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鎮政府,安平長出了一口氣,悶著頭向西街村村委會走去,腦子里不停地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一幕。和于鑫之間的踫撞來的太過突然,雖然從于鑫的一貫作派可以看出來,這個踫撞想來是早晚的事情,這一點安平的心里有著充足的思想準備。本來,安平已然做好了與于鑫沖突之後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卻沒想到在方紅的干預下,這次踫撞最終變得有些虎頭蛇尾,也算是讓自己撿了個便宜,否則以于鑫的小心眼,怕是不好收場。
不過,安平也知道,這次爭執雖說暫時告了一個段落了,但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自己已經把于鑫徹底得罪了個透,仇視的種子已經種在了他的心里,接下來又該如何跟他相處,實在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至少短期內,安平沒有答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見招拆招了。
「桑支書,又來麻煩你,你有時間嗎?我有點想法想和你匯報一下……」雖然桑長嶺嘴里叼著煙卷,兩只腳搭在辦公桌上,要多悠閑有多悠閑,但安平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客氣是多余的,人家拿你當個人,你就該表現出尊老愛幼,謙和有禮的樣子來,若是覺得自己是鎮干部,就可以凌駕在桑長嶺這個村干部之上,那保準什麼事也干不成,若是踫到個心眼小的,沒準還會挖坑讓你跳,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哈哈,安干部,你這說的是啥話啊,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就是一個農民,要匯報也是我跟你匯報,你可是鎮里的干部……」雖然嘴上不肯接受安平的客氣,但看得出來,桑長嶺對安平的客氣很受用。隆興鎮里有那麼幾個年輕干部,不知天高地厚,一下到村里就跟大爺似的,呦五喝六,指手劃腳的,桑長嶺雖然不說,但心里對他們也厭煩的不行。都是年輕人,不比不知道,兩下一比較,孰高孰低自然一目了然。
「安干部,有事你說話,老哥哥我跟你對撇,再跟我客氣,我可不高興了……」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安平給面子,桑長嶺不含糊,當了十幾年的村長,這人都要成了精,哪還不知道安平找自己是有所求。有所求好啊,往短了說,能讓安平將自己在青紗帳里的亂事爛在肚子里,往長遠了說,這叫投資,若是安平今後能混上一官半職的,那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西街村都是一件好事。
「桑支書,昨天我回去琢磨了一下,想要真正的幫著老于家母子月兌貧致富,單單給錢給物解決不了實際問題。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想教他們學一個技術,種植反季節蔬菜,只把這技術學了去,一年成個萬元戶我不敢保,但擺月兌貧困絕對沒問題……」種植反季節蔬菜是個新鮮事物,春紅姐了解自己,知道自己不會無的放矢,可以無條件的相信自己,但要讓于家母子也無條件相信自己這個小青年那不現實,哪怕自己是鎮里的干部也不行。
不過不要緊,于家母子不相信自己,不代表他不相信桑長嶺,只要把桑長嶺說動了,不拘他是連哄帶騙,還是強制要求,將種植反季節蔬菜的事情落實下去是保證沒問題了。另外,安平提前找桑長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化緣,李萬水雖然把安平派出來了,可沒給安平一分錢的活動經費,單單靠安平不過幾百塊的積蓄,想要把福利院和于家兩組溫室大棚建起來,可是不現實的一件事情。
不得已的情況下,安平想到了桑長嶺,本身于家是西街村的村民,西街村黨支部、村委會有義務幫著群眾月兌貧致富。更重要的是桑長嶺這個人瘦驢拉硬屎,是個要臉,要面子的人,給要把話說到位了,不論他認可不認可安平的想法,他都會有所表示。這樣的一個極品存在,若是不找他拉點贊助的話,安平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反季節?蔬菜?這反季節可是個新鮮詞,這蔬菜就是種菜吧?安干部你可別哄我,拿我們老農民不識數,這西街村家家都種菜,可沒听說誰家種菜種成萬元戶的……」安平說的鄭重,桑長嶺听的認真,可安平說完了,桑長嶺琢磨琢磨安平的話感到不盡不實,這給點贊助,花點錢是小事,若是被安平忽悠了,鬧出了笑話,這臉可就丟大了。
「桑支書,你听我解釋一下,怎麼說呢,我給你舉個例子吧,數九寒冬,你推出一筐青翠的黃瓜到市場上賣,得賣多少錢一斤……」幾次接觸,安平了解到桑長嶺的文化素質並不高,更多的是工作過程中所積累下的經驗和智慧,跟他說專業,技術之類的,他听不懂,莫不如直接拿金錢來舉例子。
「還多少錢啥啊,去年過年,我老娘魚呀肉啊啥的吃的多了,就念叨著想吃黃瓜爽爽口,我就去市里買了幾根,都是從關內運到清江的,八塊一斤,他女乃女乃的是真黑啊,幾根黃瓜要了我二十多塊。嗯?安干部,你的意思是說反季節就是在冬天里種黃瓜……」拿錢物舉例子,桑長嶺更有代入感,根本不用安平繼續演示,自己就找到了更恰當的例子,遠遠比安平想像的理解能力更強,這說著說著,似乎意識到安平的話里有話,忍不住的把目光描向了安平,腦子里閃現的不再是翠綠的黃瓜,而是花花綠綠的鈔票。
「呵呵,就是這個意思,不只是黃瓜,茄子,豆角,柿子,辣椒,只要夏天的蔬菜都能種,通過室內育秧,溫室培植,掌握好技術要領,就能在冬天里種出夏天的蔬菜,這就是科學技術的力量……」看到桑長嶺的眼晴都冒出了藍光,安平知道這事已然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不斷地給他增加信心,讓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搞成反季節蔬菜,一定能見到切切實實的經濟利益,那麼所有的困難將不再是問題。
「科學?冬天里種菜,這事可妖道……」科學是什麼,概念太大,一時半會的桑長嶺琢磨不透,但數九寒冬能種植夏天才有的蔬菜,怎麼听怎麼覺得有些荒謬,哪怕明知道安平作為鎮干部,不可能沒事拿他開涮,眼神中也透著幾分的懷疑。
「對,要不怎麼叫反季節蔬菜呢,事實上,反季節蔬菜在其他地方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從我現在掌握的技術水平看,我有七八成的把握把這個反季節蔬菜搞成功。只是,關系到群眾的利益和我今後的前途,我不允許出現丁點的差錯,如果能得到你的支持,我會回農校請我老師再幫我參謀一下,確保做到萬無一失……」桑長嶺詢問的只是種植反季節蔬菜在技術上的可行性,對自己本身卻沒有過多的懷疑,這說明桑長嶺對自己還是比較看重的,安平覺得成事的把握又大了幾分。
「支持?怎麼支持?我年輕時也種過菜,但大冬天的種菜?呵呵呵……」話雖然沒說完,但桑長嶺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白了,半信半疑中透著咱啥也不懂,你可別問我的意思,顯然對安平所說的話還有著深深地懷疑。
「桑支書,你是支部書記,又是村長,是見過世面的,知道科學技術是生產力,但于家母子一年到頭守在田間地頭,哪知道什麼是科學?能相信我這一個剛上班的小年輕能在冬天里種出蔬菜來?所以我想請你幫我做好于家母子的思想工作,讓他們配合我把這個反季節蔬菜搞起來……」連桑長嶺這個村干部都對反季節蔬菜持有懷疑態度,那基本上處在半文肓狀態的于家母子能相信自己,並跟著自己埋頭苦干才怪了呢。不過不要緊,桑長嶺是西街村的土皇帝,這強迫也好,要脅也罷,只要他想把問題落實下去,任于家母子再心有不願,也要把掉門牙往肚子里吞,絕不敢違逆桑長嶺這個西街村一號首腦的意願,只要把這個前提條件做好了,這個實踐田也就建成了,等到成果出來了,所有的猶豫和質疑也就一掃而空了。
「再有就是,呵呵,有些不太好開口。桑支書不瞞你說,我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上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我自己半工半讀賺來的,磕磕絆絆的才把學業完成,這會才剛剛上班,我的積蓄不過幾百塊,所以單靠我個人的力量,想要幫著老于家建成蔬菜大棚,這力量有些單薄。我听說村里有個磚廠,就想找你要點磚和水泥起個架子,如果你覺得為難的話,先佘給我也行,等到見了效益,我保準先還給你……」哪怕事先在私下里打了無數次月復稿,可事到臨頭,安平還是覺得有些難以啟口,孤兒的經歷讓安平比任何人在伸手要東西上都要敏感許多,所以,這話一出口,安平的臉變得滾燙起來,羞澀的有如紅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