貌兼備」便是天下對她的評論，而「伶牙俐齒」幾字顯然是軒轅宸杜撰出來的。
軒轅寒掃過二人，他們每次對視，都似刀劍交鋒，一個傲，一個冷；一個是冰，另一個就是嚴霜。誰也不讓誰，也許就像軒轅宸所說的那樣，他們真的不適合在一起。
軒轅寒打破平靜，道︰「皇兄請上座，景陽公主請——」
婢女奉上茶點，三人各自落座。
景陽優雅地捧著清茶，淺呷一口，面容無波無憂︰「說吧，你們想如何？」
兄弟二人交換眼神，各自佯裝平靜飲茶，心潮翻涌，只是誰都瞧出，此次和親的大越皇族女子與之前的兩位都不同，哪里不同，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咄咄逼人的眼神，不甘受辱的行為……都不同，甚至有些膽大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