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繩,那霸港。
離開月港之後前往日本的葛龍一行人駕駛著大謙號和一眾戰艦商船正在此地停靠停留。
港頭水邊,水洪廟,此地海岸上虯立著一尊高得難以見頂的巨大惡鬼石像。
石像單腿盤膝而立,商船和艦隊就在它腳下的水邊扎錨停靠。惡鬼石像的上半身三頭六臂,它從各個角度俯視著身下的一切。惡鬼的三個頭都面目猙獰,髯發倒豎,張開咬牙。惡眼鼻環,鼻子上套著石環。石制的犄角粗長,時有薄雲繚繞。惡鬼像正前方的兩只手各拿著判官筆和乾坤圈,高舉過頭頂。側方的兩手又分別拿著鐵錘長釘。後方的兩只手,一手握拳高舉,另一手張手止行。在惡鬼石像的腳下,四周列放在四只石制的黑豹雕像,頭都朝著惡鬼像。
這里距離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日本本土只有百里之路。這里已離日本不遠,離大明也算不上遙途。是又一個可停靠的碼頭,島上漢人,和人,多雜居,一切建築,習禮既像中原,又似東瀛。
奇怪的信仰,莫名的行為。
飯飽酒足後的葛龍剛從港口邊的酒館出來,路邊的鯉魚旗迎風鼓動。幾個穿和服的小姑娘從他身邊快步走過。葛龍笑著回頭看了好久,還是慢步登上了大謙號。眾人正在升帆拉錨,準備。
走了兩步,葛龍停下駐足,感到了一絲異樣。他再次回頭,眼角飄揚的鯉魚旗和剛才似乎有所變化。葛龍仔細想了想,發現鯉魚旗飄動的風向變了。
「大哥怎麼了?」洪真拉起一張帆布後問道。
「像是要變天」葛龍回顧四周,憑經驗回答道。
他靜靜听著不知哪里傳來的沙漏聲。葛龍側首惡鬼石像,他察覺到萬斤之重地惡鬼石像居然在自己的眼前慢慢下陷!
「何來小賊,敢犯我財!」葛龍大喝一聲,雖然他也不知底細。听到葛龍這一聲警告,所有在船上升帆拉錨的人都停下動作,查顧四周,都有所警覺起來。
突然一個煙幕彈爆裂,惡鬼石像後四個全副武裝的刺客手拿銳刺飛盤在一聲煙幕彈的掩護下一躍而出,跳上船來。葛龍沉視著,在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出手前迅速順手拔槍,只是一顆子彈,竟能把四人都打了下去。
船上的人看得出奇,好久,終于有所反應,紛紛拿出兵器備戰。但是等船員們跑到船邊一看,那四個刺客都不見了蹤影。
葛龍沒有所動,他審視四周,還是感到危機四伏。
「大哥!」洪真見葛龍表情緊張,也不安地問道。
「不對,不是一般的小賊啊,是個不簡單的家伙呀。」葛龍有些自言自語道。四下無聲,他感到惡鬼像還是在下陷。雖然其他人都沒有察覺到這細小的沙子流動。
葛龍猶豫了一會兒,頗有預感地回頭,一道巨大的閃電從天而降,直擊中了艦隊尾巴上為艦隊斷後的第二號艨艟戰艦!船身瞬間被擊成兩段,沉了一半,還在水面上的船身烈火驟然。船上有人也被閃電正中,頓時化為了灰燼。
閃電擊穿了戰艦,直落水中。即使是強弩之末的閃電,依然還在水中形成一張劇烈的電網,強烈地穿梭了一會兒,剛才落水的人,也被水中的強電流擊穿而亡,尸骨不存。
「怎怎麼回事!中埋伏了!」船員和商人們開始慌張,在船上奔走,不知所措。
額爾,又有幾道長時間持續的雷電在船間掃過。頃刻之間,冰雪驟聚,風雲再起!海上狂風吹來,凍得人刺骨寒冷,艦隊下的水面竟然被吹得結起了一層厚厚的冰晶,把所有的大船全都在水邊上鎖住一片。而剛才尚有落水的人,尸體迅速被凍起來,夾雜在冰層中立刻僵硬著。或者更有痛苦的,被厚厚的冰層覆蓋下水中等待窒息。
「這!到底是什麼事!」終于連葛龍也坐不住了。
他跑到船邊往水下一看,指揮眾人救人。但是船上已亂不成軍,有人已跳下船去,破冰救人。狂風依舊,風中似有能讓人暈眩中毒的氣味。
「大哥小心!」有人大喊。
葛龍聞聲回頭, 啊!一聲巨響,惡鬼石像轟然下墜了一截!大地晃動,一塊巨石從惡鬼石像高不見頂的頭上掉落下來,正砸中大謙號的甲板!
「混蛋!」葛龍顧不了這麼多,他跑過去扶起被巨石擦傷的洪真。剛才的那塊巨石,細細一看竟是惡鬼像的犄角。
「還能起來嗎,快去開船!」葛龍扶著洪真起來。
洪真半躺著,指著上面對葛龍大喊。
「大哥快走!」
葛龍抬頭,巨大的惡鬼像正在傾倒!而艦隊還是牢牢地被鎖在水面上不能移動。另一方面,惡鬼像實在是巨大沉重,照這個傾倒之勢看來,惡鬼石像必然會萬斤壓頂在大謙號上!
大謙號雖然以炮厲甲堅和近似神話的輝煌戰績而聞名于海上。它曾在與顏思齊所率領的十八軍的惡戰中,在千百條戰艦中,從密集的交織成網的火炮中撞了出來。傳聞大謙號船身兩側的裝甲是用鐵屑,石灰泥和成池的人血攪拌之後涂上去制成,因此即使在夜間,船身也永遠呈現著洗不淨的血色。
但是現在,如此巨大沉重的實心惡鬼像正在越來越快加速欲向大謙號壓碾而來,而且它還繞開了最堅實的船身裝甲,直接向脆弱之處襲來。現在,即使是最熟悉大謙號的葛龍也不清楚這船能不能抗住這一擊,但是誰都看得出來,安然無恙全身而退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大船必然會受到重創。
「走吧大哥!」洪央求著葛龍,他的腿已經被砸傷,是不可能逃得出石像的陰影,而正在傾倒的巨大的惡鬼身軀必然會將他壓扁。
「哈哈哈哈我要你命!」一個帶著恐怖回音的笑聲,從惡鬼像的頭頂如空谷回音般傳來。
「開什麼玩笑!」葛龍看著艦隊被打得如此狼藉,整個艦隊都亂了陣腳,船員商人們奔向呼救,而那個可怕的對手連身影都還沒出現。這是葛龍馳騁海上從未有過的恥辱。
惡鬼像的影子已經籠罩了大半個艦隊,傾倒之勢已快到眼前。葛龍驀然站起來,終于憤而躍起,他從身後抽出那把好久不用的金色花紋鋼太刀。葛龍躍到半空中,貼到惡鬼像的鼻子跟前,在空中猛然拔刀居和一斬!一道讓整個島嶼震顫的可怕的白色刀鋒劃向蒼穹,實心的惡鬼石像硬生生地被斬成兩段!
葛龍跳落回船上蹲地,水花濺過頭頂,他的身後,一個影子劃過,轟然倒塌的惡鬼像因為被切成了兩段,偏離了原來的軌跡,石像的頭正好飛過艦隊,掉落在更遠處的海中;而惡鬼石像的身子則壓倒了另一艘小商船,沒有擦到大謙號。
「得救了」洪真全身虛汗,又趟倒下去。惡鬼像砸破了堅冰,蕩起巨大的水波,整個艦隊隨著搖擺。
萬幸啊!剛才亂成一團的船員們虛驚一場,又整理成戰斗力強大的海盜團。
「到底是什麼人!」葛龍握緊手中的刀,細細洞察著周圍。14歲出海,18歲東渡拜在一位登峰造極的刀術大師門下,天賦過人,造詣極高。在海上,海盜,商人,倭寇,官員,葛龍打過交道的手下敗將無數,林道乾的不二繼承人。自從粵東大海盜聯盟首領林道乾把大謙號完全交給葛龍後,他幾乎就沒再用過刀。因為,在這個海上,能把他逼到非得用刀去奮戰的人,屈指可數。而這次,對手都還沒現身,葛龍便要全力以赴。他不禁分外緊張。
「哈哈哈哈哈」終于,有人現身了。眾人循聲望去,一襲白衣,從惡鬼像頭頂高的地方輕輕飄落,一個外表俊朗的公子模樣的人手持直刀降落在大謙號船頭的龍雕上。
葛龍的手下們立刻圍了上去。
「顏良是你。」葛龍站起來收刀。
「顏公子要見我何需費這麼大勁,非得布置如此排場來歡迎我呢?」
「你可是海上萬軍的指揮者,我怎麼好意思空手來見你呢?」顏亮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說著顏良跳下來,揮出他那把可怕的燒刃直刀。
「如雲四海!」
顏良橫刀一掃,千軍難抵!葛龍的手下們頓時橫飛各處。葛龍立刻閃到顏良身前接下他的刀,因為這船上只有他一個人有能力擋下這一斬。又是一陣強烈的氣流,震得大謙號都有所起伏。
「我們對對方的實力都再清楚不過,你我是分不出勝負的,你何必來這里做無功徒返之事呢!」葛龍緊緊地握著刀抵著顏良說道。
「的確如此,你和我正是伯仲之間,所以我今天不是單刀赴會。我專門找了個幫手來給你引見引見。」
听到這話,葛龍頓時心中冰涼。他突然明白過來,單憑顏良的勇武,是不可能擺得出惡鬼陣這樣具有威脅的埋伏,那麼他的幫手,必是個不在自己之下的能人!
葛龍驀然側首,一個身影手持桃木劍已無聲無息地站在船艙上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