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里的事情,說道多了,職能重疊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像財政局的農財辦、計委的產業辦,縣里新成立的農業開發辦,都有**的項目報備審批權,錢多的都花不了,不見得偏得在咱農委一棵樹立上吊死……」安平的等待沒有白費,張哥的口中一連串的暴出了幾個實權部門的名字,這些部門無疑給安平打開了一扇全新的門,頓時安平的心變得激動起來。
「張哥,你這話等于沒說,想要從財政局和計委立項請錢,那等于在國庫里掏錢,得大縣長審批簽字,縣長審批一支筆可不是開玩笑的。至于農業開發辦,說道可就多了,我听說那是縣里專門給老馬一個人開的辦公室,為的就是從他在省廳的哥哥手里多扣點錢出來,老馬這人心黑手狠,扒皮就得扒下一成去,這錢可不好拿啊……」顯然張哥所劃出的道難度太大,听得老弟不知不覺的瀟沉起來。
「好拿不好拿,都跟給咱們沒關系,得罪了人,就該有得罪人的覺悟。不過听說隆興鎮的美女鎮長是市里下派的干部,沒準有什麼大背景呢,管那麼多干什麼?走了,走了,中午找個地方吃點火鍋暖和暖和……」听得出來,張哥已然不耐煩在這個話題上再做糾纏,不停催促著同事加快動作,緊接著又是 當的一聲門響,一陣零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衛生間里又恢復了沉靜。
「計委、財政局、農業開發辦……」人都走了,躲在廁所里偷听了好一會的安平也閃出了身形,嘴里細細地推敲著偷听來的同樣具有立項審批職能的部門,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這段偷听來的話轉述給白婭茹。
安平的猶豫不是沒有理由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白婭茹把反季節蔬菜當成隆興鎮的主導產業來發展,可這思路確定了,農委的領導卻避而不見,想要獲得支持顯然是不現實的了,這無疑將白婭茹推到了懸崖邊。這在農委都農了一回氣了,到其他部門會怎麼樣,誰又能說準,就像剛剛那個小弟所說的,這錢就那麼好拿嗎?若是讓白婭茹再受氣,她的臉上還能掛的住嗎?
「小安,你先找個地方吃點飯,然後就自己坐車回鎮里吧,我到縣里去一趟找找領導,不行的話再跑跑市里,就不讓李師父送你了。別怕花錢,吃點好的……」走出了農委,白婭茹心事重重,整個人都變得無精打采的,顯然仍為補貼的事情而心煩,雖然沒對安平埋怨什麼,但客氣的語氣中透著一種異樣的生疏。
「好的,鎮長,一會我自己回去,你不用擔心,嗯!祝你馬到成功……」白婭茹的態度讓安平感到了一絲隔閡,掛在嘴邊的提醒又咽了回去。沒有準確方向的話說與不說,好壞參半,若是白婭茹對自己有了想法,說的再多也是于事無補,倒不如自己想想辦法。
「馬到成功?希望吧……」白婭茹的興致不高,臉上訕訕的笑了笑,心里浮現出一種無力感。馬到成功,這話說的很容易,可做起來千難萬難。白婭茹很清楚自己是怎麼到隆鎮長當鎮長的,說好听點是市里為了培養後備干部,下放到基層加以鍛煉。說不好听點就是自己一力堅持,為了躲避周圍的流言蜚語和無形的壓力,而選擇的逃避。這看似風光的鎮長說到底不過是外強中干的樣子貨罷了,沒有了父母的支持,沒有了家族做後盾,自己就是一個舉目無親,楚楚可憐的弱女子,整個郊縣又有誰認識你呢?偌大的清江市又有誰能幫助自己呢?
前段日子,為了燒起到隆興鎮的三把火,站穩隆興鎮的腳跟,白婭茹想法設法的拉關系,挖門路,可那曾經市政府綜合二科科長所蘊藏的含金量倒底有多大,在這拉關系,挖門路的過程中展現的一覽無遺,接連踫壁的現實給白婭茹上了生動的一課。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市中小企業局的雷局長毫無征兆的出了手,幫著自己拉來了資金。
只是,從雷局長推辭自己宴請時所表現出的一臉尷尬相,白婭茹很清楚的能夠想到他之所以幫助自己是在受人之托。而所托之人無疑就是自己的父母?難道離開了父母,離開了家族,離開了那個有如囚籠一般的冰冷冷的房子,自己就真的一無是處了嗎?難道自己的一生一世只能做為一個酬碼而存在,只能去做那攀附在參天大樹上的一條藤,行尸走肉一般的活著嗎?
「該上哪去呢?找誰才能擺平存在的問題呢……」白鎮長走了,安平漫無目的的走在郊縣的街頭,看著每一條街道,每一棟建築都是那麼的格格不入,根本分辨不出東南西北。算起來,這是安平第三次到郊縣來,前兩次,第一次是到縣人事局接轉人事關系,第二次是陪著李萬水到縣農委送禮,兩次都是來去匆匆。所以,安平對郊縣很陌生,很難找到那種作為郊縣人的親切歸屬感。
「算了,找個地方吃口飯,然後回鎮里吧……」眼看著一條街走到了盡頭,安平終于下定了決心回鎮里,連白婭茹這個鎮長都沒辦法的事情,自己一個小兵又能有什麼大能耐,就是自己冒失的找到了財政局,計劃委,人家又認識你是誰,能客氣的接待你一下,那是人家有涵養,不客氣的,直接把你轟出去,你一點招都沒有。
「這店面太大了,還是換個地方的好……」打定了主意,安平就開始左右環顧,準備找個地方將已然咕咕叫的肚子填飽了。只是,不經意的居然走到了郊縣最繁華的地段,街道兩邊的飯店門臉很大,裝修講究,哪怕白婭茹告訴自己不要怕花錢,安平也不想在這種地方奢侈浪費。
「哎!安平?是安平吧……」正猶豫著,突然听到腦後傳來一聲招呼,聲音很輕,很甜,直讓安平詫異不已,實在想不起來,在郊縣,誰又會認識自己呢。
「你!你是那個,那個……」待轉過身來,安平看到自己的身側站著一個女孩,二十歲左右的樣子,雖然穿著很普通,但長相很出眾,隨意飄落的長發難掩其精致的五官,雙手插在半大衣式的羽絨服口袋里,手臂上還掛著一個女式坤包,正探著腦袋有些不確認的望著自己。對于這個女孩,安平敢肯定自己有印像,也百分之百的確定她是自己在農校的同學,但不是一個專業,不是一個班的,姓什麼,叫什麼?安平可真的不知道,抓著頭發,似模似樣的裝著想了半天,這臉上不由地閃過一絲尷尬。
「呵呵,行了,不知道我叫什麼,就說不知道得了唄,還裝什麼裝,整個農校又有誰不知道你安平,上課一悶頭,下課一陣風,視校花如無物。我和你根本就沒說過話,長的又低眉順眼的,不惹人注意,你能叫出我的名字才怪了呢?」安平的搞怪模樣,惹得女生一陣嗔笑,非但沒有怪罪的意思,反倒十分大度的替安平圓起了場,性格很是開朗。
「得,我這點優點都讓你說著了,虧得我還感覺良好呢,沒想到在同學中間留下的印像卻是這麼糟糕,實在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啊……」還真讓這女同學說著了,安平自己最清楚自己是什麼情況,為了給自己賺取生活費,安平做了一份家教,又在學校食堂里送盒飯,做鐘點工,繁重的勞動使得安平基本沒有什麼休閑活動的時間,甚至連自習課,社會實踐活動什麼的都不參加,每天都是匆匆忙忙的,這才有了來去一陣風的雅號。
「沒有,沒有,一點不糟糕,你勤工儉學,自己養活自己,大家都挺佩服你的。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咱們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李紅佳,和你一屆,農業經管八班的……」看著安平臉上有些尷尬,女孩適可而止,話題一轉就轉入了正題,很是大方的伸出了手,鄭重地向安平自我介紹起來。
「紅佳同學你好,你看我這個頭就能看出來,我這人大大咧咧的,一向也不知道跟同學打理好關系,很多同學連名字都叫不上來,失禮之處,你別見怪啊……」這個李紅佳同學,表現的落落大方,處處佔據著主動,和她比起來,安平都覺得自己有些渺小了,心里感到十分的歉意。
「不會,不會,我就是隨便開個玩笑,你可別多想了。哎,安平,你怎麼到郊縣來了?剛才我看你左顧右看的,是不是要找地方吃飯啊,正好我也沒吃呢,這相請不如偶遇,難得踫上了,可否給我一個盡下地主之誼的機會……」看得出來,李紅佳同學雖然長的漂亮,卻沒有漂亮女生的孤傲,相反卻是個很大度,很有包容性的女孩,特別是對彼此交談的節奏把握的很恰當,一听到安平表示歉意,又采取主動地轉移了話題,懇切的邀請中透著讓安平根本無法回拒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