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四周是洶涌起伏的波濤,一處遙遠的海島,墓地。
「我自以為在這片海上若論單打獨斗已無對手,听說這世上還有方虞這樣的劍客。能在我年輕力壯的時候遇上同樣登峰造極的對手真是大幸,不較量一下實在可惜。」
「原來如此,那還請不要傷及性命。」
「你說這話是想我讓著你呢還是你讓著我呢?」
「呵呵,比了才知道!」
只是一瞬間,完全沒看到那男人是怎麼過來的,只是一瞬間,他就已經舉刀閃現在方虞身前,他的所過之處,散發著一股強烈的鬼氣。方虞後撤一步,男人舉刀下劈,方虞雙手拔劍接招。刀劍相踫,草木失色,一陣巨大的氣流打破了平靜的月夜。
方虞用力推開,向著男人一陣眼花繚亂的劍舞,男人忙不迭地邊接招邊後退。
不遠處樹下茂盛的草叢邊,伸出四個腦袋。
「我本以為船長是請我們來見證他贏方虞的,現在這樣子看來,我們是來替他收尸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道。
「那也未必,現在說這話還太早。」
「我說你們看到方虞的身手了嗎?我只看到船長的刀在亂劃,我根本沒看到方虞的劍在哪。」
「是,方虞的劍太快了,船長被逼的只能招架的份,這樣下去,根本沒法還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樣的人,方虞果然名不虛傳。」
黑暗中,只看到說話的,是有個身材巨大的光頭,碩壯的手臂放在胸前,若有所思。
墓地中,那個被他們叫做船長的人退出方虞的劍舞中,一個後跳,躍到一塊墓碑上。方虞拔長劍一掃,周圍五丈以內一大片墓碑皆被削去三寸,劍氣所至,完全超過了劍的長度。
那人又躍起退出十幾步,握刀站穩凝神,一股寒冷的紫氣從下而起,將他全身纏繞。繼而他又舉刀向天一指,天空中早已黑雲驟聚。
方虞抬頭,突然天空無數巨大沉重的墓碑像大劍一樣先後垂直刺向大地。地面震得地動山搖。方虞提劍,閃電般穿梭于雨點一般密集的千斤墓碑間,精確地躲過,身體擦著勢大力沉的墓碑穿過墓碑林,躍到男人身前,舉劍閃著血光向男人一劍揮去。那人跨越而過,翻身握刀,一道鬼氣月兌刀而出,隱隱中像藏著一張恐怖的惡鬼的臉,向方虞奔來。方虞急用劍切開,又還以一道劍氣。頓時地面崩裂,一道地裂波動直向男人而去。男人雙手持刀,半跪叉地,地面在他身前停止了崩裂。
「哈哈哈……」他笑道,「也讓你來鑒定一下吧,我這把可是能劃破天際的刀。」
「區區倭刀,何以為榮!」
「強大才是王道,何必在乎血統,接招吧。」
那海盜再次躍到空中,雙手緊緊握刀,頓時狂風大作,他手中的刀像漩渦中心一樣,將周圍的紫氣連同空中的黑雲都吸卷過來。黑雲消失後,海盜背後皎潔的圓月撥開雲霧,顯得更加巨大。他居高臨下,竭力向方虞舉刀一劈,一道更巨大的鬼氣力劈華山,呼嘯而來。
這次方虞沒躲,他站穩腳步,擺出架勢,雙手握劍。那一瞬間,時間靜止,萬物凝結。從他的劍上,使出一道巨大的史無前例的劍氣,大有開天闢地之勢。切開空氣,以虎向天嘯般劈向天空。劍氣與鬼氣相踫,一陣劇烈的踫撞,巨大的能量像要將周圍一切掀翻,海島撕裂。
許久,一陣寂靜,鬼氣變得像霧氣一樣開始稀薄飄散。方虞收起劍,而那個被叫船長的男人也不知在哪。
「結束了?」草叢里一人問道。
「嗯,船長輸了,東南第一劍,這個時代最強之劍,方虞確實當之無愧。」
「什麼!何以見得?」
「你們看天上。」光頭回答道。
「天上?」其余三人抬起頭。
「這……這!這怎麼可能!」眾人驚愕無比,「連月亮都被切成了兩半!這是人做得到的嗎!」
「可是他做到了,這一招,就算是船長全力以赴去接恐怕連承受不了。」
寂靜,比深夜的墓地還可怕的寂靜。草地上吹來了微風,天空中,黑雲散去,圓月不再……
回到村子,一路沒看到一個人。四哥說,「不對勁,怎麼沒人?」
我說,「當然沒人,這麼大的雨,誰會出來。」
我和四哥在大雨中走進村子,身後,村口的一棵大樹,枝頭一滴滴鮮血混著雨水正悄無聲息地落下。
一直到村長家,路上都沒見到一個村人。這時我看到瓢潑的雨水到地上後,還摻雜著一絲血腥的紅色。
四哥吆喝著推進村長家的門,地上是一大灘血跡,村長被倒吊在正廳中,雙腿綁著,已死去多時。
我驚在原地,四哥將村長解下,回頭向我看了眼,我立刻沖出去。
從村子一路走到這里,一個人也沒看到,但路上卻全是血跡。所有的村人都沒了蹤影,不知去了哪兒。村子也幾乎完全被毀滅。
沒找到其他人尸體,蘇豆一定會沒事的。
我抬頭茫然地望著驚濤拍浪,無助地抱著頭跪在地上。四哥搖搖頭,突然指著前面不遠處的海邊說道,「那是什麼?」
我們快速跑去,近一看,是蘇豆的父親蘇四叔。他全身殷紅地漂在海邊,胸口插著一柄利刃。四哥邊跑向海中叫道,還有人!我一驚,抬頭看到前面大約有七八具尸體。我們顧不得被海浪卷走的危險,把尸體都弄上岸邊。
除了一具,其他的都是村里的人,他們也都已死去多時,估計是在這海邊被殺害的,現在又恰被咆哮的海水沖了下去。有一具是我們不認識的非村子里的人,他的手臂上刺了一個倒山字形的紋身。看打扮應該是海盜無誤了,看樣子,是在我們外出的這段時間里,有海盜來襲擊,屠滅了村子。
四哥站著一旁低頭看著說道,「看來是大家被海盜劫走了,哎,四叔都這樣了,蘇豆恐怕……」
我說,「你剛不是說蘇豆會沒事的嗎!」
四哥啞口,他突然一把拖起我說道,「走!不管再凶多吉少,總要去找到他們!村子就這麼沒了,如果大家還活著,我們就去找他們;如果大家都已經死了,那麼我們就去報仇!這件事就必須而且只能由我們兩個人去解決了,你起來,現在和我說一遍,這件事我們一定要解決,如果這個仇我們都報不了,那你我這輩子就別再談別的事情!」
四哥拍著我說,「起來,再跟我說一遍,不管蘇豆現在如何,你一定要找到她!」……
下午,我們葬完村人的尸體。我們發現除了村長是被拷打過的,而其余人則都是被一刀抹脖。看來對方功夫相當了得,若是一般的毛海盜根本不可能將以剽悍好斗出名的漁村人如此干淨利落地解決。而另一件不想看到的事是,我發現蘇四叔的手臂上有一個和那個海盜手臂一樣的倒山字圖案紋身……這讓我又對蘇豆平添了一份擔憂。
我們來到小李北村附近的雙嶼島。咆哮的波濤夾雜著暴雨狂風不斷沖擊著海堤。想不到當我們再次踏上雙嶼港,這里已是一片凌亂不堪,毀滅殆盡。房屋酒樓全都被砸了場子或者燒毀,港口停泊的僅剩下幾條沉船,全部被毀得僅剩下一個船頂還浮在水上。港口鮮血遍地,一直染到大海中好幾里,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海盜和穿著官兵衣服的尸體,還有從前我見過的來不及逃跑的商人們的尸體,唯獨不見半個活人。看來這里也發生了可怕的事情。
昔日的六國碼頭已完全成了一片寂靜的死港。跨越這片尸體,當我們走到港口處一個酒樓後面小巷里,巷子里站著二十來個官兵衣服的人。但他們都已死去,奇怪的是這些人居然是傾斜著站著死去的,面目猙獰扭曲,像是窒息斷氣但更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因為就算是活人也不能這樣站著。
四哥走出巷子,「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只有找到那個人才知道。」
我們趕到海防司,但被告知俞大猷已帶著阿修和陳東前往南粵去剿滅海寇。
四哥松了口氣說,「也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們說。」
我們回到村子整理包袱後,開始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