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披上了虎皮大氅,望著將士們歡快地打掃戰場,想象著今夜就將入主新野,胸中涌現大有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陣陣快感。
一陣寒風襲來,劉琦忽然想起響馬說過的一句話,新野縣衙已被斬首于馬下的土匪杜長控制,想必守衛新野縣城的城門守卒也多半是土匪接管了,恐怕是夜進城而不得,二百將士攻城也不現實,這可是很棘手的一件事。
劉琦吩咐環兒帶上黃舞蝶回豪華馬車暫歇,纏滿繃帶的猿將興高彩烈地跟隨環兒身後,並命文岱好生保護府中丫環、女士。
陳春、陳夏、陳秋、陳冬四位衛將則距劉琦五步開外警戒,四衛將為確保劉琦不受偷襲,已各自分工,密切配合,做好了充分的安保預案,陳春負責東面危情、陳夏負責南面危情、陳秋負責西面危情、陳冬負責北面危情,做到四面有防護,鎧甲不離身,佩劍不離手,隨時保持出擊制服四面八方來襲之敵或刺客。
有陳春等四衛將專業安保,劉琦基本上不用擔心自身安危,待黃舞蝶與環兒上了馬車,劉琦叫過陳文到一邊,將心中擔心之事說將出來,與陳文商討今夜是否該趁夜進城。
這可是個難題,新野城十有八.九被亂匪佔了,強行進城,恐怕會有死傷。若不進城,新任縣令劉琦卻被匪賊阻于城外不敢進城傳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陳文略一思忖,說道︰「公子,我看將士們士氣正盛,急行軍大半時辰便能到達新野,我有一計,不知可否?」
「文兄,但講無妨。」
「將亂匪尸身衣服扒了,將馬車的八匹快馬用上,挑上八名精壯勇士,扛上‘杜’字旗,冒充杜長的響馬進城,迅速控制城門,便可兵不血刃。」
劉琦欣然道︰「文兄所言,正合我意。命武將軍帶隊,挑選八名勇士充當響馬詐開城門,今夜入主新野。」
「是,公子。」陳文因建議被采納,一時躊躇滿志,智慧靈光頻現,「此刻還可進村問下村民城中情況,確證是否亂匪控城,城中原來官兵幾何?」
「行,我同文兄進城。」劉琦本想問句,萬一城門守卒識破冒充進城,又該如何是好?見陳文興奮之色,便不想掃了陳文的興致,沒問,而與陳文欣然進村,心里卻思量著若詐城不得,今夜又如何進得新野縣城?
走到陳武身邊,陳文交待陳武冒充響馬進城之事,興步與劉琦走向村口,陳春等四衛將依然與劉琦保持五步進可攻退可守的安全防衛距離,寸步不離緊緊跟隨。
村子里死氣沉沉,村民們家中泥築茅頂的房屋緊緊關閉,除了偶爾幾只野雞跳及幾聲太吠,似無人煙,響馬進村時明明見著有很多人亂跑,大呼小叫的躲避響馬賊,此時竟然官兵將響馬賊給殺了,卻沒一個人出來迎接,這種現象很不正常啊。
劉琦納悶地與陳文來到村子中,挨家挨戶敲了幾家門,發現門是朝內反閂的,自然是屋中有人,生死不應答也不開門,弄得劉琦好生郁悶。
陳武交待士兵扒下響馬的衣服,急急地跟隨劉琦進村,見家家戶戶不給公子劉琦開門,頓時火起,忍不住道︰「公子,踹吧。」
劉琦見陳武過來,又何想不一腳將村民的房屋踹開,只是考慮到縣令踹民房有失體統便一直忍著沒發作而已。
劉琦心里月復誹著,這些村民也太不識好歹了,要不是響馬進村時,劉琦一噪子引開響馬賊,並領著衛將冒死殺將過去,恐怕村民在響馬賊的蹂躪下活不了幾個。
「武將軍,不可。」陳文習慣性地的捋下長長了的胡須,解釋道︰「公子初任縣令,形象關乎前程。愛民則民順,虐民則民反,村民不敢開門,定有蹺蹺,無須計較。」
陳文一句話,說到劉琦臉色發燙,好險啊,幸未踹開門房,否則重生三國一世的英名都將毀于怒氣一踹,看來古人哲言所說「動輒發怒之人,何以成大事?」是有道理的。
「文兄所言極是,民心所向,天下則定。民心似水,水能載舟,也能覆舟;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順應民意才是為官之道啊。」劉琦大放蹶詞,又順勢分析道,「村民不敢開門,看實蹊蹺,細想之下,卻也在情理之中。」
陳文點點頭,接上劉琦話茬,道︰「公子之言,乃聖明之言。我看村民蹊蹺之處有二,一為被山匪作亂,害怕了;二為不知公子乃正義之師,糊涂了。」
劉琦再次回頭望眼這個村民分不清好壞的鳳凰山腳下的村莊,嘆了口氣︰「走吧,只是想問下村民一些城里的情況,沒想到村民們已是杯弓蛇影,怕賊匪怕到骨子里去了。咱們官兵勿須擾民,以後更不準擾民,待吾入主新野後,文兄可要給這些村民好生宣揚宣揚,本公子是為民當家作主的,可不是作威作福的。」
「是,公子仁義,兼任新野令,實乃萬民之福。」陳文應答一聲,對于結義兄弟大公子劉琦的仁義之心來說,村民的膽小怕事不足掛齒。
劉琦帶些遺憾地同陳文、陳武走出村外,見將士已將杜長等人的響馬行頭給扒了,便命陳武叫上所有將士在旁邊田埂上挖一大坑,將所有的響馬尸體就地掩埋。
人多力量大,二百將士挖個大坑也不費多少時間,將所有響馬尸體扔下土坑後,劉琦又命陳文簡單地做了下悼念,將土推入,堆起一個新墳包,便率眾干將士兵欲發新野。
將五六十具響馬的尸體埋葬後,天已漆黑,將士們點起了松子火把照明。
夜風中裹挾陣陣寒意,天邊有一半弦月孤零掛于梅梢,偶見蒼穹幾顆零落的暗淡星星伴月,由星月來看,劉琦感知到此時應是公元191年的元月了,該是農歷年快到了,但從進入新野城一路所見的村莊與百姓來看,卻看不出要過年的氣氛,動亂的年月,連飯都吃不飽,到處充斥饑荒、兵匪、疾病,誰個老百姓還有心思過年啊?
陳武領著八位壯士已換好響馬的行頭,豎起殘破的「杜「字旗,就待劉琦一聲令下,便要趁夜冒充響馬欺詐進城,此時卻見一老者遠遠地舉著燈籠蹣跚而來,有個年輕壯士扶著老者同行,老者滄老的聲音從風中傳來︰「官爺留步,官爺留步。」
劉琦見一老一少在夜色中蹣跚而來,遂緊步上前,陳春等四衛將依然保持五步安保歸佳距離在夜色中隨劉琦腳步而移動,以防發生意外,誰知道這城郊野外的村民哪個不是刺客呢?
當老少二人來到劉琦的隊伍中,方看清陳武等響馬打扮,又有殘破的「杜」字旗在風中飄揚,一句話沒說,嚇得掉頭又跑。
「老爺爺留步,老爺爺留步。」劉琦見狀急趕上前,便明白老者見到陳武等八騎士的響馬行頭,以為響馬賊沒死,自然是嚇得不輕。
老者听得劉琦聲音並非暴唳之音,停下腳步,惶恐地等著劉琦、陳文及幾個衛將迎過來。
劉琦近前,見老者一臉惶恐狀,而攙扶老者的青年卻是雙目有神,毫無畏懼之色,目光中隱隱透出一絲狐疑。
劉琦上前一施禮,自報家門︰「老爺爺受驚了,我乃新任新野令劉琦,奉荊州刺史之命剿匪安民,路遇一伙響馬賊欲進村作歹,正好將其滅了。」
見老者仍然惶恐地望著響馬裝扮地陳武等將士,劉琦又道︰「這些是我將士,欲充響馬詐開城門,是夜攻城恐傷軍兵,更恐擾民,是不得已而為之。老爺爺勿驚。」
老者一听,臉色開始舒坦,顫悠悠就要下拜,「老朽有眼無珠,不知縣令到此,罪該萬死。」
劉琦趕緊攙扶住︰「老爺爺不必多禮,適才我與將士進村敲門,不為別事,只欲探听下城里情況,沒想到村民畏匪太深,無一人開門,唉。」
「多有得罪,還望縣令恕罪。」老者稍稍挺了挺腰身,「確如劉縣令所言,村民畏匪太深,已遭過幾次匪搶,見兵見匪就怕啊。」
陳文在旁接話︰「老爺爺從今後不用怕了,劉縣令乃荊州別駕,是荊州刺史的大公子,專為剿匪而來。響馬進村時,唯恐傷及百姓,是大公子不顧安危,挺身而出引開了響馬。」
「啊,大公子,大官啊,青天啊。」老者驚慌,荊州別駕的名頭著實不小,听聞荊州刺史的大公子親自剿匪來了,攙扶老者的青年眼楮不由亮了下。
卻見老者老淚縱橫,「大公子挺身而出那一幕,老朽親見,老朽又見大公子掩埋響馬尸身,不記仇恨,善待死者,便知大公子悲天憫人,是為民作主的好縣令,也是新野百姓的福氣啊。」
劉琦靜靜侍立一旁,不忍心打斷老者抒發感情的一通傾訴,老者在對劉琦一番贊美後斷斷續續地將近日城里情況道明了,原來不久前從北方來了一伙戰敗的響馬,忽然沖入疏于防備的新野小縣,暴強地殺了縣令,武力控制了縣城,並強征民夫守城,搞得城里是人心惶惶,城民不敢出戶,又听說周邊幾縣也有響馬山匪出沒,象老者所居這座鳳凰山腳下的村子里,很多青壯漢子都避難襄陽去了,田地一片荒蕪。
听完老者敘述,新野縣的處境與劉琦估模的差不多,只是對老者所說村中青壯漢子都避難襄陽一事感到憂慮,這年輕人都跑掉了,往後如何募兵?兵源何在?
與劉琦的想法不一樣,陳文卻對攙扶老者的青年感起了興趣,問道︰「這位壯士,所有青壯都避難襄陽,為何汝卻留居村中?」
青年風輕雲淡,答道︰「家有老者,不宜遠行。兵匪竄亂,襄陽豈能久安?恨世道渾濁,難遇滌清之人。」
青年的回答,令劉琦心中一動,直視青年敏銳的眼楮,問道︰「好一個忠孝之人,敢問壯士尊姓大名?」
青年見縣令劉琦面露興奮之色,也是心中一動,不卑不亢道︰「鄙人鄧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