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被舉報了,這事安平不生氣,不招人妒是庸材,李一冰新官上任,就把第一把火燒到了自己的頭上,這說明自己有被李一冰重視的理由,更說明自己在隆興鎮的威信,落到李一冰的身上就是一種威脅,而李一冰如此急切的想拿自己來祭刀,也恰恰說明了他的底氣不足。
對于李一冰,安平不生氣,但對于某些同志,例如一向以傳播小道消息而沾沾自喜,津津樂道的方紅,以及一向見風使舵,左右逢源的吳鐵強,安平就很不滿意。這跑到鄉下呆了兩天了,鎮里關于李一冰王八鎮長的消息,居然沒有一點風聲傳出來,虧得安平對這兩個**還滿懷期待呢,看來方紅這個娘們,吳鐵強這個騷仙,就得時不時的敲打敲打,讓她們知道,特別是讓方紅知道,她所處的位置和應該發揮的作用,做不到這一點,農業辦還能讓她當家嗎。
不過,這話又說出來,李一冰發招了,安平自然沒有悶頭受氣的習慣,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想算計我,我也在算計你,大家有來有往才顯能耐手段。既然方紅沒能達到預期的目的,那就不再值望她了,咱安鎮長親自上陣,耍陰謀,玩手段,總得比一比,才能知道誰強誰弱不是。
「安鎮長,縣領導對于紀檢工作十分重視,要求我們對每一起舉報都要調查清楚,在不放過任何一個違法違紀案件的前提下,更要保護好我們的同志……」安平邊走邊想著下一步的動作,紀檢工作組一行三人已經率先一步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王東輝反客為主,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安平的辦公桌前,嚴肅的表情說著毫無營養的官話套話,儼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式。
「明白,明白,王主任需要調查什麼,我就積極配合什麼……」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居然沒有自己的座位了,這些紀檢干部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安平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快,沉吟了片刻,自顧地走到沙發的一角輕輕地坐了下來,輕聲地應喝著王東輝的套話。
「好,安鎮長能認識到這一點,接下來的工作開展就容易了,下面就進行常例調查。安平同志,有群眾反映你在工作和生活中的問題,主要用三個方面,一是你利用職權,要求小漠村集體替該村超生戶李長友一家支付超生罰款,二是你違規使用涉農資金,把全鎮的補貼款,補償款當成了自己的小金庫,第三是你的作風問題,據反映你與隆興鎮小漠村村民李妮關系曖昧,關于這三個方面,你有什麼需要解釋的……」舉報信密密碼碼的寫了三四頁紙,王東輝經過認真的歸攏疏理,總結出了這三大條來,哪一條坐實了,都夠安平喝上一壺的。
早在來隆興鎮之前,王東輝就打听了一下安平的經歷,知道安平是全縣最年輕的副科級干部,在隆興鎮,甚至在整個郊縣都是聲名赫赫的,正是安平一手推動的蔬菜產業的發展,一舉將熊克賢推上了副處級的縣級領導崗位,而安平也因此同時獲得了高書記和雷縣長兩大巨頭的青睞,這樣的年輕干部背後都是有組織罩著的,一個處理不好,很容易沒打到狐狸卻惹得一身騷。
而且,作為紀委案件室主任,王東輝有著豐富紀檢監察工作經驗,調查處理的案件不知凡幾,經由他手而折戟沉沙的干部也不知有多少,對于一些舉報,信訪反映出來的問題,他幾乎是一打眼就能知道問題是否屬實,就安平被舉報的這份材料,看似條理清晰,層次分明,明顯是經過權謀老手經過潤色的,但實際上不難看出其中撲風捉影,漏洞百出的事實,稍稍一核實,就能得到驗證。王東輝心知肚明,這材料能站住腳的可能性不大。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的舉報,王東輝是不屑一顧的,本來也沒打算親自來受理,至多也就是將材料批轉到隆興鎮,讓隆興鎮黨委自行調查處理。但是,在被紀檢委主管案件審理工作的李副書記找到辦公室去,七繞八繞的談了一大通之後,隨口提了句隆興鎮的問題,接著又接到縣委張副書記要求嚴肅調查的電話,王東輝覺得有些頂不住壓力了。
而且,張書記是誰,是縣委名副其實主管黨群工作的副書記,話語權可是很重的,若是能借此機會搭上張書記的線,那前可是大大的。紀檢干部也是人,紀檢干部也希望進步,不可否認王東輝也是一個期望進步,有想法的人。所以,思索了半晌之後,王東輝又改變了主意,覺得不論是真是假,態度得端出來,既不給自己樹立敵人,也不讓領導挑出自己的毛病,這才有了隆興鎮之行。
「王主任,接受群眾和輿論的監督是每一名黨員干部的義務,關于舉報中的幾個問題,我想談及一下自己的想法,對于這些問題,我不能接受……」听到王東輝一二三的把問題擺了出來,安平的心思大定,同時也對李一冰很失望,來勢洶洶,陣勢浩大,看著挺唬人,原來就這麼點破事,憑這麼點破事能搬倒自己嗎?安平的心中一陣的冷笑。
「王主任,我先說一下要求小漠村墊付超生罰款的事情,當時李長友一家因為計劃外生育而家徒四壁,窮的連鍋都揭不開,婆娘挺著八個月的大肚子,既做不了引產,也交不起罰款,縣計生干部跟村民僵持了起來,為了避免矛盾擴大,造成不必要的沖突,我要求小漠村先行替李長友一家墊付超生罰款,當時說的很清楚,是村里借錢給李長友。不過,縣計生辦考慮到李長友一家的困難情況,沒有收繳罰款,村里就把這筆超生罰款當做了扶貧款,借給了李長友一家發展生產……」
「違規使用涉農資金,把補貼款當作個人的小金庫,呵呵,我就是一個副鎮長,還沒那麼大的權力。而且,隆興鎮的財務管理制度很嚴格,每一筆款項的發放都要經過層層審核,鎮農業辦進行報表登記,審核無誤後交由我進行復核,然後報鎮長和書記簽批,款項數額巨大的,甚至要開黨委會或者常務會進行集體決策,最後才由鎮財政所統一發放到各個村中,從頭到尾我都不經手一分錢,個人的小金庫一說,我實在解釋不了……」
「至于和李長友的女兒李妮有曖昧的作風問題,就更可笑了。幫助每一個貧困的村民月兌貧致富是黨員干部的職責,在李長友家開辦養雞廠的過程中,作為主管農業的副鎮長,我幫助解決了一些實際的困難,也因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像這種情況,不只是李長友一家,參加工作以來,我共幫扶了七八家貧困戶,像西街村的于德勝,紅旗村的李老槐,帽兒嶺的王實友。老百姓的心思簡單,誰幫助他們,他們就感激誰,所以大家對我都很尊重,李長友的女兒李妮一看到我就哥長哥短的叫的親切,但是若是這樣就認為一個成年人和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子有曖昧的不正當關系?這是不是太玩笑,太不負責任了。王主任,這就是我對舉報中的三個問題進行的解釋,我也希望工作組能深入的調查一下,澄清事實,恢復我的名譽,而對于舉報的同志,給予正面的答復和回應,我接受群眾的監督,但不能接受他人對我人格的誣蔑和無理的構陷……」
事實勝于雄辯,情況都是明擺著的,安平有一千種的理由去解釋,也不怕工作組去深入調查。李一冰的心還是太急了,跟著胡承先這個跳梁小丑混在一起,任由這個小人搬弄是非,卻連起碼的情況都沒模清楚呢,就急著把刀祭了起來。刀是利器,但刀口能向外,自然也能向內,在傷人的同時,也可能傷己。既然你李一冰發招了,安平不能不接著,而且安平現在想的就是怎麼把檢舉揭發的這把大刀給李一冰彈回去,不崩的你滿身是血,也得震裂你的虎口,讓你嘗嘗害人不成反害已的滋味。
「安鎮長,感謝你對紀檢工作的理解和支持。你解釋的情況我們都記下來了,相關的深入調查,隨後就會展開,紀檢工作一向堅持實事求是,既不會讓一些壞分子鑽了法律的空子,也不會冤枉一個好同志……」安平針對性極強的解釋一一躍于紙上,王東輝感到自己的頭很疼,豐富的工作經驗告訴他,安平的陳述不說百分之百真實,至少也不會差到哪去,若是按照安平的表述匯總成材料,別說給安平定性了,就是樹立成先進典型怕是都毫不為過。
而且怕什麼來什麼,看安平雖然年輕,但咄咄逼人的語氣,毫不退讓的態勢,無不透著十足地底氣,若是這趟調查不給出一個合理的答復和解釋,安平就會展開發擊,甚至會拉出背後的靠山來施加壓力,無論是高書記,還是雷縣長,真跳出來給安平打抱不平,哪個都不是自己這個小蝦米能扛得住的。若真是那樣的話,把自己拉進泥潭深淵里去,整的里外不是人都是輕的。看來隆興鎮的水太深了,根本就不是自己能玩的轉的。在這一刻,王東輝的心里突然有一種打退堂鼓,抽身而出的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