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再把一瓶半倍濃度的退菌特可濕性粉劑勾兌十公斤清水,早晚不見陽光的時候各噴灑一次,連續三天,先看看效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噴灑了明天就能看到成效,只要明天烤煙的葉子不打卷,能夠舒展開來,就說明方子有效,以後每隔七天噴灑一次,一個月差不多就可根治了……」早上在電話里安平就將治療赤星病所需的農藥告知了何局長,自己這邊往興隆鎮趕,黃大發那邊先準備著家什,兩方面雙管齊下,搶抓時間,從而盡最快的速度將莊稼的病情遏制下來。
只是,讓安平在到了西街村找到黃大發以後,才發現,自己讓何局長交待黃大發準備的農藥一樣都沒準備好,細細地一詢問才知道鎮農技商店居然沒有自己所需要的農藥,這讓安平感到有些莫明其妙,像抗霉素,退菌特之類的農藥算不上什麼高精尖的產品,都是田間管理的常用藥劑,一般來說,這種常見農藥鎮里的農技商店絕對不會沒有備貨,何況安平曾親眼看見前段日子鎮農技站卸了一車的抗霉素,既使隆興鎮遇到了大的蟲害,這農藥也不至于賣的如此之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緊緊纏繞在安平的心頭,久久揮之不去。
及至太陽升快要到了正中,黃大發打發購買農藥的人才從市里趕了回來,安平的心中雖然充滿了疑惑,但還是壓制了內心中的想法,親自將藥劑配比情況跟黃大發做了示範,消毒液,抗菌液,以及噴射中注意事項俱是一樣一樣擺放開來,不管怎麼說,安平覺的得對得起何局長給福利院拔付的五千塊錢才行,至于這里面是不是有其他的貓膩,不在安平的考慮範圍。
「噴酒農藥的時候,千萬不要圖于省事,一定要把液體搖勻,這樣才能保證有效果。好了,黃主任,何局長委托我的事情我都做了交待,只要你完全按照我的交待去執行,保住這一大片烤煙不成問題。那個天色不早了,我家里還有事情,就不打擾了,如果噴灑之後再有什麼問題,你就到鎮里去找我……」短暫的接觸之後,安平發現黃大發的為人即粗糙,又張揚,說起話來眼晴翻翻著,時不時的把他當局長的姐夫掛在嘴邊,仿佛天底下沒有他局長姐夫擺不平的事情一般。對于這種目空一切,性情敷淺的人,安平沒興趣結交,哪怕他是隆興鎮的種糧大戶也是一樣。所以,安平在對黃大發的稱呼上客氣的把黃大發西街村治保主任的頭餃端了出來,生冷的態度擺明了要將兩個人的距離剝離開來。
「記住了,記住了,就他娘的這麼點小事,煩的我不行不行的,那個啥,小安,哈,忙火了一上午,就在這吃吧……」听聞安平想走,黃大發也沒做他想,例行公式般的客套謙虛一下以後,隨即就閉住了嘴,安平就是鎮農業辦的大頭兵,這種頭餃實在提不起黃大發的半點興致。
安平年輕,面女敕,一嘴的絨毛,擱哪看都是一個毛頭小子,這讓一向自以為有個在市里當局長的姐夫,又能夠在鎮里頂天立地,呼風喚雨的黃大發壓根就沒把安平當一回事,這個自信心可是極度的膨脹,更有著一種別人所不具備的優越感,這種優越感的超然性決定了安平哪怕是鎮里的干部也不值得他黃大發特別注重。
「呵呵,不吃了,不吃了,你都說了,這就是一丁點的小問題,不值得太過當回事,我這就得走了……」雖說安平想要和黃大發劃清界限,但黃大發如此自以為是的態度,仍然讓安平的嘴角閃過一絲的冷笑,心中也是充滿了不憤。
這個黃大發的嘴可夠大的,百十畝地的烤煙,收獲的價值少說也得幾十萬,不說自己開的方子有沒有效,就是沖這幾十萬,你也得表現出幾分對客人應有的誠意不是。可這貨倒好,隨意敷衍了幾句以後,用一副理所應當的面孔對著安平,仿佛安平就該他的,欠他的一般,牛逼的樣子,讓安平都有一種要把他那張肥碩而又丑陋的臉打歪了的強烈願望。
「走?上哪走,這大禮拜天的,安干部浪費了寶貴的休息時間,到村里來指導工作,是對咱們西街村的支持,這都中午了,你若是連飯都不吃,我老桑這臉可沒地兒擱了……」安平的話音方落,黃大發還沒來得及插上一嘴,一陣高亢而又略顯霸道的聲音傳進了院子,引得安平和黃大發齊齊扭過了頭向院外望去,卻是西街村的支書兼村長桑長嶺踱著方步,搖著干瘦的身子,有如一只夜貓般的悄然而至,言語中透著對黃大發的不滿,更透著對安平的奉承。
「呀,是桑支書,值不得桑支書的客氣,我就是受人委托,來幫黃主任配配農藥,不是多大的事情,這干點活就要好處,豈不把老百姓那句鎮干部下村,有如蝗蟲過境的話座實了?呵呵,桑志書我的年輕還輕,可不敢犯了西街村的眾怒,你啊就饒了我吧……」看到了桑長嶺,安平的心里就是一緊,忍不住的懷疑莫非是昨天在青紗帳里的行腳被認出來的想法,莫名的有了一種心虛的感覺。
不過,很快安平就調整了狀態,自嘲自己心底無私,又有什麼要心虛的,在青紗帳里打野戰的是你桑長嶺,可不是我安平,雖說咱不經意的踫上了,可也沒壞了你的好事,更沒張著破鑼似的嗓子四處張揚,于情于理都沒有害怕的道理。而且,這些村干部可都是人精,你弱一分,他就強一分,自己初來乍到,今後要在隆興鎮呆的時間長著呢,若是這時候弱了勢頭,難保以後要被他桑長嶺壓住一頭。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安平立刻擺正了心態,有如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原本閃爍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清澈起來,對上桑長嶺的深遂猜疑的眼神而毫不退縮,言語中更帶著進退有據的風度。
「好處不好處的不說,這到了村里,就是到了家,大中午的,不吃飯哪行,安干部你听我的,這事你得給我留臉……」桑長嶺在西街村霸著村長的位子十幾年,早就養成了說一不二的性格,非一般的資歷使得他在整個隆興鎮都是能叫得響的一號。因此,別看桑長嶺沒有太多的文化,但馬老滑,人老奸,十幾年的村長閱歷使得他對人心的把握可是有著獨特的狡黠。
不過,今天的桑長嶺明顯感到自己失策了,安平對自己的先聲奪人渾不在意,風輕雲淡的將飽含深意的盛情邀請推月兌了開來,滑不溜手的話語比之十幾年的老機關也不差分毫,這讓桑長嶺懷疑昨天晚上田寡婦那婆娘是不是眼花認錯人了,若真是安平這樣的小輕年,又如能有如此的巋然不動的定力。
「哎我說黃大發,你他娘的一天到晚的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心里有點數兒,別以為他娘的有個當局長的親戚就牛逼上了天,今天若不是安干部幫你配了藥,就你那片烤煙地就等著絕收去吧,就安干部這麼賣力,還不值得你請頓飯?我跟你說,別以為有個當領導的親屬就怎麼怎麼著,這官當不了一輩子,你那親屬也護不了你一輩子……」眼看著在安平的身上打不開一丁點的缺口,桑長嶺把頭扭向了黃大發,言語中把黃大發批的體無完膚,看不出有一丁點的謙和客氣,顯然桑長嶺對黃大發個性張揚,自以為是的人品極為的看不過眼。
「是是,嘿嘿,村長說的在理兒,我這心里感謝安干部呢……」看得出來,桑長嶺在西街村的積威甚重,哪怕有著當局長的姐夫,黃大發在言語上也不敢忤逆桑長嶺,先是遞煙,又是點火,言談舉止中透著幾分的小心翼翼。
這縣官不如現管,哪怕何局長在市民政局當局長,但離著西街村可隔著好幾層呢,這手可不一定能伸到西街村來,黃大發不傻,知道桑長嶺要打定主意他,他還真沒什麼好辦法去應對,在頂不過的情況下,收起心中的驕傲,小心應對才是真格的。不過,讓黃大發想不明白的是,桑長嶺在村里一向說一不二,就是在鎮領導面前也是有面子的人,為什麼會對安平這個剛剛上班的小年輕另眼相看,就因為安平懂得農作物病蟲害防治?這個答案顯然是過不過去的。
「都忙完了吧,走了走了,我在鎮上桃花居訂了桌,感謝安干部對西街村工作的支持……」在黃大發的嘴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桑長嶺對黃大發的頗為上道的舉動,滿意的點了點頭,陰冷的目光漸漸地變的柔和了起來。
「桑支書,我這真有事……」所謂宴無好宴,桑長嶺如此熱情,顯然是針對自己有備而來,唯一的解釋就是昨天晚上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被他知曉了。這個事情對于不想招惹麻煩的安平來說,早已打定主意當做沒發生,可不想稀里糊涂的落入桑長嶺的彀中,天知道桑長嶺在這個飯局的背後有沒有險惡的用心。只是安平的推辭落到黃大發的眼中成為了無聊的客套,不想得罪村長的黃大發表現出了異常的積極,不由分說的架起了安平的胳膊,那架式與之前的冷漠有著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