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周寒和我一路沉默地回去,他從來不喜歡在車里放音樂的,也因為和我太過沉默的氣氛,而破天荒地听了一回張國榮的歌。我知道周寒其實是生氣了,這個男人心疼人的方式總是來的別扭,明明是覺得我這般傻乎乎地跑去酒店受那張小費不知道哪門子的酒瘋實在不應該,可他卻不說,只是換上了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就連我下車時,和他笑著說再見時,他也不過淡淡地嗯了一聲,便開車絕塵而去了。可不過半會,我的手機卻響起了一條短信,來自周先生的。
「晚上風大,下次出來的時候多穿點,當心感冒。」
近來,我總是莫名喜歡晴好的天氣,也許是受網絡上廣為流傳的那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文藝腔調的話禍害不淺,甚至潛意識都覺得,只要是艷陽高照的日子,心情都要比平日里明媚不少,比如此刻,就連台里那有名的嘮叨更年期主編大劉的電話響起時,我甚至破天荒地沒有覺得煩躁。
「莫小西,你又在哪晃蕩,難道不記得周一早上要開例會嗎!難道不知道大家伙都在等你一個小祖宗開會了嗎?」大劉的口頭禪總是「難道……」矯情的句式,用台里人的說法,這中年小老頭是深受瓊瑤阿姨荼毒的一代人,可人家偏偏是電視台里有名的角色,看似平淡無奇的 黑眉毛下面有一雙賊亮的眼楮,愣是有本事將主編這個位置牢牢坐了十年。
「劉主編,那什麼我馬上到了,這不,來的路上有點堵。」我忙討好地說道,看了一眼前面大約五百米開外的電視台大樓,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其實確切位置已經到了電視台樓下。這年頭,人唬人不是什麼稀罕事,大抵說自己已經快到的人一般都只在了半路上,說自己還有一小會就能現身的,多數還沒出門。
從掐斷電話到踩下油門一路沖進了電視台的停車場,我這一套*動作做的相當酣暢淋灕,要知道被大劉的電話催過一次倒沒啥,畢竟在電視台里,大伙都外出跑新聞慣了,跑沒了辦公室時間概念,遲到早退什麼的在編輯部倒不是什麼稀罕事。我琢磨著,指不準大劉是拿我下刀,會議室里保不齊正參差不齊著。
周寒曾說過,我這五年能在電視台里平安無事的混日子是一個委實不容易的事情,他這話倒也不差,要真說起這五年來,倒沒有別人口中的跌宕起伏,大起大落,但至少也夠得上精彩的檔次了。我至今仍不後悔當初畢業後選擇了進電視台,這個外界看來有些神秘,卻委實不算什麼好染缸的地方。
然,這一次我卻猜錯了。
此刻會議室里鴉雀無聲,眾人都一本正緊地拿著筆和本子坐在了位置上,除開我以外,只有一個上個月剛進來的實習編輯沒到。
大劉今天穿著一身夾克,搭一大紅的領帶,整個人倒是蠻喜慶的。我躡手躡腳飛快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身旁的就有人附耳湊我跟前說道「莫小西,你下次敢再晚一點出現嗎?今天幸好不是你墊底,否則……你這個月的工資怕是又要被扣光了。」
話說的人是我的拍檔,主要負責攝影的鄭方,小伙長的眉清目秀的,新聞科班出身,各方面倒挺優秀,只除了身子板算不得健碩,是以當初我乍見到他時,還深深擔心了下鏡頭的穩當性。可事實證明,小鄭的技術還是牢靠的,我和他合作搭檔算一算也進入第三個年頭了,這期間我們一直相處的頗和諧,除了一年前某一天晚上,小鄭同志一下沒想開,愣是借著幾分醉意沖我表白,說是看上了我這個比他大了三歲的女人,卻被我斬釘截鐵的拒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