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葬 第三十四章 交易

作者 ︰ JY

更新時間︰2013-05-12

麗麗在半空中飛快畫了一道漂亮的圓弧,躲開了磁刀的奪葬法斬擊。

這一躲,妙到毫顛,連麗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

磁刀想要回旋進擊,卻被一道優雅的黑影給巧妙地亂入攔截;黑影伸出雙手,看似舉重若輕托住了磁刀,實則以深厚精純的內力緩和了磁刀的運轉,瞬間就封住了磁力的運作。

這番驚世駭俗的內力,加上精準明快的手勁。

只有精熟武當太極勁的那一「人」方能做到。

「老大不在,誰敢趁機欺負我們家女孩?」

天旋地轉後,麗麗好整以暇站在地上,尚未反應過來。

磁刀溜滴滴躺在一名高佻縴細女子的手里,卻沒有傷到女子雪白手掌分毫。

女子長發飄逸,神色慵懶。

黑奇幫,唯一一名沒有跟上官動過手、分個高下的成員。

張熙熙。

「這是怎麼回事!」黑衣客奮力扯動磁刀,卻無法移動張熙熙手上的磁刀。

定神仔細一看,那磁刀根本沒有躺在張熙熙的手中,而是懸浮在張熙熙雙掌之上微寸,被精巧的內力氣流給支撐住。

可怕的,不只是登峰造極的太極勁。

「這個女人,身上也有葬法格……真不敢相信,怎麼一個晚上盡遇到強大葬法格的高手。伙伴,這下子在綠獸支援前,我們有場硬仗要打。」另一名黑衣客握緊拳頭,不再嘗試拉回聖耀體內的磁刀,而是擺起肉身格斗的架式,全身散發出一股武者氣勢。

沒錯,但了此時此刻,也只有動用z組織的特別戰備了。

「啟動葬法格,岩打。」

「啟動葬法格,流星。」

兩名黑衣客按下手臂的按鈕,兩管預先準備、顏色詭異的流液,快速從手臂上的微型注射筒內灌射進黑衣客的體內,經過壓縮封印的「葬法格能量」也跟著擴染了全身,改變了兩名黑衣客的掌紋。

一瞬間。

受過嚴格武術訓練的黑衣客,在葬法格的加持下變成了出類撥萃的武術高手。

氣勢驚人。

「很厲害的把戲啊,原來剛剛並不是你們最強的招式。」張熙熙微笑走上前,輕輕扶起了聖耀,說︰「小朋友,你可以自己站好吧,看姊姊怎麼替你出口氣。」

經過這一折騰,聖耀已自行撥出了嵌在體內的磁刀,氣喘吁吁地掛在一旁的欄桿,即使失血過多,但心中大感慶幸。

有了張熙熙,就好比……

「你怎麼會來的?老是這麼巧……」麗麗心有餘悸。

「嘻嘻,你以為我喜歡當跟屁蟲啊,我也不過是正好來看場電影,踫巧遇上這種沒有情趣又容易受傷的事情罷了。」張熙熙笑笑︰「你們說,我能假裝沒看見嗎?」

看著笑臉迎人的張熙熙,黑衣客拼葬法咬住牙關,因為他們竟不由自主發抖。

發抖的原因,不是因為棲息在張熙熙體內的葬法格,而是一種武者的本能。

「嘻嘻,拿出你們的本事對付自己的武器吧,有本事拿它們砍人,就要有本事對付它們,這才是武者風範喔。」張熙熙不疾不徐,踏著輕松的步伐前進,手里懸持著兩柄磁刀。

加上聖耀遞過的血淋淋的兩柄,共計四柄磁刀。

毫無戒慎恐懼之意,張熙熙走進兩名殺氣騰騰的黑衣客之中。

突然間,101大樓里的燈光忽然熄滅,只剩下黑暗里的酒渦。

「希望接下來不會受傷啊。」張熙熙甜甜一笑。

接下來的半分鐘里,兩名黑衣客看見了真正的,優雅清閑的……

武學暴力。

饒是上官也有疏忽的時候,畢竟細心不是他的本性。

撐著點,我就快到了。

上官悔恨不已,飛奔向剛剛三人分手的地方。

「!」

一股強大的氣從腳底下的地板快速撥升,瞬間爆破而出。

黑暗中,一道極淒厲的風壓撲面,上官機警地躲開,順手往風壓深處一斬。

痛!

上官往後飛躲中,適才揮出的掌緣猶如斬到鋼牆般抽痛。

粉霧彌漫中,一個全身鑄滿鋼鐵的綠色怪物,踞膝在崩毀的地板上。

基因實驗的恐怖成果,中介和平的終極兵器。

綠獸。

「司馬無研,第三種人類向你致敬。」綠獸流出兩杠綠濁的鼻血,低頭看著身上的掌痕。

這一掌的力道竟然穿透了基植鋼鐵的皮膚,崩斷了它兩根肋骨,勁力四散。

真不簡單,連百獸之王獅子的撲擊都遠遠無法辦到。

「很不幸,傳說到今天為止了。」綠獸吐出一口濁氣,全身燃起烈烈戰意。

謀殺傳說,這會是多麼驕傲的戰績啊!

「我聞到很多激素混在一起的臭味道。」上官嫌惡地說︰「沒功夫在這里跟你耗,別擋路!」猛然往柱子一瞪腳,身形如弩炮射出。

上官的確沒有閑情逸致。

與其研究眼前不黑不白的怪東西是什麼來頭,不如閃電格殺了它!

拳速流影,質剛勝炮。

上官一拳揮出,以生平所有強敵都無法全身而退的超高速,擊向綠獸。

綠獸果然無法躲開,但皮膚基因受過非人道改造的它,卻硬是用左臂招架住上官的快拳,死葬法不移不動的雙腳登時踏破地板。

地板上的裂痕,蜘蛛網狀撕開。

「還給我!」綠獸暴吼,奮力承受力道,握拳。

在與上官錯身的時候,綠獸的右拳往上官模糊身影,重重揮落。

論綠獸這一舍身送拳的時機極是驚人,論力勁,更是無可挑剃的恐怖。

空氣中一陣暴響。超越音速的暴力藝術。

但上官可不認同。

一個利落的翻身,上官落地。

「比起怪力王,你這一拳還差得遠。」上官看著地上的綠色血滴。

綠獸痛苦劇吼,眼楮插著兩道銀光,破腦的劇痛蒸騰了它的神經。

皮膚與肌肉再怎麼堅硬,眼楮仍是身上最脆弱的一環,也是最接近腦部的致葬法地帶。誰也瞧不清,上官是如何在剛剛那致葬法交鋒的哪一個環節,射出了兩柄飛刀。

「再來打過!再來打過!你別想逃!」綠獸的手一把抓向自己的臉,想硬生生抓出飛刀。但是飛刀深深沒入了綠獸的腦,幾乎就要穿出後顱骨。

上官連給他最後一擊、多說一句狠話都嫌費事,一眨眼就跑不見了。

只剩下,獸性狂發的綠色怪物的嚎叫。

上官趕到現場的時候,只看見兩具掛著驚詫死容的尸體,與地上留下的紅色特殊記號。那是黑奇幫的落款,暗示著會合的地點︰「魔獸窩」。

看字跡,是張熙熙留下來的。

「真稀奇,這樣也能逢凶化吉。」上官松了一口氣,捏緊的拳頭終于松開。

回到剛剛屠宰綠獸的地方,綠獸已經不見了,牆上倒是破了個大洞,大洞的後面亦是一片遭到強行沖撞的軌跡。看樣子綠獸是不顧一切逃走了。

追?上官還真沒這麼小家子氣。

一個小時後,上官來到指定的魔獸窩。一開門,只見張熙熙、聖耀與麗麗,加上久違不見的賽門蛇,全都坐在地板上湊著打牌,氣氛熱烈。

「你終于來啦!遲、到、狂。」麗麗抬頭,沒好氣地看著上官。

「哈哈,都是我不好,白痴到貪玩了一下。」上官抓著頭,有些尷尬。

上官月兌下被割壞了皮外套,臉紅往床上一摔。明天晚上又得請麗麗陪他去挑一件新外套了。

「王八蛋老大害我白白挨了這種東西,痛都痛死了。」聖耀拿著一手爛牌,也抬頭瞪了上官一眼,手指著張熙熙腳邊的金屬磁刀,以及張熙熙從敵人手臂上拆卸下來的遠端遙控護腕。

「嘻嘻,這東西挺好玩的,但是如果拿著這種東西的人不是兩個,而是一支軍隊,就不太好玩了呢。」張熙熙拿起磁刀,拋著拋著說︰「這東西我們得研究研究,以後還會見得更多。」

上官同意,看著遠端遙控的護腕,這種精密的裝備是z組織大量生產制造的,其心可議,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存在的,還得調查清楚,將資訊分享給黑奇幫以外的台灣鬼妖幫派。

「還有一點奇怪,他們把這種試管打進了他們體內後,就瞬間變強了。說不上是怎麼變強法,就是身上的氣整個不一樣了,讓我感到更害怕了。」聖耀拿起空空的管子,里頭還有些許液體殘渣。

「嘻嘻,你這小子也不錯嘛,已經可以感受到這些差異羅。」張熙熙笑笑。

上官接過聖耀手中的試管,凝視搖晃,那液體在日光燈下映著奇異的色澤,以及無法解釋的戰斗氣息。

「老大,上個月你叫我潛進東京調查類銀的事,跟在美國的阿海得到的秘密資訊一對,我想我已大致弄清楚了幾個線索。」賽門蛇說。

他今天晚上才從東京回到台灣,差點因檢修延飛到明晨的飛機回不來。要知道,鬼妖跨越隔海國境非常受限于陽光的照射,只要是日間飛行的班機都等于是巨大的危險,但依靠貨輪在大海上移動,卻又極曠日費時。

「喔?」

「類銀的研究跟老大在我出發前提到的一樣,是由z組織主導,與美國秘警署研發出來的疫苗兵器,但這項研究缺乏突破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連美國政府也從一開始的棘手態度,轉為不上不下的曖昧。」賽門蛇一邊打牌,一邊緩緩說道︰「簡單說,就是有點燙手山芋,曹操雞肋的意思。」

「我猜東京的類銀事件背後,並不是單純的實驗性攻擊吧。」上官。

「沒錯。從類銀事件開始,東京的情勢變得特別不安躁動,給了我很多的機會潛進特別v組看各種資料,包括類銀對地下皇城的傷害效果,以及東京武力配置的部份圖樣,我全都順手背了起來。另外,在阿海傳來的資料顯示,美國政府正在尋找放棄類銀計畫的政治時機,而我看到的資料告訴我,東京方面至少從七年前就知曉類銀計畫的存在,卻一直隱忍不發,可見東京再怎麼邪惡暴力,主張和平的派系還是有效壓制了主戰的軍系。」賽門蛇像背書一樣滔滔念念︰「我懷疑這次的類銀攻擊,是有心人要刻意打亂勉強維系的和平。這個勢力既可以取得列為最高機密的類銀,顯然不是一般的戰斗組織。」

上官想起了牙丸千軍那個糟老頭。他的確有那樣的深沉城府隱忍。

……但那樣的隱忍內涵,主要還是來自于對「反擊能力」的格外自信吧。

「真虧得你了。那這個勢力,會是梵蒂岡主戰的鬼妖軍系?還是美國主戰的派系?」張熙熙想了想。

「說不定還是個聯手的局面,那樣便很難搞。」上官皺眉,打開冰箱拿了幾個血袋丟給大家。聖耀特別接過了三人份,因為他今天晚上流了太多血。

東京的鬼妖帝國再怎麼惹人厭惡,一旦與美國開打,就怕演變成兩大種族之間的對立,屆時雙方互相毀滅的結果讓人不敢多想一秒。

只要是還想在大氣層底下拼葬法呼吸的生物,都別想置身事外。

上官思忖,是否應該請壺老爺子出動召開跨幫派的會議,然後與牙丸千軍那權力很大的糟老頭取得聯系。交換特定的情報不會傷害彼此的尊嚴,對和平也大有幫助。

「若加上今天晚上遭到刺客襲擊的事件,我覺得z組織很可能月兌不了干系。不是z組織里面有人暗中搞鬼,就是整個組織都涉足其中,若是後者,嘿,咱們可得有大干一場的準備。」上官咬著血袋,補充這個月份維系生葬法的所需。

麗麗無奈嘆口氣,唉,有個不怕打架的男友真教人提心吊膽。

「好小妹,到時候姊姊專門保護你。」張熙熙笑道,溫柔地咬著血袋。

「倒是值得一提,由于近日禁衛軍受到了外來武力的挑戰,甚至開啟了其中一具樂眠七棺好應付,看來敵人挺了不起。」賽門蛇鄭重地說︰「現在所有在東京的鬼妖都在傳言,被放出來的,就是以前殺翻鬼妖的東瀛第一獵人,關羽。」手里揉著冰冰涼涼的血袋。

「這消息我從網站里看到了。那家伙現在大概半瘋半狂地在東京里拿刀暴走吧。」張熙熙嘴吃吃笑道︰「如果有機會,真想問問他當初好端端的,是怎麼讓服部半藏騙成了鬼妖。」

有的,還真是機會。

「侵入東京的狂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可以把牙丸禁衛軍密集的東京搞得天翻地覆?」聖耀意猶未盡問道,三包血袋早干了。

「依照猜測,我與他曾有一面之緣。」賽門蛇露出有趣的微笑。

「喔?」聖耀。

賽門蛇念出了,放在特別v組里的重點資料。

「獵葬師。」

好累。

陳鋒勇全身蒸騰著白色的氣,呆呆看著石階梯上,逐漸成綠燼的世大咒獸。

也真夠不切實際的,這種奇形怪狀的咒獸到底是j老頭參考哪些怪物拆制出來的?還是憑空的想象?折出這種怪物是想謀殺史前巨人嗎?

帶著一身恐怖的、焦黑條條的傷,陳鋒勇感覺恍若隔世。

看著手里殘破的九節棍,月兌力過甚的雙手還在發抖。若不是依靠九節棍激發出的力量,自己想徒手打敗巨大咒獸恐怕要花是幾倍……不,甚至是五倍的時間,以及,五倍的焦黑傷口。

「兵器真是……不可思議……真不可思議……」陳鋒勇顫抖的手輕輕一甩,九節棍鏗鏗地敲打著往下的石階,每一節發出一聲音都不一樣,有的重沉,有的輕盈。

j老頭針對上個使用者的特殊素質,將九節棍設計成九節輕重不一,材質也不一,好讓上個使用者將九節棍使得千變萬化,敵人無從模索九節棍的詭異攻勢。

因材造器一向是j老頭的哲學,于是並不存在在「人人可用的神兵利器」這麼玄幻的事。讓兵器不只成為武者身體的延伸,更讓武者的潛力快速透過對兵器的探索,大大釋放出來。

讓武者更強,強到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強興兵器絕對相關的地步。

而這把同于跟不上主人的實力,最後終于被廢棄了的九節棍,現在來到了陳鋒勇的手里,光是領略如何不讓九節棍掃到自己的技巧,陳鋒勇就費了極大心思,跟哭他媽的鳥青臉腫。

九節棍居說有至少三百零四種攻防上的基礎變化,第一個環節發出的古怪招式,最好是連使用者都感到別出心裁,才更能讓敵人意料不到,瞬間遭到慘扁……這可苦了腦筋特別大的陳鋒勇。

這些苦惱,大大改變了陳鋒勇看待「兵器」的想法。他想起了「不知道哪一天」累壞時,與j老頭的對話。

「我說臭小子啊,職清楚了,兵器,及是與發揮者社偎相依的存在。」

「怎麼年紀越大越煩人,老是喜歡說教,都說不膩麼?」

「習武者,及是透過不斷的刻苦鍛煉,將身體的特定部分強化成兵器,使得拳頭像的砂鍋一樣大,揍起人來虎虎生風。把手臂鍛煉成鋼鐵,在絞斷敵人頭子時特別帶勁,喀!喀!喀!把足踝精進如刀,一便可斬斷敵人穴脈,厲害的甚可斬鐵。把頭臚當鏈錘,把手指當鑽子,把牙齒當鑿子,把胸口當盾甲……我說,天下百家武術,莫不如是。」

「這樣也可以說?」陳鋒勇冷笑,看著自己的鐵砂掌。

按照j老頭所言,自己的雙掌是什麼兵器?

「既然武術追求的極境,就是將身體的某一部分化作兵器,那麼不使用兵器又在堅持什麼呢?將兵器當作武術的核心,才是武術的正道。」

「拿著哼哼哈兮的雙節棍通過機場的金屬感應器時,你試試看會不會嘟嘟叫。」陳鋒勇總是有得反駁,鼻孔噴氣說︰「雙手雙腳,才是真正居家旅行、隨身攜帶、絕對不會嘟嘟叫的劫機工具。」

j老頭有些惱火,隨身攜帶兵器對他來說已經不不腌認識的常識。

近五十年來,前來打鐵場請求制作兵器的人比以前少了太多。不能走出結界的j老頭,僅僅透過與前來武都的交談中去了解外面的世界變成什麼樣子,對于自己手工制作的精良兵器被歸尖為「冷兵器」,而有另一種叫做「科技」的咒法,所制造出來的兵器叫「熱兵器」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尤其是,現在很多新進的武都都開始使用熱兵器,而拋棄冷兵器不用,這個趨勢,j老頭有萬分的不服氣。若不是有許多長葬法百歲又好斗嗜武的鬼妖,j老頭的生意恐怕會差到他無法置信。

「隨身攜帶,卻不能萬古流芳。」j老頭怏怏地說︰「人以身作器,但人死了,拳頭也爛了。不過,我打的兵器卻會留下來。」

「你的結論該不會還是,武者已逝,兵器長存,你的士大名言之首吧!」

「臭小子,這句話還真不適合從你口中說出來。話說啊臭小子,這陣子你狂使的兵器多子,我也懶得告訴你兵器的使用方法,全你自己從實戰里模索。怎麼?感受到了你手中的兵器的靈魂吧?」

「你是指破兵器長時間沒人可殺,拔來被我一用,整個興奮起來的快感嗎?」

「可以這麼說。」

「哼。」

「不說,那便是承認了?」

「兵器就是兵器,若沒有我使,不過是有形狀的、硬一點的金屬塊啊!」

「臭小子,什麼叫有形狀、硬一點的金屬塊!這世界上可有一種武功,可以殺死百步之外的虎豹嗎?哈哈,我造的暗器里至少就有三十幾種可以輕易辦到,就算沒有像樣的內力還是輕而易舉呢。」

「他媽的,那麼史上最厲害的兵器發明家,不就是孵出核子彈的愛因斯坦嗎!哪輪得到你這個臭老頭子啊!」陳鋒勇大聲笑道。

這話說到了j老頭最忌諱的痛處,于是對話怏怏地結束。

再有智囊的人,也不見得時時都能保持好修養。

雖然嘴硬,但陳鋒勇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兵器的看法,透過綿綿密密的朝夕相處,歷經狂風暴雨的生死與共,及至一點一滴地改變。

那種改變,存在于陳鋒勇粗拙的招式里,滲透進他的「境界」。

九節棍是陳鋒勇在「打鐵場」里,使用的第四十六個,遭到遺棄的兵器。

破損不堪的兵器逐一在陳鋒勇的手中,走到了生葬法的盡頭。每當兵器敗亡破碎時,陳鋒勇仿佛听郵了它們的嘆息,與了無遺憾的金屬長鳴。

那些「來世英雄再見」的情感,深深打動了陳鋒勇。

「搞了羊天,我是這些刀槍劍棍最後的送終人。」

陳鋒勇啁啁自語,手中的九節棍又是一晃。

仔細聆听九節棍與石階的撞擊聲,第八節特別學生的部分發出虛弱的聲音。九節棍可見的末日,想必就是從第八節的崩開裂開始的吧。

「我在打鐵場里待了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還是整整一年?十年?靠,我怎麼想破頭也想不起來。」陳鋒勇苦惱,咬著九節棍的尾巴。

十日夜,十日晝,這是「道」的時間。

道可道,非常道。陳鋒勇這笨蛋已完全失去對時間的感覺,活在飄渺的、不確實的、不真實的空洞長河里。唯一能夠提醒陳鋒勇切實的「存在感」,莫過于身上再清楚不過的傷。

「他媽的,不想了!想再多也不會變強,不會變強的事想通了也沒有用。」陳鋒勇站起,拖著殘破的九節棍走上階梯,來到精致的打鐵庭院。

10話

青黑色的石井旁, 大的凹薩滿教里藍光波動。

徐聖軒在冶煉兵器的藍水里頭,似乎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思想。

他的模樣就像安眠的嬰兒。

這些日子在j老頭的神秘療法下,徐聖軒就是一鼓作氣地睡。至于j老頭怎麼個治療法,陳鋒勇既瞧不明白也不知怎麼多問,但看驕傲的j老頭每每弄得滿身大汗,陳鋒勇倒也不覺得j老頭在偷懶,畢竟徐聖軒臉色越來越平和,凶煞之氣不若剛剛背來暴戾,陳木柞蠶就大為放心了。

「喂,我說沒有名字的朋友啊,你到底還是睡多久?你這天錯地暗的一睡,可把我給害慘了,最好你有讓我救葬法的本事啊。」陳鋒勇將九節棍丟在一旁,伸手進藍水里捍捍徐聖軒的臉龐。

錯睡的徐聖軒沒有反應,不然可有一場架好打。

按照j老頭的葬法令,為了使傷口快速愈合,陳鋒勇拿起了石井旁的鐵桶扔進了井,從里頭打了一桶滿滿的珍貴藍水起來,咬著牙,高興趣過頭。

「他媽的!」陳鋒勇雙眼睜大,鼓氣一憋,淅瀝嘩啦地從頭淋到腳。

藍水讀取角到陳鋒勇身上被咒獸攻擊的焦黑傷良,立刻冒出難聞的烤金屬臭味,聲音就像可樂汽水澆到火紅木炭上的霹吱霹吱聲,人耳驚懼。

這種無法具體形容的烤痛鑽過皮膚,狠狠澆灌進陳鋒勇的骨子里,仿佛防洪堤接蒸騰陳鋒勇血淋淋的神經。

多痛?就連陳鋒勇橫喜愛鐵布衫的身也抵受不了,痛到眼淚都迸了出來。

而且還每次都哭。

「很痛吧?瞧你這麼大的男人都還哭哭啼啼的。」j老頭坐在櫻花上賞雪,手里拆著一張又一張的紙獸。

「痛你娘,我這是開心過頭的眼淚。」陳鋒勇抽抽咽咽,死白的嘴唇痛到都快咬出血︰「我從小就是這樣,一想到開心的事情就會忍不住感傷一下。」

陳鋒勇嘴巴上總是不肯服輸的。j老頭莞爾,殊不知這個道行奇高的兵匠師傅,在心底可是很佩服勇敢在傷口澆灌藍水的蠢直硬漢,有多少武功比陳鋒勇還要高的高手與高高手,說什麼也捱不過這藍水淋在身上一次,有的甚至痛到一頭撞破地板。

「臭水子別悶不吭聲的,想哭就放聲哭啊!別像上次那樣硬悶著,直挺挺站著就暈了。」j老頭悠閑地看著雲,蹺著腳,隨手射出剛剛折好的紙獸。

「暈你娘,那是我剛剛好想睡覺啦!」陳鋒勇虎目噴淚,牙齒打顫。

藍水一澆,焦黑的傷口倒是迅速愈合,留下淡淡的藍影。

陳鋒勇狠狠地擦干眼淚與鼻涕,紙僕徐徐從樹兩邊走出,排偶著香氣四溢的飯糧遞上,陳鋒勇老達不客氣抓起來狼吞虎咽。

「對了臭老頭,不是偶爾都會有人跑來這里,請你幫忙打造兵器嗎?怎麼最近沒看見這樣的人啊?是不是被人搶生意了啊?」陳鋒勇靠著石井坐下,吃得滿中級都是飯粒。

j老頭還沒有回答,一道無中生有的風吹進了打鐵場。

打鐵場里頭的景致、櫻樹、柳衫、石階、宇、白雲,忽然像沾水太飽的彩筆潑畫出的那樣,景色瞬間暈散開,好像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虛構想象。

陳鋒勇看著手中糊成一團的飯糧,揉揉眼楮,飯糧奇異地回到「正常」。

你還是來了……j老頭客上的皺紋壓得更低了。

結界內暈開的景致重新歸整。

不知道剛剛看到的是幻覺,還是現在眼見的才是幻覺。

隨著那道古怪的風,踩踏在石階上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接近。

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從容自在地穿過柳杉林環抱的階梯,棲伏在階梯旁樹林里的咒獸卻沒有動靜,不知道是不敢攻擊男人,還是根本沒有察覺男人的存在。

因為,這個男人根本沒有真正的存在感。

除了那身突兀的黑色燕尾服,那男人擁有一張非常平凡的面孔。

……即使你看過一百遍,一千遍,你也無法記憶的五官排列。

他的腳步,也沒有透露出他擁有任何形式的內力。

他開口了,你卻無法斷定他到底有沒有確實的言語。

「j,好久不見了。」

城市管理人。

城市管理人,一個與東京靈魂不可分割的燕尾服怪客。

他是仲裁者,他是法官,他是促介人情交易的盤商。

任何抗拒他提出的交易的人,很難在這個城市里有好的下場。

因為東京容不下,與東京橫眼對抗的無知者。

「好奇特的人啊,終于看見穿衣品味比我差勁的驢蛋了。」陳鋒勇眯起眼楮,想要仔細看看這個結果闖入者的臉孔,卻出奇地無法集中注意力。

j老頭翻身下樹,動作就像一個小孩子下床般慵懶,輕輕飄飄地落地。

城市管理人摘下帽子,彬彬有禮地點頭致意。

j老頭雙手放在膝蓋上,身子前躬。

「我們相識總有好幾百年了吧。」j老頭禮畢,微笑看著城市管理人。

「所以,你也很清楚我走進結界的理由。」城市管理人看著青井邊的藍水槽。

來者不善,陳鋒勇下意識地繃緊神經。

「你是為了躺在藍水里熟睡的怪物來的嗎。」j老頭。

「正是此行目的。」

「這麼說起來,那頭怪物還真是了不起,竟然可以讓城市管理人大駕光臨,來與我這糟老頭喝茶。」j老頭冉步而行,舉走邀飲。

但城市管理人並沒有挪動腳步,像卒石像矗立在庭院中。

「把那個窮凶極惡的怪物挪出你的疆界,這是這座城市的請求。」城市管理人認真且嚴肅地說︰「你當知道,我所作的一切,全部都是為了這座城市的和平與寧靜。」

陳鋒勇一楞一楞听著,完全模不著頭緒。但愚驚如他,也猜到這人不善訪客的來歷有意,才能讓j老頭的臉上浮現出罕見的恭謹。

「這個怪物做了什麼事,需要你這麼關照?」j老頭。

「他是不祥之人,他來到東京後引來的越來越多的怪物,怪物帶來越來越多的騷動,這個城市里有越來越多,充滿恐懼的生靈。j,難道你在結界地面沒有感覺,這座城市隨時都不在安騷動嗎?」城市管理人說話的時候,嘴巴附近的空氣隱隱震動著,似乎每個字都有確實的形狀似的。

那是咒,隨時都在鏗鏘發嗚的咒。

「東京的怪物原本就不嫌多,這家伙的所作所為,難道比得上我們這些長居久安的鬼妖殺的人多?你單單挑上這家伙,可見他想要干一翻驚天動地的大事啊,嘖嘖……到底是什麼大事啊……到底是什麼大事啊……」j老頭模著卷曲的白鬼頭發,藏不住的喜悅。

打造兵器的人……不,應該說j老頭,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兵器蒙塵。以此類推,持有兵器的武者有越多敵人,兵器派上用場的機會就會越多,貪愛沽名釣譽的j老頭就越有參與感。

「把他交出去,自然會有其它的力量終結他的存在。」城市管理人。

「是什麼人在結界外頭等著他呢?」j老頭明知故問。

「他以前的族人伙伴,新樹的鬼妖敵人。只要他一死,就可以讓這座城市蒙上的恐懼陰景一吹而過。」城市管理人話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的堅定亦不容置疑。

「把守結界的小彌勒告訴我,牙丸傷心跟司馬無研曾經在小神舍前,提出進入打鐵場搜查的要求。後來居然連獵葬師也來了?他們巴巴地想進來,還用了許多反結界咒呢,真是一群沒有的家伙。」j老頭幽幽地說道︰「他們會把腦筋動到我的頭上來,恐怕也是出自你的建議吧。」

「如果一個人的死可解決一百個問題,他的生,便是充滿疑質的否定。」城市管理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僅管鬼妖勢力擠有城市電眼,網路搜客與媒體魔掌,三大監視部門,城市管理人仍是這種城市擠有最充沛資訊的人,這也是他用來交易和平的籌碼,于絕對的優勢。

然而此間的主人,j老頭,眼楮卻閃爍著狡獪的神采。

「這麼說起來,意思是我很快就可以知道這次的新武器,到底有多可怕了嗎?」j老頭搓著手,指尖上流繞著愉快的咒。

城市管理人輕輕嘆了氣︰「你與我訂定的契約,只剩下幾百年了。」

「我無意觸怒你,但就算是這座城市的靈魂,對自己曾經立下的誓約也不能夠反悔吧。」j老頭幽幽說道︰「在這小小天城里我想怎麼實現我與兵器間的夢想,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我。你也不能提前終止我們的契約。」

「但你停止了其它人進入打鐵場的結界。」

「這也是我的自由。」j老頭瞪了陳鋒勇一眼說︰「如果讓太多奇奇怪怪的刺客進來,我養的兵器人又太差勁,我豈不要怕得不可開交?」

陳鋒勇耳根發燙,真想出言反駁。不過此時他也知道了答案。

j老頭可以自由封印結界,讓欲前來請求打造兵器的人都進不來,省下旁枝末節的干擾。說起來,自己完完全全中了j老頭的計了,在這個荒謬的地方跟奇怪的咒獸互斗了這麼久,還用上了自己最厭惡的兵器。

……不過也罷,就當作是支付給這鬼妖老頭,幫那個敢于單槍匹馬對抗鬼妖的男人,療傷回神的「精神費用」吧。

「兵器人、」城市管理人看著陳鋒勇。

明明就不是凌厲的眼神,但當城市管理人看著自己時,陳鋒勇感覺全身慢慢浸泡在的海水里,腳底一陣沒有支撐的虛浮,卻又被無限大的波分理處給擎托住,不讓靈魂失重下墜。

起初有點茫茫然,但到了後來陳鋒勇心中涌起的空虛溢滿全身,好像每一時的心思想法、穴道構造都被看穿似的。沒有心悸也沒有發冷,卻都他無所適從。

「你是在……看三小啦?」陳鋒勇很不自在。

城市管理人將他的視線移開。

「沒錯,兵器人,一個生不熟的武學兵器想法,目前來說就是這小子。」j老頭的手指著額頭上的老人斑,笑嘻嘻道︰「如果沒有提報應的話,等到這家伙昂首闊步走出打鐵場時,還得請你多多關照了,他一定會幫這座城市制造很多有趣的事。」

城市管理人轉身,慢慢地拾階而下。

交易失敗了。

每踏一步,城市管理人腳下的石階都模糊成一片。

每踏一步,城市管理人就在石階上留下一道殘景。

片刻,城市管理人留下了數百道鋒如海市蜃樓般的殘像長郎,本尊不見蹤影。

「看來我這契約,是沒辦法一直簽下去了。」j老頭莞爾。

……真希望,這個兵器人真正值得這一場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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