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哥是吧?我叫安平,鎮里派我來與你家結成幫扶對子,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有事可千萬別客氣……」于嬸子的兒子于得勝安平認識,就是上個星期在青紗帳外見義勇為時,被自己一腳踹趴下的那個勝哥,一個游手好閑,混吃混喝的鄉下土混混。知道了于嬸的兒子是他,安平的臉上閃過一絲陰冷,不待桑長嶺和于嬸介紹就站起身來將勝哥的手抓了過來,重重的搖了又搖,仿佛多親近一般。
「不客氣,不客氣……」猛然間在自己家里看到了安平和村長坐在一起,勝哥的心中是揣測難安,想要閃身走人,卻被安平一把抓住了右手,頓時有如握到了一把老虎鉗中一般,任他如何掙扎,卻怎麼也甩不開安平的手,而每掙扎一下,就覺得安平的手勁又大了一分,自然知道了安平的意思,忍不住的捂住了肋下,腿肚子顫顫地發抖,卻是被安平狠辣的一腳踢怕了。
安平的腳狠,以一對三的情況下更是傾盡全力,當初冷不防的踹出一腳正中勝哥的左肋,雖然不至骨斷筋折,卻也不是常人能夠受得起的。想勝哥二十七八歲的大小伙子,身強體健,但在安平冷不防的一腳之下,肋下是瘀青了一大片,呼吸喘氣的幅度稍大一些,都有一種鑽心刺骨的痛,這段日子的罪可沒少遭。所以,面對安平這樣的狠人,勝哥真的不敢再得罪了。
「媽,桑叔和安干部來咱家了,還是給咱家來搞幫扶的,這是好事,你快點做飯,我去打點酒招待才行……」上一次被安平打怕了,這會兒又被安平目光陰沉的抓住了手,讓勝哥吃了一個十足的下馬威,不但對上次的事是提都不敢再提,咧著嘴帶著幾分討好的意思看著安平,示意安平手下留情。
「于嬸,飯就不吃了,我今天來就是大家見見面,認識一下,一會還得回鎮里。至于接下來怎麼開展幫扶,說真的,我也剛剛參加工作,一時半會兒還沒什麼頭緒,你等我稍稍研究一下。現在改革開放了,講究市場經濟,我想只要你和勝哥能配我的工作,這困難的日子會很快解決……」這小子還算上道,只要知道了怕,那就能壓得住他今後的行為,一念至此,安平果斷的松開了手,面帶微笑的拍了拍勝哥的肩膀,扭頭又沖向了于嬸。
「不過,勝哥,我想跟你說兩句話,看你這年紀要比我大著一塊呢,老大不小了,還這麼不著調,一天到飯來伸手的,我都替你羞的上,于嬸年紀大了,為人子女的,總得有個孝心才是。這以前你怎麼樣我管不著,但從今天起,我和你老于家結成對子了,你家的事就跟我有關系了。你做什麼,直接關系到這個家庭的前景,關系到我的工作成績。所以,不論是誰,我都不允許他繼續拖于家的後腿,拖我的後腿。今天當著桑支書的面,當著你老娘的面,我要求你下地干活,一天不去,我讓鎮派出所押你一天,七天不去,我送你去縣里勞動教養……」像勝哥這種所謂的好吃懶做,游手好閑的人,都是父母給慣出來的,想要改正他們身上這樣那樣的毛病,唯一一個辦法就是強制,只要你比他更狠,狠到他們看到你就後脊梁冒涼風,絲毫不敢違背你的意願,那麼什麼壞習慣都能改正過來。
安平不知道自己的狠話對眼前的這個勝哥有沒有用,但從他閃爍的目光,戚戚的面孔,以及顫顫發抖的小腳來看,安平知道這貨被自己打怕了,特別是在搞不清楚自己來頭的情況下,一般是不會違背自己的想法。何況桑長嶺就坐在一旁,稍稍借助一下他這個西街村的土皇帝一般存在的積威,這個勝哥的心里也得好好的掂量掂量。
「安干部說的有道理,得勝你是該好好反醒反醒自己了。鎮里能把安干部派到西街村來,是對西街村工作的支持和關心,不能因為你耽誤了西街村的榮譽,耽誤了安干部的前途,耽誤了整個隆興鎮的發展。安干部,你放心,不用你找派出所,從今天起我就找人看準這小子,他要敢再出去東游西逛的不干正事,我豁出去養他一輩子,也要打折他的腿……」別看桑長嶺的村長也是在村里打架打出來的,但對勝哥這種好吃懶做,游手好閑的二流子,一樣瞧不起。
以前桑長嶺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懶得搭理這號人。但現在可不行了,意識到安平對于家小子的不得意,那就說明了自己給安平選的這個幫扶對子不理想,這工作的開展好壞直接關系到安平的前途,承了安平的人情,自然得幫著安平解決問題,桑長嶺可不想好心辦壞了事,惹急了安平滿世界的宣傳自己那點桃色小新聞,那還要不要老臉了。
「勝啊,你叔和安干部說的都在理,你可得爭點氣,老大不小了,連個媳婦都說不上,媽這心里啊……」老桑放了狠話,放眼整個西街村敢正面不當回事的人不多,這里面保證不包括老于家這母子二人,想想兒子以往的不爭氣,于嬸子的眼淚 啪啪的往下掉個不停,對兒子的未來是又擔心,又期望,再一次苦口婆心的勸說起來。效果還算不錯,至少勝哥還知道羞愧,羞愧的腦袋好玄沒塞進褲檔里。
……
「院長,我回來了……」對子結上了,目的也就達到了,在于嬸子家小坐了一會兒後,安平和桑長嶺就告辭了,拒絕了桑長嶺喝酒的邀請,安平就回了市里。周末了,鎮里下午基本上就沒什麼人了,沒必要去裝那份假積極。
「平兒回來了,上星期跑哪去了,我給你炖的魚你吃到了沒有……」一聲嚎叫沒能喊出老院長來,反倒把他的女兒春紅和護理員劉阿姨喊了出來,看到風塵僕僕的安平,兩個女人俱是一臉的淺笑
「春紅姐,你回來了……」春紅姐是老院長的女兒,今年三十出頭,團團的臉上總帶著和藹的笑容,臉上淡淡的皺紋仍然遮不住她嬌美的面孔。只是在動亂時間,年紀尚小的春紅姐護著老院長不被批斗而被暴虐的小將們踢斷了腿,救治不及時而留下了殘疾,至今走起路來仍是踮著腳。安平剛被老院長在福利院外撿到的時候,就交給了春紅姐抱著,這一抱就是五、六年。因此,安平對春紅姐有著一種亦姐亦母的情懷。
「今天廠子里放假,我估計你差不多該回來了,就過來看看你……」拿著毛巾輕輕地拭去安平臉上的汗水,春紅姐有如對待自己孩子一般,滿眼盡是慈愛的目光。只是提起工作,春紅姐的臉上陡然間布滿了淡淡的憂傷。
春紅姐在街道辦的福利紙箱廠工作,說是紙箱廠,就是糊包裝紙盒。這幾年清江企業的效益都不怎麼好,直接導致了春紅姐所在的福利紙箱廠也面臨著倒閉關門的危險,隔三岔五的放假,眼看著孩子要上小學了,可哪都要用錢,但一家三口只靠著愛人一個人的工資,這日子不用說都知道會有多堅難,愁的春紅姐滿嘴直起泡。
「劉姨,怎麼沒看到院長呢……」隨著春紅姐和劉阿姨進了活動室,安平親切的跟福利院里的每一位老人打著招呼,唯獨不見老院長的蹤影,忍不住的問了出來。
「呵呵,老院長帶著豹子去買米了,糧店清倉為上秋的新米騰地方,價格比平時低了一毛,咱們福利院采購的量大,能省上不少。上回你不是去了民政局嗎?那個何局長一個勁的夸你,不但把拖欠福利院的辦公經費,補貼款什麼都給補下來了,還跟老院長說什麼從前對福利院關心不夠,再苦不能苦了孤寡老人,軍烈屬……」劉阿姨的臉上有如綻放的花朵一般,眉宇間透著對安平的贊賞。似乎就是回為安平去了一趟民政局,把福利面臨的所有問題都解決了,這可是有能耐的表現。在劉阿姨的眼中,安平就是自己的孩子,沒有一個家長會因為自己的孩子有能耐而不高興的。
「哼哼,算這個何局長識趣……」提起何局長,安平就是一肚子的火,說的冠冕堂皇,其實就是一肚子男盜女娼,若不是自己幫著他解決了黃大發的烤煙病蟲害,他會把福利院掛在心上?他會那麼大方的給福利院拔款?不過就是怕再求到自己,做事留條後路罷了。
也正是因為黃大發的烤煙地,將自己與農技站的關系惡化到了極點,這一個星期來,找了劉站長和王美玲好幾次,想要解釋一二,都被不冷不熱的頂了回來,弄得安平心里一陣陣的發堵,直到現在都沒找到化解的辦法。不過,也正是透過這件事,讓安平意識到自己考慮問題的不周祥,得罪了人以後,才後知後覺的沒了主意,這就是經驗不足所造成的紕漏,這副場景卻是值得自己時刻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