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穿梭,斗轉星移。
張若虛從船艙中走出來。他抬頭仰望,天遠雲淡。他不知道這又是一艘怎麼樣的船,只是抬頭看到船帆上畫有一只龍首魚身的龍形吞脊獸,盤踞回首張嘴。這艘船比之前牛二的那船大得多,船上的人也更多。但他們和那些人不同——他們似乎更有紀律。而且在這船上張若虛不會再被關在船艙里。
不過相同的是,張若虛仍是這船上年紀最小的人。
張若虛唯一還在習慣的,是這艘船上的人都只知道他叫石頭。石頭亦不知道,翁連山他到底是這船上的什麼人。自從那天,翁連山向他伸手,把他帶上這船之後,就甚少再見到他。石頭有時仍然會被船上的人欺負,在船上,白天如果石頭不干活的話就會被挨揍。但是,不同與從小養尊處優的家中,石頭也漸漸開始學會,如果不去爭搶,他就會吃不到飯而餓肚子;如果不學會反抗,不夠強硬的他會一直被欺負。
有段時間里,在這船上,石頭曾見過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孩子。一開始,他總是眼神冰涼,黯然神傷的樣子。據一些人說,他的父親是一個被處死的極其卑微低下的漁民。而一個微不足道的漁民卻犯下了株連九族的重罪,所以這孩子可能是他們族中唯一還活著的人。但在船上,正如那天翁連山所說的,從沒有人可憐,同情過他。他仍然必須和石頭一樣,同樣受人欺負,指使做事,吃的只有殘羹冷炙。
因為是唯一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人,所以石頭特別留意他。有一次,石頭把船中偷來的蘿卜給了他,這使得他很感謝石頭。于是漸漸地,石頭知道了他的名字,張璉。張璉是石頭在海上認識的第一個朋友。石頭和張璉一起干活洗地,一起在船艙里偷吃,一起受人欺負。但是晚上,張璉帶著石頭拿著匕首去恐嚇睡著的人——白天欺負石頭的人。
石頭雖然後怕,但是張璉卻總是這樣,石頭漸漸發現,張璉眼中,總有些不同常人。
日復一日,石頭遙望遠方,依然掛念著雨希,依然不知所措,等待著船靠岸的那一天。
日本,漫天飛雪。
松浦家。
「你叫什麼名字?」張蒼水席地而坐在榻榻米上,和藹地笑著向雨希招招手,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可人的小女孩。
「張雨希。」小雨希怯怯地說。
「哈哈哈,張雨希,你姓張?真巧我也姓張。松浦,不如把她給我做義女吧。」
「那可不行,先生,雨希是我從大明帶回來的,只能是我妹妹。」松浦隆信撫模著小雨希的頭開玩笑道。
「不行松浦,雨希一定得是我女兒。」
屋外的大雪封山,沒有停過。
張蒼水獨自坐在屋里披著大衣,身邊的榻榻米上放著燒竹炭。
這時陳元贊推門走進來。
「雨希睡了嗎?」
「睡了。」
「嗯。」張蒼水欲言又止,又閉上眼楮養神。
「大人」陳元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沉重開口道。
「怎麼?」
「我們這麼做,對嗎?」
張蒼水愕然地看著陳元贊。
我是說跟著他們,我們這麼做也許並不對
「元贊,你想說什麼?」
「那個女孩,大人,其實我親眼看到雨希的父母被殺害,而我我對不起她,海賊無道,我們這麼做恐怕不對」
「別說了。」張蒼水也嘆息制止道。
陳元贊緊握拳頭繼而松開,低頭不語。
「元贊,你跟隨我已有多少年了?」張蒼水靜了一會兒,緩和語氣問道。
「十余一年。」
「呵呵呵,也許我們這麼做的確傷害了一些人們。可是,你跟隨我十一年了,我從沒把你當外人看,你一直是我最信賴的人。而且你也明白,這次我早已踏上這條不歸路了。即使海寇無道,但他畢竟是海戰神人,天之所賦。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一切很快要開始了,也很快就會過去。」
「可是雨希,她總有一天會慢慢長大」
「所以,我要把她留在收在身邊。因為我有愧于她元贊,我知道你會良心不安。但是,永遠保守這個秘密吧。」
夜晚,白雪紛飛。翁連山獨自站立在最頂層的船艙中。船員們都在下層船艙里死睡。翁連山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卻見石頭一個人赤著腳蜷縮在角落里。翁連山突然感到心中一陣淒涼。他上前把自己的衣服解下,緊緊地裹住石頭。這孩子,分明與自己的孩子有幾分神似
那年,彗星頻現東南天空。鐵樹開花,蝗災過境,天降亂象。北方一位手掌重兵,鎮守邊境的王爺起兵造反。兩個月後,京城點將兵,軍書十二卷。
那時,家中老父過世,尚在京城禁軍中任職的翁連山便回家守孝。那一天,翁連山的兒子拿著軍貼跑到他眼前。
「爹,我再也不要打什麼破銅爛鐵!我要去參戰,替父從軍!爹爹你只要大備酒席,明年元宵就是我們父子再相見時。現在,你就留侯家中陪爺爺,待孩兒建功立業,喜訊捷報吧!」說完,他扔下鐵錘和尚未完成刀劍,腳底抹油一煙溜跑了。沒等翁連山說得上話,這小子早穿了自己的盔甲,策馬揚塵跑遠了。
翁連山看著自己的兒子,他會心一笑搖搖頭,這翁家世傳的打鐵匠看來時指望不上了
張家府院。
軍貼送達時,張蒼水正染風寒,臥病在床。
院子里,一個正在舞刀弄槍的年輕人興奮地扔下劍戟跑到張蒼山床前。
「你小子行嗎,我看你還女敕得很呢。」
「能不說這滅自己威風的話嗎爹,我還沒出征呢!別讓人家瞧不起我們張家,我要讓世人知道,我們張家不僅有文人,而且也是能文能武的全才!錦馬超十五歲便能陣前挑敵馬下,我張超又有何不能!對吧,元贊師傅!」
說著,這小子買鞍備馬,佩劍出征。
張蒼水目送著他遠走的身影,心里也算一絲欣慰。
「元贊,你看這小子行嗎?」張蒼水向身邊的陳元贊問道。
「公子從小習武,又天生神力,如果真能上戰場,千戶必不是難事。我只怕他還沒能趕到,叛亂就會結束了。」
「哈哈哈哈」
渡河一戰。在那場戰役中,臨兵列陣時起了一陣妖風,主帥猶豫不決,指揮失當。原本穩操勝券的王師竟被叛軍大敗,王師傷亡慘重。有兩個年輕人也在其中陣亡。
消息傳來,翁連山一夜白頭,撫著兒子生前的遺物,冷淚無言。
張府,失心瘋痛的張蒼水幾欲哭倒。
「元贊,你不是我兒一定能回來的嗎!」
「大人」陳元贊低頭無語,只有淚眼已經抬不起來。
「是誰殺了我兒!我要燕王性命!」
「是朱朱褲。」
朱褲!朱大人啊!你為什麼不能放過張超!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能多留一個活口啊!啊啊啊!為什麼!
之後,叛軍一路勢如破竹,直到叛軍變成王師,王師淪為叛軍逃跑
時光巨變,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