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踏進她香閨的契機始于一場人禍。
某個單身男職員在假日偷渡了自家女友進來，女友在小廚房里燒熱水，卻忘光這事，兀自和男友外出購物。
水燒干了，連鋁鍋都焦黑，電磁爐使用過久，連帶著電線也燒掉了，轟的一下，火勢一起，範圍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剛好向上燒了兩間，向下燒黑了天花板，其中被波及的主管宿舍里，正上方的正是溫可欽的屋子。
他那時人還睡在屋里，被濃煙和高熱嗆醒了，匆忙逃走時還記得把筆記型電腦抱著，錢包塞口袋里，腳上踩著毛絨拖鞋往外奔。
其他先後逃出來的人都驚魂未定。
火勢被撲滅後，首先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被波及的員工要住到哪里去？身邊有伴兒的就聯絡各自的伴，沒有伴侶的也就辛苦一點從家里通勤，但溫可欽孤家寡人的，抱著筆電踩著拖鞋，茫然的坐在辦公桌前發呆。
這下好了，他要到哪里去度過宿舍重建的日子？
找個公寓簽個短期租約也不是不行，可他所有的薪水都轉回去給育幼院了，銀行里只有準備三個月的生活費，要是租個房子就能用光了，信用卡什麼的，他還沒付清當初買給曾小婉的禮物錢……
而且他身上只有家居服而己，要上班，至少要準備幾套替換的西服吧？公司不知道能不能預支薪水啊？
溫可欽苦著一張臉的模樣，格外的可憐兮兮。
拯救他的女神卻在這時候出現了。
「不介意住到女宿去吧？」鎖匙在指尖上轉個圈，程曉輝像逗貓似的在他面前左右晃著。
同居嗎？溫可欽黯淡的眼楮一下子登的明亮起來。
程曉輝卻以為他是高興住處有著落了，「住到我那間宿舍去吧，我只有加班的時候才會回去，平常不用的，你就放心住著。」
「喔……你最近不用加班？」溫可欽欣喜的情緒受到失望的一擊。
「剛簽完一個大案子，估計可以休息一個禮拜，忙起來也是常跑國外的。」她笑一下，「你去住我那里，你還得自己打掃一下，我猜灰塵很多的。」
灰塵什麼的不是重點，我是遺憾不能更貼近你啊！溫可欽心中的小人抱頭哭鬧打滾，臉上卻依然維持住茫然無措的表情。
「程經理這樣費心照顧，我怎麼好意思……」
「老總說他很欣賞你，這次火災，他听到你沒地方住，就問了能不能讓你住我那兒。」程曉輝也不隱瞞，「我覺得無所謂，就答應了。」
這麼坦白老實的話，將溫可欽打得搖搖欲墜。
不是同居就罷了，而且她還是受人所托，才格外關照他……
瞬間委靡了的溫可欽默默接下鎖匙，說了聲「謝謝」。
程曉輝看看他沮喪的臉色，微微沙啞的聲音里又有種委屈，忍不住心軟了一下，又問他，「天也差不多黑了，你下午出來就沒吃過東西吧？要和我一起吃晚飯嗎？」
晚餐約會！溫可欽幾乎蹦跳起來，「好的！」
這一起身，程曉輝的臉色微妙的變化了一下。
溫可欽的家居服很有意思，斑馬條紋一樣的黑白色布滿衣料，身前兩個大口袋，腳下的拖鞋踩著還會有叩叩聲，要說這是甚有情趣嗎？
但這樣的衣服可不能穿在工作場所上。
「啊，所以還要重新采買所有的生活用品。」程曉輝喃喃。
溫可欽在她的視線上下瀏覽時，已經臉上燒紅的低下頭去。
程曉輝看著他那麼害羞的樣子，心里感到好笑。她從來沒見過臉皮這麼薄的男人，羞羞怯怯的，簡直像個女孩子，面對女人的時候也沒有什麼霸氣，原以為曾小婉的出軌會激起他一點脾氣，這人卻居然一臉認真的祝福對方……
這是好騙呢？還是爛好人呢？或者是性格軟弱？
啊，反正也與她無關。
「走羅。」她隨口招呼一句。
程曉輝目光淡漠的轉身，心里盤算著要采買的東西，從盥洗用具到貼身衣物，還有幾套換穿的西服，至于枕頭被子什麼的，反正也要重新再買的，就不必拿她自己的來墊用……
眼角余光，她瞄到溫可欽落後她半步的距離。
「晚餐你想吃什麼？」
「噢，我、我其實不挑嘴……」溫可欽慌慌張張，他一直是低著頭，于是眼楮不由自主的盯著她長裙底下的一小截腳踝，越看就越想模上去……
她皺眉。啊，不會是個沒主見的男人吧？
「那以前你和女朋友都吃什麼？」曾小婉那樣嬌慣的女孩子，吃路邊攤的可能性不大。
溫可欽馬上回答，「她喜歡上西餐廳，或者去飯店。」
確實開銷很大，「那麼你現在要去吃高級餐廳嗎？」
「噢，其實我想吃牛肉面……那邊，那邊里面有一家牛肉面店很好吃。」他指著離公司半條街距離的一個巷弄，里頭藏了許多家私房料理不錯的小店面和攤販。
程曉輝也喜歡去巷弄里尋找好吃店家，現在讓溫可欽一指出來，她對溫可欽的好感立刻提高了些許。
會生活的人才有意思。
「吃辣嗎？」
「能吃很辣。」
「嗯哼。」她微笑了一下。
溫可欽卻把自己埋在懊悔里。程曉輝穿得漂漂亮亮，他居然帶她去黑黑暗暗的巷弄小吃，她會不會嫌棄他？
但真的一進到巷弄，溫可欽卻傻住了，因為程曉輝是熟門熟路的拐著彎，直接把他帶到牛肉面店前。
「你、你來過？」他結巴道。
「嗯，我喜歡這里。」她輕描淡寫，直接一坐在塑膠椅上，全然無視那上頭有些陳年的污漬或者破損。
「你喜歡就太好了。」他松了口氣。
接下來，溫可欽就見識到，這個能吃辣的女人究竟有多好的胃口。大碗的牛肉面，牛肉炒飯，還加一盤炒青菜，最後是一大杯冰啤酒。
溫可欽面前只有一碗牛肉冬粉，光這樣就足夠他飽。
「怎麼？沒見過這麼能吃的女人？」
「第一次看到……」溫可欽愣愣點頭，她以為他會擺出僵硬客氣的神色，但他臉上卻滿是迷戀贊嘆，「你吃東西的樣子真好看，被你吃下去的食物真幸福。」
她也是第一次听到這種稱贊。以前的男朋友們都覺得她的好胃口是很丟人的事，尤其是大庭廣眾下和她一起吃飯。
程曉輝揚眉，「你說真的？」
「真的！」溫可欽用力點頭，「雖然我很飽了，但看著你吃，讓我也覺得肚子又餓了。」
他遺憾的看著空碗，又模模自己肚子。
程曉輝的嘴角勾起一個愉快的弧，「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吧。」
她起身結帳，兩人份的。
溫可欽被她帶著走，上了她的車，直接往大賣場去采購生活用品，在成衣店里挑了兩件西服，五件襯衫，又到訂制店里去量了尺寸，下了三套訂單，二十件襯衫，然後轉往百貨公司去挑床組枕被，再買一雙皮鞋，溫可欽毫無反抗余地的看著她閃電般的刷卡刷卡再刷卡。
「反正是公司保險理賠的錢，為什麼不花？」她理直氣壯。
驅車回到公司宿舍，程曉輝開門開燈，于是溫可欽害羞又緊張的看見了她的住處——
冷冰冰的，像個樣品屋。
客廳很空曠，因為只有基本家具，一張矮桌和一張大沙發，溫可欽猜測那是張沙發床。
臥室空蕩蕩，光禿禿的床板上罩著防塵套，看看那上頭灰塵，他懷疑那防塵套根本沒拆下來過。
小廚房里更是干淨到全新，他肯定她根本連燒一壺開水，煮包泡面都沒有過。難道她都吃外食？
盥洗室里倒是放了完整的沐浴用品，顯見她幾乎只喜歡在這里沖澡換衣服。順著這個思路，溫可欽看見兩個大衣櫃，左邊是空的，右邊掛了幾件套裝，底下放著替換的高跟鞋。
程曉輝從冰箱里倒了蜂蜜水出來喝，看他像個初入新家的小動物一樣，走來走去的模索探看，心里居然不起反感。
她一邊玩味自己這種奇妙的縱容心情，一邊喃喃，「第一個進這屋子里的人。」
「嗯？」溫可欽耳朵豎直了，立刻回頭。
程曉輝也不扭捏，「我說，你是第一個踏進這里的人。」
她以前都是直接去男友的住處，但從來沒讓任何一個男友進到她的私人領域。
溫可欽傻愣愣的，看著她，又看看屋子，然後耳朵慢慢紅了，「噢……我、我也是第一次進到女孩子房間。」
「我可不是女孩子了。」她微笑，「你以前的女朋友沒人讓你進房間過？噢，那是她們都直接去你房間？」
溫可欽羞窘垂頭，「不是……我、我沒有帶女朋友回家過，我、我覺得婚後再、再……比較好……」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程曉輝卻意外的听得很清楚，她忍不住揚起眉，「哇噢，你真是珍稀物種，但誰說進女孩子房間就要的？」
她的回應非常直白。
他腦袋垂得更低了。
「這樣很奇怪嗎？」他怯怯的問，「我、我也不是要做……做什麼……就是覺得要考慮女孩子的名聲……」
「哎，這樣慢吞吞的人很少了唄。」她毫不在意的一聳肩，指著玄關旁的儲物櫃，「里面有掃除用具，你可以清理一下灰塵什麼的。不必指望我，我對家事一竅不通。」
溫可欽乖乖去了。
程曉輝坐在窗台邊，看著他熟練的打掃整理，送貨的人在他清完客廳之後就到了，他又忙碌的拆開用品，擺放好位置，拎起西服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
程曉輝抬著下巴指了下臥室，「另一個衣櫃讓你用。」
溫可欽乖乖把西服放進去，一邊問︰「為什麼左邊這個空的？」
「因為根本沒有用到啊。」她說。
「你很少下廚？」他問。
「我不會做家事。」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溫可欽卻頗為高興，「那我可以用廚房嗎？」
「當然可以。」她好奇起來，「你下廚？」
「我、我做飯很好吃……」他咽了口口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為你煮大餐……」
他就差直白的說出︰請讓我包養你的胃吧！
程曉輝只是漫不經心的笑了一下，「再說吧。哎，時間晚了，我要走了。」
她跳下窗台，直接走向玄關。
溫可欽臉上滿是遺憾。
當晚，他把床墊枕被都弄上了床板後，模模那軟綿的料子，又想起客廳里的沙發椅，他就覺得程曉輝一定都睡在那里的。
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他抱著枕頭和毯子走出臥室，把客廳那張沙發椅攤開成單人床，然後小心翼翼的躺上去，磨磨蹭蹭，像小動物在劃地盤。
他在那一晚作了夢。
夢里面是熱情奔放的程曉輝，她在他身上起伏，歡快的申吟，騎乘式什麼的，第一次作春夢就這麼重口味，真的好嗎？
被天光驚醒的溫可欽抱著毯子，看著自己睡褲上濕漉漉的一塊深色，臉上的表情又害羞又惱怒。
他居然迷戀她到這種地步了嗎？
溫可欽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盥洗室里洗自己的睡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