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轉眼又到了周末。這一周中鎮里發生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事情莫過于鎮黨委書記熊克賢居然難得的出現在了單位辦公。周三的早上,安平像往常一般打掃辦公室,在二樓的樓梯口倒垃圾的時候,正巧跟上樓的熊書記踫了對面,在安平禮貌又不失恭敬招呼之後,熊書記高大的身材,厚重的腳步明顯停滯了一下,用充滿疑惑的眼神掃向了安平,給了安平以一種有哪大山般的壓力。
看得出來熊書記對自己這個來了近兩個月的農業辦新兵並沒有什麼直觀印象。這也難怪,熊書記一個月到頭只有幾天會呆在鎮里,其余的時間都是在縣里和市里,像安平這種新來的年輕干部,與領導見面的機會又少,自然不會給領導留下印象。就像這次不經意的踫面,才是安平第三次見到熊書記,前兩次見面一次是初來報到的時候,在黨政辦張主任的帶領下匆匆見了熊書記一面,問了問姓名,學了問學校,從頭到尾都沒說上兩句話,直接被派到了農業辦。第二次則是全鎮干部開大會的時候見過,安平一個小兵,只有坐在角落里的命,不可能引起領導的重視和關注。作為一個新參加工作的粉女敕新人,在沒有強勢的背景和關系提前溝通的前提下,想要在一把手的腦子中掛上號,可是比登天還難,
所以,安平到隆興鎮工作以後,見的最多的領導是鎮主管農業的副鎮長吳鐵強,農業副鎮長自然是農業辦的主管領導,安平時不時的會被李萬水指派去送材料,送報表,跟吳鎮長接觸的次數相對較多。當然了也僅僅是李萬水這個要退休的老人會指使安平,換了于鑫和方紅有機會去和吳鎮長匯報工作,那一向都是親歷親為的,兩個人誰都不會放棄跟領導有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的。至于鎮里其他的副書記、副鎮長之類的副職領導,都是分管一攤,跟安平沒什麼交集,自然談不上有什麼接觸。
至于隆興鎮黨委的二把手,鎮政府的一把手鎮長?嗯,隆興鎮的鎮長自去年初熊書記上任以後就被調走了,職數一直空到現在。因此,隆興鎮暫時沒有鎮長。據說上一任鎮長在隆興鎮工作的年頭多、資格老,沒能順利的接任黨委書記心里很不平衡,趁著熊書記初來乍到,立足不穩的時候,拉了一幫副手小弟跟熊書記爭權奪利唱對台戲,然而卻踢到了鐵板之上。
別看熊書記只身到隆興鎮上任,但在縣里的根基很深,倉促應戰之後,處處受制于人,可不過個把月的時間,形勢就來了個***,一紙調令將那鎮長調離了隆興鎮。沒有了主心骨,隆興鎮的班子樹倒猢猻散,不過半年的時候就被熊書記收拾的服服帖帖,至此隆興鎮徹底易主。這些都是安平在酒桌上听來的故事,有沒有藝術加工的成份不得而知,但隆興鎮的干部在話里話外眾口一詞,幾乎所有人都對熊書記有著深深地顧忌,如此也能看到熊書記在隆興鎮是積威甚重。
領導在外面干什麼重要工作,那只有天才會知道,跟安平這樣一個听喲喝的小兵沒關系,安平也模不清情況,更打听不到任何跡向。不過,有一件事倒讓後知後覺的安平感覺到了幾分的不對勁。熊書記回到鎮里以後,一向早上來點個卯,就一天不見了蹤影的李萬水一返常態的早來晚走,勤勤勉勉的工作態度,儼然有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意思。而于鑫和方紅,一個不再吃拿卡要的跟著村干部去喝酒了,一個也收起了毛衣線頭,俱是規規矩矩的坐在了辦公室里裝模做樣的忙著不知所謂的工作。
辦公室里每個人的奇怪狀態讓安平感到詫異,想不明白熊書記就是在干部中有威信,也不至于積威到這個程度吧,突然間的一露面,就讓這些機關里的老油條,老滑頭都變得跟听話小學生一般的乖巧。直到偶然間安平在衛生間里蹲大號的時候,偷听到兩個機關人員壓低了聲音的議論以後,才讓安平恍然大悟,這幾天熊書記在頻繁的約談領導班子成員和中層干部,這很可能就是對隆興鎮現有的工作格局打亂調整的一個重要信號。
「主任,這是上報縣農委關于我鎮大田作物病蟲害防治工作的方案,請您審閱……」莫名的探听到了這樣一個消息,安平沒什麼興奮的地方,自己參加工作還不到兩個月,鎮里就是再調整,再提拔,那中層干部的崗位也輪不到自己頭上。既然跟自己沒關系,那就依然按部就班,該干啥就干啥。
「嗯,小安的材料是越來越順手了,昨天交辦的材料,今天就拿了出來,不錯,不錯……」鮮艷的紅格稿紙上,撰寫著工整,雋秀的行楷,讓人一打眼就有一種干淨利落,賞心閱目的感覺。李萬水略略的翻了下這幾頁的材料,滿意的連連點頭。
「主任,農技站那邊防治病蟲害人手充足,忙的過來,小安也不需要天天跟著下去,數據匯總什麼的有方紅一個人就能應付得來,咱們辦里的支農幫扶工作還沒開展呢,是不是讓小安下去,就是走走過場也是好的嗎……」听到李萬水表揚安平,于鑫冷眼描了一眼安平,嘴角不自然的撇了又撇,隨即眼珠滴溜的轉了又轉,一絲冷笑閃現在嘴角,冷不防的插進話來。
一種威機感再度充斥在于鑫的心中,農業辦就這幾個人,一個蘿卜一個坑,你想上去就必然要把其他人踩下來。可要踩人那也得有條件的,自己是什麼狀況,有多少斤兩,于鑫最清楚,文化素質差,業務能力低是他無法回避的軟肋,偏偏這一塊是安平的長處。因此,哪怕安平越過他上位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卻也不容于鑫大意,誰又敢保證這微乎其微的可能就不能變成現實呢。趁著現在安平還沒展露出頭腳,早早地把他打發出去,這樣才是最保險的安排。
「讓小安去幫扶?這個啊!幫扶也是個大事……」李萬水是厚道,倒沒于鑫那麼多的花花腸子,更多的還是從工作的角度出發。這一年已經過了大半,早在年初就該開展的支農幫扶現在都沒開展起來,再不抓緊,年末可就不好交差了。眼下辦里的工作不多,又加了安平這樣的一個人手,工作似乎有了空余,落實下去似乎是最好的時機。
只是幫扶工作需要駐村跟貧困戶同吃同住同勞動,辛苦那是必然的,安平一個城里的孩子能吃的住那麼多的苦嗎?再有就是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了,只要吃得了苦,使得了力的村民,哪怕生活夠不上小康,也不至于成貧困戶。真正貧困的除了那些手虛體弱的孤寡老人以外,就是那些整天好吃懶做,無所事事的二流子,讓安平一個毛頭小子去幫扶,能壓住茬子,把這些人動員起來嗎?這些問題都是幫扶工作中將要遇到的,李萬水作為領導,不能不認真的替安平考慮下。
「哎呀,李叔啊,雖說是農閑時期,但辦里的工作你也知道,就沒個消停的時候,這轉過頭就是九月了,茄子、豆角可都要罷園了,秋菜什麼的可就要撒種了,這麼大的工作量,讓我一個人去干,你可要了你佷女的命了。再說了,小安剛來,還是一個孩子,你們就這麼壓擔子,也不怕把人壓垮了……」方紅跟于鑫在一起工作了四五年,對于鑫的個性了解的最是清楚,看到他眼珠子一轉,就知道這貨又要使壞心眼子了,略一思索,搶在了安平前面把話頭接了過去,卻是跟于鑫唱上了反調。
方紅有自己的打算,眼下這領導談話如火如荼,無論接下來是否進行干部調整,都足以說明此時是一個關鍵時期。安平一個新人,本來在領導中就沒什麼印象,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派到鄉下去,那基本上就成了被遺忘的角落。安平走不走跟他方紅沒太大的關系,但是,農業辦就這麼幾個人,李萬水是一個沒主意的人,早就被于鑫的甜言蜜語蒙昏了頭腦,不說要把主任的位子躬手相讓,卻也有推薦于鑫接班的想法和打算。
如果安平一走,方紅就變得勢單力薄,根本無力應對于鑫,估計用不了兩天,就會被于鑫像踢安平一樣將她掃地出門。關鍵的時期不能在單位盯緊動向,無疑已經失敗了一半。為了自己的前途,為了不讓于鑫這個小人騎在自己的頭上,方紅再一次挺身而出,向安平伸出了援手。
「小紅這話說的也有道理,小于的提議也是有針對性的,這倒讓我這個老頭子難辦了。小安,你怎麼看……」踢皮球是基層干部所必備的技能性很強的基本能力,特別是李萬水這樣在機關工作了大半輩子的厚道人,踢皮球的技術已然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眼看著于鑫和方紅兩個人掐了起來,誰也不想得罪的他立刻施展開了踢皮球絕技,輕輕一拔弄,將問題直接傳到了安平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