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西,難道周寒沒有告訴你,我和他已經和*平分手了麼?!」楊雪是如此雲淡風輕,卻帶著幾分刻意地上揚聲音說的。我听見的那一瞬,腦子嗡的一身,幾乎是下意識的轉身過來,瞪著眼前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模樣的女人,半晌卻不敢再追問一句來。
「看來周寒真的沒有告訴你。」楊雪打量著我半晌,似乎對于我有這樣的反應很是滿意,而後緩緩走到我身邊,輕拍了一記我的肩膀,她說,語氣听不出什麼其他額外的情緒「莫小西,我還以為你和他現在已經正式在一起了……沒想到他什麼都沒有說。真不知道從來都很果斷的周總現在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哦……也許他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真可惜,這個驚喜被我撞破了。」
「你說……你和周寒分手了?所以說……沒有婚禮了?你們……」我痴痴的問,總覺得這個玩笑,當然如果這是楊雪今天來特意與我開的玩笑的話,太大了,我玩不起。
忽然之間我有一種沖動,我想要沖到那個男人的面前,質問他,這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麼。而這麼想的我也是如是做了,我甚至不顧我的辦公室里還站著我那名不副實的前任情敵。
目光朦朧間,我竟真的看見了一道身影朝我走來,嗯……不是周寒,因為他從來不喜歡打亮色的領帶,每回重要會議,總是我死皮賴臉的*逼著他,他才勉強黑著臉答應下來。不是周寒,若是他,怎麼可能會在看見我之後,還依舊沒有停下腳步朝我走來。
「是的,周書記希望能馬上見到莫小姐,希望莫小姐能抽空來醫院一趟。」那聲音依舊維持在一條水平線上,倒是表現出了專業的水準。
我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覺得又驚又喜,而這樣的驚喜鋪天蓋地過去後,卻是一種害怕和擔心。周寒本可以第一時間告訴我的,就算他忘記了,可昨天,當我說起楊雪,說起他們那一場本要在下周周末舉行的婚禮的時候,他卻依然沒有半點反應。他甚至問我,在乎麼?這麼輕而易舉地將他推給別的女人。
我的腳步有些虛浮,走的不快,偶爾還有些踉蹌,只覺得頭暈乎的厲害,如果現在誰能給我一個依靠,那麼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閉上眼楮,再不要醒來。不醒來,就能逃開這個讓人無法接受的事實。
那時候周寒才五歲,那個狠心的女人就這麼丟下了自己的孩子,投奔向了別的男人的懷抱。我那個恨啊,我們老周家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事,要讓旁人知道了,自家媳婦跟著別的男人走了,我這老臉要往哪里擱?!我老周家的兒子,怎麼就比不上那個男人了。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兩個人終還是瞞著我去辦了手續,當我知道的時候,周寒的媽媽已經帶著行李離開了家。我這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在我們大家一個勁的鼓勵周寒的媽媽走出去散心的時候,她卻在這個走出去的時間里,認識了另一個男人,甚至為了那個普通男人,不惜義無反顧,將昔日的溫婉都拋在了腦後。而我的兒子,哪里是沒有愛,哪里是不想虛情假意,他是在乎他的妻子的,根本就是周寒的母親心里有了別的男人,並且恬不知恥的還向我兒子提出了離婚,我兒子才會告訴我那些要離婚的事情的。她說希望能得到成全!什麼是成全,成全就是撕碎一個男人的心,而後去另一個男人身邊麼?
婚後第三年,周寒出世,我當時只樂的抱上了孫子,卻沒有注意到他們夫妻兩之間的裂痕已經越來越大,聚少離多,性格上面的差異,對同一件事的不同態度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讓他們的爭吵就好像家常便飯,愈演愈烈,甚至到了只是在我的面前假裝幸福的程度。我其實是隱約知道的,可我總想著,磨合磨合著這小日子就過的順暢了,哪有不吵架的夫妻,不過是床頭吵架床尾和罷了。
「後來呢……後來,她,回來了麼?」
上面的來電是一個陌生號碼,號碼倒是挺吉利好記的。我接起電話,「喂你好,我是莫小西,請問你是哪位?」
我趕忙走過去,站在病床旁邊,看著眼楮依舊閉著的老爺子應道「周老爺子,是我,我來了,听說你要見我。」
周老爺子的話一出口,我的手微微一頓,指甲不小心掛過了指月復,心里渾然不覺疼,只覺得前面好似無底洞的懸崖,而此刻的我已經站在了那里,無路可退。
周老爺子的故事很短,短到我甚至以為那不過是我的幻覺,而不是真的。我一個人興沖沖的來,最後仍舊一個人渾渾噩噩的離開,一切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可只有我知道,不一樣了,什麼都不一樣了,我不知道……原來和周寒這輩子能做成朋友已然不容易了,我們注定是陌路相逢,沒有將來的兩個人,沒有仇人相向已然算的慶幸,我怎麼能有更多的奢望呢……
「周寒……」我听見自己的聲音清淺的呼喚,走到我跟前的黑色皮鞋微微頓了頓,而後一個箭步將我扶住,然後眼前一片黑暗間,我好像听見了男人的呼喊,他說「莫小西,你怎麼了?莫小西,你不要嚇我……莫小西,你難道真的就這麼愛他,愛那個周寒。」
「周老爺子,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我和周寒……」我想說的話還沒說完,卻被老爺子緩緩抬起的手勢打斷。那是我從小只在電視上才能見到的角色,後來即便跟著周寒去過老周家幾次,可總是淡淡的接觸,我對老爺子多的是敬畏,而不是親切。是以,我沒有辦法像楊雪一樣,才不過見了一次面,就能灑月兌大方的稱一聲爺爺,我這個人有時候敏感的過了些,若不是真心敞開了心扉接受我,我亦不會敞開心扉去回報對方的。zVXC。
氣憤當下,我本想找人將周寒的媽媽帶回來的,那一張離婚證書,撕掉了就不會再作數。可我那沒用的兒子卻求我,求我放過他的妻子,他說,如果這是她想要的,他願意放手。他真的不忍心再看著她飽受煎熬,抑郁寡歡著這麼過一輩子。他還說,他曾偷偷開車到了她現在住的地方看她,她每天都在微笑,笑的很開心,是他從未見過的開心。他確定,他的妻子是真的幸福了。
「你會主動放棄的。當你知道你和周寒之間是什麼關系,周寒為了你要承受多大的痛苦的時候,你會主動離開的。莫小西,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和周寒在一起麼?那麼,我來告訴你,告訴你一個你那過世的父親早該告訴你的故事。」
「莫丫頭,你和周寒之間究竟怎麼樣,怕是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所以……我今天才把你叫來。」周老爺子說話依舊有些吃力,他頓了頓,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面沒有恨,卻有淡淡的怨。「孩子,你是一個好孩子,只是你和周寒不適合,你不會是我老周家的孫媳婦。你們如果當初只是甘心安分的只做普通朋友的話,那麼今天這個黑臉也不需要我這麼一把年紀的人來扮,只可惜,你們逾越了,踩了那根不該踩的線。」
「不,你錯了,我為周寒挑選的對象最好是楊雪那樣條件的。但如果是周寒喜歡,就算是尋常老百姓家的姑娘我也會二話不說的答應下來的。周寒的妻子可以是任何人,卻惟獨不能是你莫小西。」周老爺子說,他好似故意放慢的語速,任由著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我的臉色變得一片煞白。
他的父親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我要找他前妻麻煩的消息,連夜趕了回來,趕在了我之前見了她。可誰也沒有想到,那一輛載著他們的出租車突然闖紅燈出了車禍,他們……就這麼都死了,甚至連最後一句話都沒來得及留下就死了。我的心里那種恨,那種怨沒人能懂!我這一輩子就這麼一個兒子,是她,毀了我兒子的幸福還不夠,還拿走了他的命!那是我的兒子,正值壯年,前塵似錦的兒子,卻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白發老人的眼眶濕潤了,那個從來讓人敬畏著崇敬的人物,卻也有掉眼淚的時候。
「你是說……周寒在很早之前就答應過,和我只做朋友?!」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里說不上什麼感覺。忽然有一種釋然,我好像找到了可以理解周寒的理由,哪怕這個理由來的蹊蹺來的牽強,可忽然有一種恐慌在蔓延,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不可一世的周寒也選擇了妥協。
黑暗中我好像回到了那一年,我不過還在上幼稚園的年紀,老莫同志失魂落魄的回家來,他的眼楮紅腫的厲害,手里捧著一只不大的胡桃木箱子,上頭還有一把鎖頭,他用顫巍巍的聲音告訴我「小西,媽媽不回來了,你媽媽不會回來了。」。然後情景一轉卻到了我和周寒在周家的老宅里他的房間里,我環顧四周,也沒有看見關于他父母的任何哪怕一張的照片。于是耐不住好奇的我問周寒「你父母呢?怎麼不見你的父母?」那時候我和他初識,他對我也不過三言兩語的應付。周寒的臉因為提到他的父母而頓時難看了起來,他說「莫小西,以後不準提起他們,我沒有父母,我只有爺爺!」
可我哪里知道這樣強湊在一起的婚姻是得不到幸福的,更何況這兩個人,並不是真的願意在婚姻的圍城里一輩子。
那個時候的我不會知道,一個簡單的決定也可能會改變一生,如果我先去見了周寒,也許後面的故事就會有所不同了。可我哪里會知道,哪里會知道等待我的是一個前所有未的打擊,一個甚至于讓我整個人生顛覆的故事。
從電視台里驅車到醫院只花了二十分鐘,那本來層層封*鎖的VIP病房現在依然戒備森嚴,周老爺子的警衛兵已經在病房外等著我,他見我來,笑著打了招呼,便打開了病房的門,讓我走了進去。
「周寒的父母是相親認識的,說是相親,不過當年就見過了不過三面的功夫,就被我們拍案定下了婚事。那時候在我看來,我老周家的獨子,是需要一個最好的姑娘來匹配的,而周寒的母親,端莊大方,文靜的模樣深的我心。我甚至可以勾勒出他們將來幸福生活的畫面,一個事業有成,一個在家里相夫教子。
「就在前天,你想盡辦法想要進來采訪我的時候,周寒已經親口答應我會和你分手。莫丫頭,之所以今天會把你喊來,是我怕周寒那小子不堅定,你們的感情畢竟深厚,我想,如果他知道你還一直在等著他的話,這輩子也算毀了。請原諒一個一手將這個孫子撫養長大的老人的心情吧,莫小西,這一次下狠心由你來。」
我腦子一片懵然,周老爺子的話一句一字的好像咒語一般讓我的頭發狠似的疼。我微微皺起眉頭,問「為什麼,我不懂,為什麼我和周寒只能是朋友,這句話……周寒也常和我說起,可我不懂,我就是不懂,為什麼我們不合適,難道一定要門當戶對,一定要是什麼大小姐才配得上周寒麼?!周老爺子,你有沒有問過周寒的想法,他……想要的是什麼。」
周老爺子好半晌才睜開眼楮,他那略微有些渾濁的眼楮看向我許久後,才又開口「你扶我坐起來。」我一听,剛忙搖了搖病床左側的按鈕,病床緩緩向上揚起30°角,而後我扶著周老爺子,直到他坐定之後,才又伸手替他將有些凌亂的床單理了理好。
我想,不用回頭也能知道此刻楊雪的臉上的表情會是如何了,可管她呢!在電梯里拼命的看著數字的變換,總覺得今天它們變化的格外的慢,而我心里的焦急卻越發明顯。我的手因為緊張激動而微微顫抖,以至于手機在包里響了好幾聲之後,我還充耳未聞,直到它第二次依依呀呀的唱響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的從包里將手機取出來。
周老爺子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將眼神在我身上掃過,這樣的掃視好似是故意的,他說「是,早在三年前你們越發親密的成為好朋友之後,他第一次將你帶回周宅後的第二天,他就已經答應了我,還發誓絕不會對你有別的心思。」
「莫小西,你听好了,這樣的話我楊雪只說這一次,畢竟對我來說,也算一次失敗。我和你們家周寒分手了,都一周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你父親剛過世。分手是我先提出來的,因為我也有自己的驕傲,一個心不在我身上,而且可能一輩子也會在心里裝著另一個女人的男人,我楊雪不屑要。所以……如你所願沒有婚禮,什麼都沒有了。」楊雪說,一字一句清晰深刻的烙印在了我的腦海中。
這一切的舉動都落在周老爺子的眼中,他嘆了一口氣,說道「莫丫頭,你也是一個好姑娘,從當初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心地善良,活潑開朗的好姑娘,只可惜了,你和我們家周寒注定是沒有結果的。」
那一年,周寒十二歲,和人打架回來,悶不吭聲的躲在房間里。我通過他身邊的朋友了解才知道,是那些小混混嘲笑他沒有媽媽,是被媽媽拋棄的孩子。周寒氣不過,才和人家打了起來的。勢單力薄,于是只能傷痕累累。我趁周寒的父親在外地出差的空檔,約了周寒的媽媽出來,我不能坐視不管,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毀掉一切,也要給我的孫子真正的快樂。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那一天……我失去了我的兒子,周寒也永遠的失去了他的父母。
許是連重癥觀察室都進過了,我現在對病房沒有太多的驚恐和別扭,反而留在心底的只有親人逝去的淡淡淒涼和哀思。白色的大床上,白發老人安靜的躺在那里,一旁的心電儀器在滴滴的發出聲響,我四下一看,周寒不在。
「周老爺子要見我?他的身體不是不好麼?」我下意識的問道,電梯*門開,我疾步走出去。
五年前的我,就已經很清楚,我和周老爺子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距離。只是那時候的我不懂事,以為不過是所謂的平等問題,是所謂的門當戶對懸殊罷了。
周老爺子微微黑了臉,他哼了一聲,然後瞪了我一眼「他想什麼我還能不知道?!可是就算他心里也有你,我也不會答應讓你進門的。莫小西,關于這個問題,我很早就和周寒說清楚了,他答應過我,這輩子只會當你是朋友。可是那小子背棄了他的承諾,如果不是他把控不住自己,今天我想這場對話也就沒必要了。」
「後來?你問後來?」周老爺子說「後來……她始終沒有回來,一年又一年,我就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兒子越來越孤單,越來越沉默,看著周寒開始不再會笑,不會撒嬌,甚至不會大聲的說話。我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就算手握重權又如何,就算運籌帷幄又怎樣,自己兒子的幸福都保不住,我還算什麼父親?!既然當初這場婚姻是我為他們決定的,那麼即便要結束,徹底的結束也要用我的方式結束。
「是莫丫頭來了吧?!」周老爺子開口,聲音有些嘶啞。
而腦海中的畫面最後終是定格在了我最不願去的地方。病房里,滴滴的儀器聲響和著老人蒼老渾厚的聲音,好似一架年歲已久的樂器,正努力發出最後的聲響。
究竟為什麼……我的心里忐忑不安,太多為什麼想要問出來,為什麼不告訴我分手的事情,為什麼一早要離開我,為什麼要讓我忘了他。
周寒的媽媽在生下周寒之後的兩年里一直郁郁寡歡,醫生說是得了產後憂郁癥,這是心病,醫不好的。而我那不孝的兒子卻依舊在外面昏天暗地的忙碌,他說,他不愛周寒的媽媽,因為不愛,所以做不到虛情假意,為老周家生一個孫子已經完成了這段婚姻的使命,他不想再受桎梏了。那是我兒子第一次提出想離婚,結果卻被我一個拐棍打了一通,我告訴他,我們老周家從來沒有離婚的先例,這婚就算是行尸走肉,就算不過是一張破皮囊也不許給我離。
「不!老爺子,我愛周寒,這一點您是知道的……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成全我們?!我不要和他分開不要……我本來都已經絕望放棄了,現在絕不會再輕易撒手。」我一把抹去眼角的眼淚,堅定的說。刻過瞪上。
「就因為我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靠父親一手養大的孩子……難道只有楊雪這樣的才能配的周寒?」我搖頭,有些怔然的喃喃自語。
那個傻小子,竟然和我說什麼偉大,說什麼不一定佔有就是幸福,他已經試過一次了,試過了知道不合適,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就要在來得及的時候放手。可我卻不認為拆散一個家庭,讓孩子從小就沒有了母親是真的幸福,那是不負責任,是逃避。」
我想了想,終是按捺下了想要迫切見到周寒的心情,答應了對方的要求。我當時琢磨著,好歹對方是周寒的爺爺,也是他最在乎的那個人。怕是沒有什麼能比能讓周老爺子喜歡我更重要的,我忘不掉那一回在周家老宅里,周老爺子對楊雪的歡喜,是那麼的明顯刺眼。
「莫小姐,周書記想要見你。」電話那端傳來平穩斯文的聲音,他口中的周書記,我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就是周寒的爺爺,我口中的周老爺子。
「莫小西,你是想問這一切,我說的這個故事和你有什麼關系?」周老爺子說,一字一句,聲音沉緩「好,好……我告訴你,這個故事里讓我失去兒子,讓周寒失去爸爸的女人,那個拋夫棄子的女人就是你的母親肖如玫。」
***繁華夢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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