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葬 第二十四章

作者 ︰ JY

陳雪的微笑里沒有悲愴,她的雙眼就像殉道者一般清澈,能將接下來所要發生的事全盤接納。

「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到快死的人還能打從心底笑出來,你是我目前所見過的戰士中,擁有最棒的眼神的。」

陣內的肩膀隆起,衣服破開,肌肉迅速激烈脹大,頭發唰地伸長,眉問深刻的皺紋里生出了一支角。

陣內化身為灼熱赤紅s 的鬼,身體上覆著骨骼一般的盔甲,召喚出巨劍和盾牌。

而陳雪則是解開扭扣月兌下襯衫,里面沒有穿內衣,白s 的胸部袒露出來。

陳雪環抱雙肩閉上雙眼,發出咆哮聲。

柔軟的栗s 長發如花般散開,r 白s 的光芒包覆住她的全身。

牛仔褲和內褲則如淡雪般溶解消失。

包覆著陳雪赤軀的光芒加深了濃度與強度。

——徐志達……徐志達……

陳雪在光芒中想著徐志達。

他夢想成為獸醫、他喜歡有放鮭魚的n i油炖菜、他討厭菇類、他背上很容易長汗疹、他喜歡保養摩托車更甚于騎車、他習慣抓著頭思考、他很溫柔、他對人很好、他優柔寡斷、他不太能讓人依靠……

十二年前,他向幾乎要恨遍這世界上所有東西的自己,約定說要喜歡上自己、要守護自己他試著用一生去學會面對殺了母親的痛苦。

陳雪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徐志達。

當r 白s 的光芒終于消失時,陳雪化作純白的僵尸。

要讓天使的鐵槌發揮最大的效果,就必須踫觸到敵人,治愈能力原本就是藉由唇舌送進對方體內的,死之奇跡也是如此。

為了要讓死之奇跡能以天使的鐵槌放出,就必須以牙齒咬進敵人的身體。

機會只有一次。

將女性絕世唐門

只要能沖進敵人懷里,就是陳雪獲勝,如果不行,就是敗北——白白浪費了一條命。

白僵尸陳雪抬頭仰望滿月。

「你一定要成為很棒的獸醫喔,因為徐志達什麼都做得到嘛。」

她溫柔地說。陳雪重新面向化作鬼的陣內,四肢蹬地。

和陳靜分開後,徐志天來到廢棄大樓的屋頂上。

在那里等著他的是——響忍。

徐志天不覺得驚訝,也不覺得怪異。

陣內甲牙既然和廣澤八家——不,和[長者]有關系,那就算眼前這個男人出現也沒什麼好不可思議的。

「有人跟我說殺了你也可以。」

響很難得地沒戴太陽眼鏡。他一手拿著手機靠在耳邊,一手張開。

屋頂上的風干燥而強烈,徐志天和響的大衣下擺都忙碌地搖曳著。

「你是在跟[長者講電話嗎?」

「不,是麻里。」

響的眼楮如貓般眯起。徐志天梢稍抬了抬眉毛。

「很懷念吧?我也很久沒跟你講這些話了。」

徐志天習慣性絕世唐門

響見狀抱著肚子大笑起來——

「你還真是有趣啊,如果麻里在這里的話,她一定會很高興吧?說什麼[徐學長居然會動搖!好難得!]之類的話吧。」

「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如果她還活著的話,也該有二十三歲了吧。」

響轉過身,背對徐志天。然後又開始講起了手機。

「喂,麻里。你現在還喜歡這家伙嗎?我啊,一直想殺了這家伙呢。如果這家伙當初選的是你……如果他救了你,你現在應該早就成為你夢想中的白衣天使了吧,喔不,搞不好是煮著飯,在家里等著這家伙回家也說不定啊。」

響上半身不動,只轉回了頭。

「對吧?」

他征求徐志天的同意。

「我們不能改變過去。」

「你說的對,你是對的,不過就算是這樣,所謂的正確和能不能接受是兩回事。」

「你說的也對。如果你已經有殺害許可的話,這樣不是正好嗎?你為了殺我而戰斗;我為了從你那邊打听到[長者]的真意而戰斗。」

徐志天將手抵在胸前。有很多事要等著問響。

「你還是一點也不會猶豫啊,我就是最討厭你這一點了。」

響回過身、關上手機,把手插入蓬亂的頭發中。

「你明明就親眼看著麻里死去。」

「我不會否認。」

響扭曲嘴角笑了笑,月兌下大衣丟開,大衣乘風飛翔。

「我要否定,我要否定你。不是只有你,麻里之所以會死,並不只是因為你,所以我要否定全部的人,我要從頭到尾否定你們!」

響上半身的衣服溶解在黑暗中,不是破裂,而是安靜地化作黑暗消失。

響變身時並沒有發出僵尸的咆哮聲。

他是影僵尸,體毛是黑褐s 。

徐志天也月兌下大衣,他月兌下西裝,發出咆哮聲,將上半身變身為白銀s 的僵尸。

「雷華夢想o御劍。」

「閻刈。」

低語的兩人手中分別出現了青白s 的雷刀及漆黑的刀刃。

「你之所會選擇飛鳥的修行場,是因為想沈浸在戚傷中嗎?」

「……一定是這樣的吧。」

「麻里會很高興的。」

響瞬間移動,沒有發出任何氣息及聲音,地逼近。

徐志天並起爪尖,將雙刀置于下段,銳利地吸氣後奔出。

四刀閃過。

響的劍閃動如幻影般緩慢地描繪出無數的殘像;徐志天的劍則如電光石火般迅速,撕裂夜空。兩人劃過彼此——

血沫在夜空中綻放。唰,林木搖曳的聲音越來越大。

徐志達紊亂地呼吸著,爬上石階。

「搞什麼啊,石階居然這麼長︰︰」

雖然小時候曾經把數石階當作游戲,但現在這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長度實在很可恨。

ji n幾次都快要跌倒的徐志達ji n不容易爬完石階。

「陳雪!」

徐志達大叫。

剎那之後,徐志達的眼楮瞪大到眼球都快掉出來。

時間的行進速度變得只有原來的百分之一,聲音靜止。只有自己紊亂的呼吸聲回繞在耳朵里。

一匹僵尸趴倒在地。

體毛的顏s 是純白的,或者原本應該是純白的顏s ,但現在已經沾滿紅黑s 的液體。

僵尸就趴在黏答答的血灘上。

全身包覆著白s 鐘甲、灼熱赤紅s 的鬼冷淡地俯視著僵尸。

鬼手上的巨劍劍鋒正滴著鮮血。

鮮血和陳雪的氣味交疊,竄進徐志達的鼻腔。

唰,金s 的葉片飛舞,其中一片撫過徐志達的臉頰。

「深、陳雪……?一

徐志達睜著大眼呼喚著陳雪的名字,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我殺了她。」

粗厚的聲音自鬼口中滑出。

「你、你騙人!」

徐志達抱著肩膀,有如得了瘧疾般顫抖著,極為笨拙地搖著頭。

「我殺了她,這女人死了。」

陣內甲牙的爪尖按著白僵尸——陳雪的月復部,陳雪毫無抵抗地反過身。

「怎、怎麼……怎麼可能……一

「就有可能,這女人為了不讓你戰斗而來向我挑戰,所以我殺了她。」

陣內將劍刺進地面,抓住陳雪的脖子拎了起來。

滴下的鮮血仿佛在月光中散發著光芒。

「她ji n像是有什麼絕招的樣子,只不過在發動前就被我打倒了,這樣不行啦。,

陣內像是丟垃圾一樣放開陳雪。

陳雪劃出一條拋物線落到徐志達面前,砰咚一聲。她的眼楮沒有閉上,空洞的雙眸里映出徐志達的臉。「啊……啊啊……」徐志達一邊發出像是申吟又像嗚咽的微弱聲音,一邊試著踫觸陳雪。他自她的耳朵撫至她的頸部。「啊啊……嗚……呃……」他緊緊咬住牙齒,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眼底發熱疼痛。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申吟般的聲音逐漸化作咆哮。

搞錯了吧。

不!不應該會這樣的。

徐志達的咆哮慢慢地變低、變厚,如獸一般。

他不要。

他不要事情變成這樣。

所以他才向她告別的。

可是,為什麼?

不對吧?

徐志達的表情寫滿了絕望,隨後化為憤怒。

要死的是我。

要活下去的應該是陳雪啊。

這樣顛倒過來了吧︰︰

開什麼玩笑。

弄錯了吧

開什麼玩笑。

[久遠之月]放出炫目的虹s 光芒。

開什麼玩笑!

開什麼玩笑!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

「開什麼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志達抱著頭大叫。

「不對!不是這樣!我不希望這種事發生!我不要啊金黃s 的光芒自徐志達身上爆發出來。

徐志達跨過陳雪的尸體蹬開地面,不過是踩了一步,地面卻發出咚的一聲不斷搖晃,劃開一條龜裂。

從金黃s 光芒中現身的徐志達,已經變身成為黃金僵尸神僵尸。

陣內試著把巨劍和盾牌擺出防御姿勢,但在徐志達的速度之前,他的動作實在是慢得彷佛慢動作一樣。

陣內驚愕地倒吸一口氣,徐志達的拳頭已經打上他的鼻梁。

一瞬之後,鏗的一聲才響起,聲音傳達得太慢——徐志達的速度已經凌駕了音速。

徐志達的拳頭打進陣內的臉部,將他的鼻子打爛,牙齒也震碎。

徐志達大叫一聲,把打進顏面里的拳頭再向下壓。

骨頭碎裂的聲音大聲響起,陣內的脖子往後彎曲到不可思議的角度。

這一擊已經完全粉碎陣內頭部的骨骼。

但徐志達的攻擊還沒有結束,也不會結束。

他的腦袋里只剩下「殺了他!毀掉他!」的念頭。

散發金黃光芒的踢擊破壞了鐘甲,同時也破壞了鐘甲下的**。

肋骨化作粉末,胸骨和脊柱也斷成碎片。

去死!

輕輕跳起的徐志達將鉤爪斜向劃下。

放出金s 斗氣的鉤爪割下肌肉、打斷骨頭、破壞體內器官,血雨將徐志達金黃s 的體毛染成暗紅。

崩壞吧!

徐志達的手抓住陣內握著巨劍的右手手腕。

我要你毀壞而死!我要你碎裂而死!

徐志達用力一轉手。

難以言喻的聲音響起,陣內粗木般的手臂被從根扭斷。

血雨再次灑落。

全部壞掉!壞成粉末吧!

徐志達把他扯下的手臂遠遠丟開,將鉤爪剌進陣內雙肩,咬上他的喉嚨。

去死去死去死!

噗咻,他咬爛陣內的喉頭,硬是拉開了上面的血肉。

血雨第三次降下,陣內甲牙面朝上倒下。

徐志達的肩膀劇烈地上下起伏,不斷大喘、紊亂地呼吸,嘴里還叼著陣內的肉塊。肉片流出來的血和徐志達的唾液相混,自嘴角滴滴落下。

金黃s 的體毛染滿了血s ,原先的顏s 已不復見。

「唔……思。」

徐志達吐出陣內的肉,雙手雙膝著地,發出苦悶的聲音。

這並不是[久遠之月]的副作用,徐志達的動作已經超越了***極限,過度使用***反作用力出現,讓徐志達的肌肉發熱抽痛,骨頭也不斷擠壓著彼此。

「還、還沒結束……我、我要把你打飛,我要把你剁成肉醬。」

徐志達的人格慢慢一點一滴地回到被殺戮本能支配前的意識。

不過憤怒仍舊佔去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思考。

擁有金褐s 頭發和眼楮的少年早先告訴他的那些有關陣內的事,全部都不存在于徐志達的腦海里。

因為超過極限的動作變得比烏龜還遲鈍的徐志達舉起重如灌鉛的手,試著放出光擊。但——

「女人被殺,半瘋了之後就是自滅是吧?這種死法還真適合你這種狗畜生啊。」

嘲諷的聲音響起,紅光進裂。

那是從徐志達背後穿刺出來的超高熱光槍。

光槍燒穿了徐志達的左胸、下月復、雙手雙腳,共計六個地方。

「呃啊……」

滿是陣內鮮血的體毛再次染上自己的鮮血,徐志達趴倒在地,煙霧自傷口冒出。

「等久就是你的,這句話說得真好。」

桂踏上徐志達無防備的後頭部。

獸氣汽化,徐志達回到人的姿態,從傷口冒出的白煙是[久遠之月]的效果。

「我只是把猿山的猴子變成妖魔而已,接下來就什麼事也不用做了。」

為了在徐志達和陣內的戰斗之後,可以趁徐志達疲累時作出攻擊的桂一直躲在一旁。

以他目前魔力減半的狀態下,就算使用[涅盤之月大概也打不過徐志達吧,從正面迎戰是愚蠢的行為。

因此,桂目睹了陳雪挑戰陣內後被打倒的那一幕。

「你等著,我現在就把你的心髒挖出來,但在那之前……」

桂自黑s 的劍鞘中抽出長劍,白刀反sh 月光,發出光芒。

「我就先用你的腦袋來償還你毀了我百年計劃的代價!」

桂踩在徐志達的後腦上,準備揮下長劍,就在此時——

有個白s 的東西在視線範圍的邊緣邊動了一下。桂轉過紫s 的雙眼,看到大量的白煙升起。白煙的下方是面朝上被擊倒的陣內甲牙。

「轉生嗎︰」

桂驚愕地咬緊了牙齒。

黑夜開始搖動。

地面的微震只是開場戲。

砂塵升至空中,空氣逐漸變得沉重。

秋風如雪原上的風般凍人,強勁肆虐。

從陣內體內升起的白煙逐漸化作濃厚的白s 光輝。

陣內在光芒中慢慢站了起來。

啪嚓。啪嚓。聲音響起,身體上出現了裂痕。

鏗鏗、鏗鏗鏗。原本只出現在寺廟月復地里的地震擴大到整座山。

鏗鏗鏗鏗、鏗鏗。晃動越來越劇烈。

陣內朝向天空挺起胸膛,將大量的空氣吸進肺部,胸部高高起。

他的身體如干掉的黏土般剝落。

包覆住陣內的濃厚白光化作火焰逆卷而上。

戚受到熱氣的桂皺起眉頭。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陣內所發出的怒吼聲吹散火焰,大地的震動倏地停下,黑夜回復平靜。

只有風仍舊凍人,將陣內如墨股的黑發吹起。

陣內低頭打量著自己的手掌。

「我還真沒想到自己會變回人樣。」

陣內笑著說道。

出乎意料的變化讓桂忘了要砍下徐志達的頭,愣在原地。

灼熱赤紅的巨大鬼族在轉生後競化為人的姿態。

j ng悍的五官依舊,頭發長到腰線附近,額上的角消失了,結實的身軀也變得更加j ng壯。

大概是力量所創造出來的吧,陣內身上穿著全白的衣服,腳上是寬松的長褲,上身則套著類似長大衣的衣服,上面沒有任何扣子,前襟是打開的,全身的衣服都暗暗散發著光芒。

冷汗自桂的頰上和背上流下,桂並沒有注意到他拿著長劍的手正在顫抖。

陣內所散發出的氣息平穩,沒有斗氣也沒有殺氣,只是里面包含著無窮的強大力量及深不可測的能力。

要加以比喻的話,就是大河——不,是大海。

「你轉生了嗎?」「是啊。」

桂問。陣內抬頭望著滿月,對著月光眯起雙眼。

「如果沒有拼死戰斗的話,你不是就不能轉生嗎?」

陣內閉上雙眼,嘴角浮現小小的笑。

「我有戰斗,只是一步也動不了就被敵人殺了。」

「為什麼你變成了人的姿態?這代表你得到了無限的強大力量了嗎?」

二這個嘛……不過這個姿態應該就是最終形態沒錯了。」

陣內睜開眼,不只嘴角笑著,連兩只眼里也帶著笑意。

「能超越那個男人的力量嗎?」

二逗我就要用這只黃金僵尸來試了,你別來擋路,滾開。」

「我拒絕,徐志達是我的。」

桂的紫s 瞳孔中流露出殺意,只見陣內向前伸出右拳,啪的張開。

進sh 而出的沖擊波將桂打飛,後背直擊到櫻花樹干後,向前趴倒。他的身體麻痹,無法呼吸。

「我讓你自己選。」

在那一瞬間,陣內無聲無息地移動到桂的身邊,他一腳踩在桂的背上。

「如果你跟緣一起乖乖地離開這里的話,我就不殺你。如果你要阻擋我跟黃金僵尸決斗,那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說……緣……?」

桂趴在地上轉了轉眼楮。御堂緣正坐在櫻花樹的粗枝上高興的笑著,他一直在一旁看著好戲。

「我也曾經和你們聯手過,就這樣殺了你們的話感覺也不太好,滾開。」

陣內的腳放開桂的背,改以腳尖頂住下顎,桂不禁申吟。

陣內進sh 著黑s 光芒的雙眼並沒有在笑,但桂仍舊沒有屈于他的恫嚇,紫s 的瞳孔拉長,桂站起身來準備以術攻擊。不過——

「香沙蘿先生,隔岸觀火才是最好的選擇喔。」

不知何時,緣的手已經出現在桂身後,按著他的背。

「你這小鬼……!」

桂還來不及罵完,就被緣的空間栘轉術帶離了這個空間。

「接下來呢……」

陣內轉過身,交互看著倒下的青年和白僵尸——徐志達和陳雪。

是夢境還是現實?徐志達身處在讓人分不清楚這究竟是現世抑或是那個世界的混沌世界里。

徐志達放任自己在那個世界隨波逐流,心里想著——

是我錯了。

我一直以為,只要推開她、遠離她,這樣就算是在保護她。

我一直以為,如果不能讓她幸福,那我們兩個在一起也沒有意義。

可是這個想法錯了,如果我沒有走錯那一步,陳雪就不會死了。

但我到底想給陳雪什麼樣的車福?

我的聿福又是什麼?

不需要多想,答案下一秒鐘馬上出現。

是和陳雪在一起。

和她一起笑、和她一起哭、一起分享喜悅和痛苦——

想到這里,徐志達突然想起。

我曾經試著和她分享過嗎?

分享我的痛苦、我的悲傷。

陳雪說過,如果我有煩惱的事,請告訴她讓她一起分擔。

陳雪期盼著的,是一樣的幸福。

她希望能和我在一起,和我分享喜悅和痛苦。

但我卻從未試著分享。

明明陳雪就已經試著要接納下一切。

啊啊,所以說這樣才不行啊。

我滿腦子只想著要守護她、要讓她幸福,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陳雪的心情。

結果就是陳雪的死。

過于沉重的結果,太過分了。

錯的人是我。

要殺的話,殺了我就ji n。為什麼要讓她死?

反正我都要死了——

(不可以隨便想到死喔。)

聲音響起——

在這個沒有光線、沒有黑暗,只有混沌的世界里,听見那道聲音,如春風般溫柔、暖和。

(因為徐志達你還活著啊。只要活著,就什麼都有可能,你完全不需要放棄。)

春風般的聲音化作淡淡的光芒將徐志達包圍。

徐志達伸出手。一只柔軟的手將他的手握住。

「徐志達。」

慢慢張開眼,映在眼里的是陳雪的臉,光線的照sh 讓她濕潤的瞳孔看似亮赭s 。

徐志達正躺在陳雪純白的大腿上,被空洞拉長的手被陳雪緊緊握住。

全果的陳雪身上只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襯衫,頭上沒有綁緞帶。沒綁著緞帶的陳雪看起來比

平常還要成熟,非常美麗。

「是夢……」

「不是夢喔。」

陳雪把徐志達的手放到頰邊,微微笑著。

從手上和頰上傳來的真實體溫,是不屬于死者的溫暖。

陳雪活著,就在這里。

有驚訝,也有喜悅。但從徐志達嘴里說出來的卻不是「為什麼」也不是「太好了」——

「對不起。」

徐志達撫著陳雪的臉頰說。

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心情。

我曾經放棄過活下去的念頭。

所以,對不起。

陳雪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微笑著。

眼里滿滿的溫柔原諒了他。

「謝謝。」

徐志達將道歉的心情化為感謝的心情說出,他坐起身。

其實他不願離開她的大腿上。

「你沒有……殺了我嗎?」

徐志達模著後頸,朝向背對自己站著的男人問道。

是陣內甲牙,雖然是人的姿態,但徐志達一眼就看出那是完成轉生後的最終形態。

「因為我喜歡你帶著覺悟的眼神。我會讓眼神很棒的家伙活下來,讓你們成為我的糧食。」

陣內說著。他沒有回過頭,抬頭仰望著月亮。

他並沒有發出斗氣或是殺氣,但空氣中卻有一股沉重的壓迫戚。

明明陣內的身高只有一百九十公分左右,但他的背影戚覺起來卻有身高的數千倍大。

「治好她的傷的,也是你的力量嗎?」

陳雪受的傷並不淺,不過傷痕卻從陳雪身上完美地消失,徐志達身上的傷雖然也已經治愈,但那是[久遠之月的效果。

回答徐志達問題的不是陣內,而是陳雪。

「那個人把血灑在我的傷口上,然後我的傷立刻就ji n了……」

「血……?」

徐志達看向陣內,他的左掌滴著鮮血。

鬼族的血似乎有治愈的能力。

看著陣內手上的血,徐志達覺得非常奇怪,陣內在自己手掌上劃下的傷口應該不大,但為什麼那個傷口沒有立即愈合呢?恢復力優于僵尸一族的鬼族,應該只要數秒鐘就能治好吧。

「難不成——」

「既然你都醒了,那我也不打算浪費時間,戰斗吧。」

陣內蓋過徐志達的話,轉過頭來傲然地說,徐志達抱著陳雪的肩膀,緊緊咬著牙齒。

「如你所見,我的姿態已經超越了鬼,我要用你來試試這到底是不是我所追求的無限強大力量,如果是十天前的你應該沒辦法和我打,但如果是剛剛那種發飆後把我打爛的力量,就剛好可以拿來試試我的力量。」

「真的是你自己想要追求無限的強大力量嗎?」

陣內的眉毛微顫,眉間則皺起了深刻的紋路。

在來老家的路上擋下自己,那個擁有金褐s 頭發及瞳孔的少年說過——

[那個男人封住了陣內甲牙過去的記憶,灌人了一個強迫的意念。

如果那個少年所言屬實,那他的對手就不應該是陣內甲牙。

「陣內甲牙,你——」

在徐志達開口的那一剎那,陣內壓抑著的斗氣如決堤般一口氣爆出。

鏗鏗鏗鏗鏗。地表發出聲音,強風狂嘯。

陣內的頭發劇烈地飛舞著,衣服的下擺揚起,從他身上噴發出來的驚人斗氣震動了整個山頭。

我曾經戚受過這麼強大的斗氣嗎?徐志達只能張大雙眼和嘴巴。

「ji n像大海嘯逼近的戚覺……」

陳雪用指甲抓住徐志達的肩膀,發出顫抖的聲音。

「鬼神……」

徐志達無意識地說出這兩個字。

沒錯,鬼神。陣內甲牙已經超越了鬼。

「徐志達,這是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如果你要和那女人活下去,就用盡全力和我戰斗,然後毀滅我。」

陣內的腳輕飄飄地離開地面。

得要阻止他,徐志達的雙拳顫抖。

我得要確認那個少年所言是否屬實。

不過,我能夠阻止他嗎?

斗氣指的是將斗志和力量合而為一後放出體外的東西。

如此龐大、如純水一般毫無雜質的純粹斗氣真的有辦法阻止嗎?

但事到如今,不管他再說什麼,陣內甲牙應該都听不到了。

所以,只剩下一個手段。

「以戰斗阻止他。」

為了阻止戰斗而戰斗,听起來或許非常不合理,但這是徐志達目前唯一可行的手段。

徐志達睨著右手的無名指——睨著[久遠之月。陳雪緊緊握起他的手,蓋住[久遠之月‘。

她的眼里交雜著不安、責備、疑問——各式各樣的戚情。

徐志達撫著她如絹般的長發,在她耳邊輕語。

「沒問題的。」

只說了這一句話。

是的,沒問題的。

他再也不會放棄活下去的念頭,只要他還活著、只要陳雪還在,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都

會繼續努力活下去。

就算生命被戒指削去,就算強敵擋在眼前。

雖然不安、責備、疑問都沒有從陳雪眼里消失,但更強烈的安心戚浮現。

徐志達用力地點了點頭站起身,高高舉起散發著虹s 光輝的[久遠之月],從靈魂深處發出

咆哮聲。

徐志達全身放出讓人遺忘夜s 的炫目光芒,完全沒注意到右手的無名指上發生了什麼事——

[久遠之月上出現了龜裂。

金s 的光芒劃過寂靜的月夜。

閃電自四面八方劃過天空,如箭般落在陣內身上。

陣內高舉起一手,閃電像被吸住一般聚集在他的手掌上,凝結成一個小小的光點,陣內輕

而易舉地將之捏碎,隨即露出獠牙。

雖然招式這麼快就被人破解,但徐志達卻毫不動搖。

「半吊子的攻擊似乎對你沒有什麼效用,這樣的話——」

徐志達將雙手交疊在胸前,發出裂帛般的聲音後,炫目的刀刃自交疊的雙手中放出,刀長約有一公尺半的雙刀長劍。

這原本是哥哥o徐志天將雷電結晶化的招式,徐志達把御劍的雷電換成光,創造出裂光之劍。

徐志達的理想是在無傷的狀態下結束戰斗,但和陣內打的話,這大概是不可能的事。得先做好手腳可能會被砍斷的覺悟才行。

下定決心的徐志達將裂光之劍放低。

「要用劍來打嗎,有趣。」

陣內高舉的掌上卷起火焰的漩渦,一把巨大的劍出現在他手里。

陣內抓住劍柄,將大劍往斜下一揮,焰的漩渦飛散消失。

單刀、彎曲的劍身比香沙雉的長劍還要大上兩倍。它的柄也很長,混著紅s 及黑s 的斗氣從劍鍔、劍柄、整把劍上冒出。

兩人以剎那都不足以形容的極快速度逼近對方。

裂光之劍和巨劍激烈沖突,清脆的聲音響遍四周,由于聲音頻率實在太高,連在遠方觀戰的陳雪都捂住了耳朵。

徐志達緊咬牙根,以快折斷雙手的力量壓著刀刃,但陣內卻動也不動。

他在笑,明明就只用了一只手,但他看起來卻沒在用力,腕力的差距一目了然。

「你注意到了嗎?」

在兩人以劍相抵對峙之時,陣內開口。徐志達想要問他到底在說什麼,但他並沒有余力以開口。

「如果你沒注意到的話,那就讓我來告訴你,你也變強了。你現在的力量比起你在半瘋狂的狀態下殺了我時更加強大,就算是這樣彼此沖突,我也看不見你力量的極限。」

「……」

「超越黃金僵尸的黃金僵尸……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來試探我無限的強大力量!」

「……」

「你也用這場戰斗ji n好看清楚,看清楚深藏在你體內的威力究竟有多麼強大!」

陣內的雙眼猛然睜開,抽離巨劍,徐志達被彈開。

陣內彎,將單手放在地面上。

「悠然雄偉的地龍之王啊,我將這個世界交與汝,前來狂嘯,搖動整個世界吧!」

陣內以重低音低語。

轟隆隆隆隆,山頭激震。徐志達在這有如被暴風雨侵襲的小船般劇烈的搖晃中努力取得平衡。雖然他沒有倒下,但卻也無法攻擊。陳雪則是抓緊了櫻花樹。

以陣內為中心的龜裂向四面八方劃開,他腳邊的土地隆起。

是龍的頭,接著兩片羽翼破土現身。

由土構成的龍,第一次戰斗時雖然也曾經被土龍攻擊,但現在這條土龍的攻擊力卻是遠遠凌駕其上。

上龍自大地中出現、展露全貌後,拍著上制的羽翔,陣內就站在龍頭上。

徐志達被土龍振翼時所產生的巨風吹襲,他將裂光之劍插在地面上,努力不被吹走。

「天地合而為一,大地的戰槌啊,自天空中現身吧!」

陣內刺出劍召喚出空中無數的巨岩,大小各異,有些甚至還大到能把一整間房子壓碎。

那些石頭順著地心引力一齊落下。

徐志達嘖了一聲跑到陳雪身邊,把她扛了起來。

「捂住耳朵!」

徐志達即刻做出要求,陳雪驚訝地眨了眨眼,隨即捂住耳朵閉上眼楮。

徐志達深深吸了一口氣,朝向空中大聲咆哮。

震耳y 聾的咆哮聲化作沖擊波晃動夜空,將巨岩群全部粉碎。

土塊和較細的砂塵化作一陣土雨灑落地面。

「耳、耳鳴ji n嚴重。」陳雪捂著耳朵,發出快要哭出來的聲音。

如果沒緊緊貼著徐志達的話,她可能早已被卷入咆哮沖擊波之中了吧。

「火焰為父,大地為母,子為陽光燒焦萬物!」

陣內發出新的攻擊,光芒自土龍張大的嘴里深處散發出來。

「我不會讓你打到的。」

徐志達放下陳雪,將裂光之劍往旁邊一劃;向前伸出雙手。他將左右手掌交疊,直直地朝向土龍伸出。

光點出現在徐志達的手掌前,朱紅s 、薄紫s 、淡櫻s 、水藍s ,光點不斷重復閃爍著各種顏s 。

光點以強勁的力量灑下,同時膨脹o徐志達周圍的空間染上相同的顏s ,開始扭曲。

在土龍吐出光彈的瞬間,徐志達的招式已經完成。

膨脹的光點化作s 彩鮮艷的光之奔流朝天空劃去。

陣內蹬開土龍的頭,一躍而起。土龍還沒來得及放出口中的攻擊,就已被徐志達的光彈不留痕跡地消滅。

土龍消失後光之奔流仍舊不止,繼續朝向月亮前進。

陣內高聲大笑,他舉起大劍急急躍下。

徐志達迅速拔出裂光之劍,跳躍起身。

陣內從空中朝向地上。

徐志達從地上朝向空中。

兩人在半空中交錯。

陣內的大劍從上段斬下,徐志達的裂光之劍從下段揮起,兩人撕裂了夜空。

徐志達的劍速只稍微比陣內快了一點,裂光之劍的尖端劃過陣內的胸口,鮮血在空中飛散。

陣內的攻擊因為這一擊而歪掉,大劍只掠過徐志達的體毛便結束了。

即使胸口已被砍傷,陣內野獸般的笑容仍末消失。

在兩人擦身而過後,他轉身踢出一腳,修長的腳順著離心力劇烈地踹上徐志達的背。

沖擊劃過脊椎傳至全身,徐志達瞪大了雙眼。

由于姿勢已經被陣內踢垮,徐志達倒栽蔥的直直落下。

他的呼吸已經紊亂,只能大口喘息。陣內趁機再組攻勢,看來他能z you自在地在空中飛翔。

他的左手剌進徐志達的右胸口,五根手指挖下徐志達胸口的肉。接下來又以拳頭攻擊徐志達的月復部,噴著血的徐志達被打到地上。

陣內降落在地上,站在吐血倒下的徐志達身旁。

踢擊和落下時的沖擊,讓連續受到攻擊的徐志達全身麻痹、眼前逐漸模糊,但徐志達仍然不采守備姿態,繼續進攻。

他坐起身,sh 出裂光之劍。

裂光之劍分裂成十數只小型的刀進sh 。

陣內一驚,知道躲不開的他用雙手護住顏面。

裂光刀刺進陣內全身上下,將他打向後方。

徐志達趴著、陣內則是臉朝上的倒下,兩人的背和胸口都不斷劇烈起伏著。

「唔……」

「呃……」

兩人申吟著站起身來。

「……不要再打了。」

徐志達按著被血濕的胸口,眼底滲進了憂心的神s 。

「我們或許已經沒有戰斗的理由了。」

「你不要現在還在講這些沒意義的事,要理由當然有,就是無限的強大力量。我為了無限的強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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