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爹知道你眼光高,你就慢慢物色吧。」華老爺頓了頓後方道,「爹只想問你,你可介意由你弟弟先婚娶?」
「這孩兒當然不介意。」他怎可能介意!若弟弟先婚娶自是最好,省得他被逼得悶。
這說也奇怪,東芹鎮未出嫁的閨女不少,環肥燕瘦,各有各的美與好,偏沒一個入他眼,他也不知是哪個地方不對勁,就沒個上心的。
他理想中的媳婦人選不是賢淑溫柔便可,亦不是容貌秀麗就可讓他一見傾心。
華啟斐擅樂音,各式各樣樂器皆上手,詩詞歌賦無一不通,他想要的就是與他同樣具備才華的女性,能與他琴瑟和鳴,而不是只會在一旁奉茶,拍手笑贊。
這樣的觀眾隨手捻來,不會是他的媳婦人選。
「其實,你三弟有個指月復為婚的對象。」華老爺進入正題。
「當真?」這三弟的未婚妻未免出現得有些唐突。
過往二十多年來,皆未听聞三弟有名未婚妻,怎會憑空生出?
其中必定有詐。
「只是那個對象目前不知流落何方。」華老爺輕嘆了口氣。
「那是哪戶人家的女兒?」華啟斐順著華老爺的意思問了下去。
「那是為娘一位朋友的女兒,你小時候都喚她芳姨的呀,記得不?」一旁的吳氏微笑問兒子。
華啟斐凝神想了會,搖頭。
「唉。」吳氏輕嘆口氣,「也不怪你忘了,畢竟你那時太小。芳姨的女兒出生時,就與卓軒做了指月復為婚的約定。後來芳姨的丈夫過世,她帶著女兒投奔親戚,漸漸的音訊全無。娘最近忽而想起這件事,故派人打听她們的行蹤,听說我那個朋友數年前過世了……」說到此,吳氏感傷的揩了揩淚。
「我四方打听,終于找到老三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今年都十八了,實在不該再拖延人家的終身大事,所以希望你去把人帶過來。」
吳氏說的故事半真半假,她的確有個青梅竹馬,亦生名女兒,丈夫過世、投奔親戚皆是事實,不一樣的是這名女兒並未與三兒子指月復為婚,她只是恰好想到這名孤女,不曉得如今過得好不好,于是派人去做了調查,了解她目前的情況後,決定讓她跟兒子成親,既可了為人父母的心頭願,還可照顧故人之女,可謂一舉兩得。
這位青梅竹馬,華老爺亦有印象。
她的姿容端麗、文靜嫻淑,因父親開設私塾,打小耳濡目染,文采出眾。
夫家亦是書香世家,丈夫是名秀才,沒想到命不好,高中舉人沒多久就染病餅世,才不得不投奔夫家親戚。
華老爺思慮過後,認為其女必承襲父母的文華與秀麗外貌,即使目前過得不算好,但畢竟是舉人之後,光這點,商賈華家就是高攀了。不過真把故人女兒跟兒子配對,以婚約逼迫,兒子可不見得會屈服--若有這麼好處理,他們哪需煩惱?
吳氏自然明白這點,刻意使了點小計,讓華啟斐猜不透兩老的本意。
他們的目的有二,一個是旅途中朝夕相處,說不定就會生了感情,順理成章與大兒子結成連理;另一個則是若朝夕相處未生感情,等把人帶回來了,那被亂點鴛鴦譜的老三總不好當著人家姑娘的面不肯成就婚事吧。
萬一,兒子的心當真如此絕,不顧姑娘家的面子,那麼他們也會給一大筆錢,為她在他處購屋買僕,另覓良緣。
華老爺本著死馬當活馬醫,成了是好事,不成也是幫了人家女兒,算是美事一樁。
同一個籌碼壓在兩個人身上,勝算將會大上許多,這就是他們打的主意,若是此法奏效,還可如法炮制在另外兩個兒子身上,也就是說,華啟斐是被兩老率先拿來當實驗品。
誰教他年紀最大呢,今年都二十五了,看看其他同年紀的男子哪個不是身後跟著孩童數名,童稚的嬌女敕嗓音喚著「爹爹」,就只有他,連能喚他「相公」的入門妻都沒著落。
兩老,急啊!
「為何是我去帶,而不是叫老三去?」華啟斐質疑,深覺內情不單純。
誰的未婚妻當然由誰來負責,外頭天氣這麼熱要他出門去帶個女人回來,沒門!
「唉!」華老少爺嘆了口氣,「你三弟跟你一個樣,我看是有樣學樣,對婚娶興致缺缺,還說長幼有序,你未娶妻之前,他不敢先兄長而娶,這說來,豈非你的責任?」華老少爺瞪向大兒子。
這也不過是弟弟們的借口啊。
華啟斐假裝無奈的笑了笑,擺出人不是他殺的無辜樣,聳了聳肩。
「若是叫他去把人找回來,我看他可能拖延到人家都嫁了,他才出發吧。」吳氏搖了搖頭。
「這倒是沒錯。」父母的憂慮合情合理,華啟斐不由點頭。
「所以娘想了想,還是先讓你去把人帶回來,人都來了,你三弟也不好當面拒絕給人難堪,這樣你也可以慢慢的物色你的理想對象。」
華啟斐低頭沈吟。
「如果你不去,那我只好不顧你的意思,找了個姑娘下聘,幫你把人娶回來當媳婦!」華老爺一臉嚴肅道。
婚姻大事本就是奉父母之命,這代娶又不是新聞,前已有古人後當然亦有來者,要不是他們夠尊重兒子之意--其實是怕兒子翻臉不認爹娘--早就把三人的婚事辦一辦了。
「好吧。」華啟斐望了望外頭日光燦爛,灑了一地金黃,頓時覺得頭有點昏。
「既然你明白了,就去把人帶來吧。」吳氏自袖內抽出了張紙放到華啟斐手中,「她目前住在臨淘縣,住址就在這上頭了。記著,這事別跟你三弟說起,老二也別提,免得他去跟你三弟通風報信,壞了計劃。」
臨淘縣?華啟斐算了下路程,初估搭乘馬車也要三天才到得了。
他幾乎要跟父親一樣唉聲嘆氣了。
不過為了幫弟弟完成終身大事(好讓他逃過逼婚),這不去也不行呀……
「我去準備,明日動身。」
「交給你了。」吳氏溫柔拍拍兒子的手背,轉頭對華老爺投以別有深意的微笑。
就這樣,華啟斐來到了老三「未婚妻」所居住的臨淘縣,循著住址找到了這戶人家,哪知其女與想象中天差地別,就算帶了回去,老三一定寧死也不肯成親的,那麼到時,婚娶的壓力又會重新落到他頭上,他豈非白走一遭?
他最恨做白工了!
華啟斐的逼問讓邱任萱有些瑟縮,「沒……沒有……」
這兩個人是想干啥?為何要逼問她有沒有未婚夫?
個子高大,身穿華服的男人咄咄逼人、氣勢強硬,讓她感到恐懼。
這該不會是來者不善吧?
會不會是有人在外頭結了怨或欠了錢,故意說他是她的未婚夫要她來還債?這下可好,她身無半兩銀,家里還負債累累,該怎麼辦才好呀?
邱任萱慌亂得不知所措。
她沒有未婚夫?
華啟斐的眉鎖得更緊。
住址對、名字對、年齡也對,卻不是他要找的人?
華啟斐一方面松了口氣,至少這個又干又瘦又扁的丑丫頭不是三弟的未婚妻,不會慘遭「退貨」的命運;一方面又覺得煩躁,這表示他可能得重新找人,且是在這樣的酷暑之下,毫無頭緒的大海撈針。
他轉頭望向小七,小七因他別有深意的眼神而膽寒。
完了。跟在華啟斐身邊多年的小七一下子就解讀出主子的意思。
如果這個邱任萱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主子一定會差遣他出門去尋,自己一個人找地方涼快去。
雖說沒有主子在身邊會愜意些,但主子這人啊蚌性急躁,沒啥耐性,他若拖個一天兩天沒將人找出來,可就要大禍臨頭了。
若是主子一起找,那麼他就不會被要求時限,心頭壓力自然也少些。
「姑、姑娘!」小七緊張得都結巴了,「你再想想,是否真的沒有未婚夫?」最好這人就是三少爺的未婚妻,這樣就可以馬上回府交差了呀。
邱任萱用力搖頭,「我真的沒有,如果有人在外頭說我是他的未婚妻,那都是騙人的,你們不要信他!」
什麼騙人?這小泵娘該不會常被騙吧?小七瞠目。
「令尊是不是叫邱海閱?」華啟斐抽出袖中母親交予他的紙條,念出與邱任萱有關的資料。
「母親為劉氏,閨名如芳?」
「是……」邱任萱傻眼了。
那個「未婚夫」竟然連她的身家資料都有,這下可好,她連自清都無機會了。
這個丑丫頭還真的是老三的未婚妻?!
華啟斐低眉望著邱任萱,將她更為仔細的打量。
她有張小巧的瓜子臉,模樣十分瘦削,蒼白無肉,臉頰微凹,氣色差勁,橫看豎看就是個苦命相。
可能因為過瘦的關系,她的眼楮大得嚇人,眸中盛滿著恐懼,像是堆棧已久,根深蒂固了,眼下還有濃重的陰影,好似這輩子未睡飽過似的。
唯一不受過瘦影響的就是那管鼻了,她的鼻倒是生得好,勻稱小巧,鼻梁挺直,鼻頭有肉,將來應是個有財之相。
若是真嫁給三弟,自然不會貧苦。
不過要讓三弟接納她,得先費一番……不,是很大一番功夫呀。
「唉!」思及此,華啟斐不由得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