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老莫忽然說要出去旅行,我深感意外,在我的印象中這是他這麼十幾年來,頭一次自己主動說要出去走走,離開這座他舍不得的城市。
「老莫同志,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在外面給我找了一後媽了?」我邊幫著老莫同志收拾行李,邊不甘願地問道。不知道這一點是不是隨了老莫,我打小就喜歡到處轉悠,長大後逐步演變為喜歡到處旅行。上大學那會,我背著雙肩包,愣是用了一個暑假將周邊的景點游了個遍,以至于我和老莫開玩笑地說,如果畢業後我沒辦法如願以償的進入電視台的話,指不準是可以去考個什麼導游證,賺賺小費頗多的零花錢的。
「你這丫頭,竟瞎說!」老莫無奈地笑道,他近來總是容易疲倦,咳嗽的老毛病也遲遲不見好轉。「我要是給你找後媽,還需要奔其他地方去麼?那不是多此一舉!你不知道,咱們小區管委會的老大媽,早就熱情的給我介紹對象了,我啊……」
「你怎麼知道大劉,額劉主編為難過我啊?」我詫異地問道,這些年我甚少將在台里的事情回去說,主要的紓解窗口都放在了周寒那里。我總覺得,老莫這一輩子一個人將我拉拔長大挺不容易的,而我在能夠自食其力之後,不應該再讓他操心了。
你怎麼來了,而不是你來了,短短幾個字的區別就好像一顆小石子投在了我和這個男人的心間,泛起淡淡漣漪。從前,我斷不會如此客氣地和周寒說著話的,而此刻,我明明不想這麼做的,卻擰不過心里的翻騰,下意識地說出了那幾個字來。
「你這小子就是比我們家莫小西來的懂事,來了好,來了也好。」老莫眼神瞥了我一眼,意有所指地念叨。
「老莫同志,出門在外千萬要注意身體,你想啊,萬一感冒了發燒了,你拖著那身子怎麼去欣賞咱祖國的秀麗風光啊!」我伸手替老莫同志理了理前面被風吹的有些亂的發型,上面不知什麼時候布滿了白發。周寒替老莫同志去辦登機手續了,我則趁著這個空檔交代些不放心的事。曾幾何時,小時候出門是老莫同志一個勁地交代我這交代那,而現在,時光流轉,角色互換,而我才在幡然中領悟期間的酸甜苦辣。
打開門,我一抬眼,赫然看見周寒就站在門口,手里提著一袋子的東西。我們安靜地對視了許久,他的眼神深沉地看著我,帶著幾許想念和期望,也許還有迷戀。而我卻在半晌後轉移開了視線,退開身子讓出門道,輕聲沒有表情地說道「你怎麼來了?」
我竟不知道這些年,周寒背著我時不時將我在工作中的問題和遭遇都告訴了老莫同志,也難怪他們兩個如此哥倆好。心里忽然涌起一陣淡淡的感動,這個男人為我做的有時候想想,早已超過了一個朋友能做,該做的一切,而我卻仍舊不知道知足,總是想要從他身上得到更多,更多。
「哦?我們家閨女什麼時候倒成了大款了?」老莫同志打趣我,他那滿布皺紋的眼角似乎有些隱約的水痕,很淺,讓人看不清。zVXC。
「把安全帶系好。」他忽然淡淡地開口。
「哦……」我若有若無地應了一句,卻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麼好。換做平時,沒有和這廝鬧別扭的時候,我肯定會故意用酸不溜秋的語調調侃他這位沒認親的干兒子可比我這個親閨女來的勤快,消息也靈通不少,可現在,我卻連一抹沒事的微笑都很難擠出。
「你這孩子,竟說些有的沒的。」老莫似乎也有些不自然,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凡事不要莽撞,不要不顧後果的去做。你知道的,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什麼值得老爸牽掛的,就是你這丫頭了。」
肖蓓蓓的話無疑在我心底投下了一顆無形的炸*彈,讓我心底里藏著的那些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見天日的東西蠢蠢欲動。她說,我和周寒之間為什麼就不能是愛情呢?這個問題,這幾天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無聲的問自己為什麼,究竟這一切錯在了哪里。
老莫被我逗笑起來,他將洗漱用品擱進了行李箱的側面,最後細心檢查了一遍後拉上拉鏈,將箱子豎起來,拍了拍「你啊……就少和我貧嘴了,這招啊,擱我這不管用,你沒听說過姜還是老的辣?要我看啊,能被你吃的死死的也只有小周那個死心眼的孩子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鈴忽然響起,老莫一听到聲音,就趕著我去應門,自個轉入了房間,說是忽然想起來有些東西忘記收拾了。老莫同志這些年不僅將在家里關于我母親的照片收拾的很干淨,也甚少主動提起了關于她的事情。現在我听到他居然主動提及了,反而有些晃神,只听見老莫同志繼續說道「其實這一次出去走走也算了了我多年的心願了,我和你媽,當年就是在那里遇見的。」
「我听說莫爸要出去旅行一段時間,準備了點東西給他。」他提了提手袋,眼神里那一閃而逝的受傷表情消散無蹤,甚至我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這個男人,怎麼可能會為了女人而受傷……
「你這丫頭什麼事都不和我說,受了委屈也不像別人家的姑娘一樣沖老爸撒個嬌,害我心里失落了好一陣子。後來還是小周來開解我,他說,你這是體貼的舉動,不希望我為你擔心。他還和我保證了,一定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在你身邊,給你當出氣筒,听你嘮叨。」老莫說,一番話讓我有些怔然。
去機場的路上,老莫同志一如既往的主張節約不浪費主義,愣是不讓我自己也開車一道前往,最後我也只得妥協地坐上了周寒的寶馬。老莫說他要提行李方便,眼疾手快地打開了後車廂的門,自己鑽坐了進去,還樂呵呵地假裝在忙碌地檢查是否遺漏了什麼重要證件。
「爸!我已經是大人了,用不著別人照顧。」我反駁,卻在老莫同志的一記有力的眼神中漸漸沒了聲音。
我順眼地看去,周寒前面手里提著的手袋里感冒藥、風油精、雲南白藥應有盡有。前面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倒是記得了給老莫捎上吃的喝的,卻沒有想到備些藥品。
「你們啊……」老莫搖頭寵溺失笑,空出一只手來拍了一記周寒的肩膀,一邊手緊了緊握住了我的手「小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就麻煩你替莫爸好好照顧這丫頭了。」
周寒微微笑了,眉角上揚他說「還是莫小西同志對我知根知底的,就連我有多少身家財產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謝謝……」我諾諾地說,低頭,因為周寒忽然靠近的氣息而有些心煩意亂。老莫在後面看著歡樂地取笑我「喲,真沒看出來,我們家小西還有客氣和小周說謝謝的一天。」
我嘟囔道「本來就是!就算我沒有錢,諾,你的小周同志有的是!」我一把將正朝我們走來的周寒扯了進來。
一路上,我鑒于前面他們爺倆聯手取笑我的前車之鑒,愣是將淑女這回事堅持到底,只是安靜地听著周寒和老莫同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顯然,老莫同志和周寒是很投緣的,旁人要是不知道的還會以為他們才是父子倆。
「他死心眼?!爸,你最近老花鏡度數加深了吧!整一個狡猾的狐狸,還沒事喜歡裝大灰狼的冷酷,哪哪也看不出是個死心眼的老實角色。」我夸張地咋呼起來,心底淡淡劃過一道疼。
「嗯?」我一時只顧著自己解氣地月復誹,沒听見這個男人的話,卻見他下一秒嘆了一口氣,俯身過來替我系好了安全帶。
周寒見老莫同志露面,臉上的表情一松,微微揚起唇角地說道「莫爸,你不知道老板就是公司里最閑著沒事干的那個人了。再說了,您難得想通了要出去走走,說什麼也要來送送您的。哦對了,這些是一些藥品,都是日常用的,您蠻帶著。」
我沒說話,卻見周寒忽然笑了起來,他說「可不是,我也嚇了一跳呢。」
「你看你,怎麼說話的,要是小周那孩子在,指不定又得不高興了。你啊,老是說話沒個遮攔的,這樣下去非得得罪不少人去。對了,你們單位的劉主編最近還有沒為難你?」老莫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
「喂,還說我,您自個說的也煽情的離譜了哈!」我沒好氣地說道,然後親昵地挽著老莫的胳膊撒嬌道「記得給我帶特產和小玩意,記得多拍一些照片,千萬要注意身體,別太省了,該花錢的別和自己過不去,你女兒現在可能賺錢了。」
老莫語塞了半晌,忽然拍了一下一把大腿大笑著點了點頭「還真是,沒有一個瞧對眼的。這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啊,真奇怪,想當年我和你媽不過在人群中見了一眼就彼此深深吸引,再也分不開了。」
「沒一個瞧對眼的?」我接過老莫的話茬,笑著問道。
我別無選擇只得無奈坐在了副駕駛座上,心里的郁結卻越發濃厚起來,周寒那廝的眼神從一開始就沒有看向我,明明做錯事的是他,現下可好,他反倒一派自然,而我卻要時不時地偷偷窺視他的表情去,想來,還真是一個黑白顛倒,混亂不堪的世界。
「哎……」我唱作俱全地嘆了一口氣,頗遺憾地說道「你看,這說來說去都離不開我媽,我說老莫同志,你這輩子算是完了,估模著你這第二春不是遲遲不來,是永遠不來了。」
「小周來了?」老莫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個房間的門口,他慈愛地看著我和周寒笑道「都說了你們工作忙,不用管我這個老頭子,你看看我這好胳膊好腿的,去哪里去不得!」
「我知道的,而且我也已經習慣了。莫爸你就放心的去玩吧,莫小西有我在,不會有事的。」周寒忽然一本正經地說著,倒好像是在承諾什麼,我一時間被他如此鄭重的口吻唬道,也沒有想起唱反調來,心里劃過一道暖流。
***繁華夢燼***
這一章主要是伏筆,下一章會是周寒和小西的和解,莫小西的心里開始明白自己對周寒的那種感情不叫友情了。謝謝親們的各種支持!主媽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