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會場中的代表你一言,我一語,揭短的揭短,捧哏的捧哏,有如說群口相聲一般,一樁樁,一件件地挖著李一冰的跟腳,而且越說越過份,越說越露骨,連王八鎮長夜敲寡婦門的段子都拿出來品評一二,直把李一冰羞愧的無地自容,面對這種情況,參會的三位領導雖然心思各異,但此時必須得把讓白婭茹把會議中止下來,否則組織的威信將被踐蹋的一文不值,
「哎呀,白書記,這會議剛剛開始就要休會,人大代表,還不能暢所欲言,發表意見嗎,那又算得那門子民主,要真是那樣,鎮里倒不如別選我們當代表,直接把廟里的泥雕菩薩搬來得了……
「就是,就是,那廟里的菩薩比我們听話,你就是罵他,他也是笑眯眯的一言不發……」
「要不就找些瞎子聾子來當代表,听不到,看不到,自然沒話可說……」不說休會還好,一說休會,非但沒有壓下代表們怪腔怪調的議論,反倒讓代表們抓住了理由,直接上綱上線的評判起當今的民主制度來,這一下連白婭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報告听完了,直接填選票不就結了,還休什麼會,快點快點,老宋頭,快把選票發下來,填完了走人……」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桑長嶺雖然沒什麼文化,但這道理卻懂得,知道鋪墊了這麼多,又是批判,又是揭短的,若是休了會,說不得這形勢就要被嘴比天大的縣領導給扭轉過來,那所有的努力可就都白費了,所以,要想一錘定音,必須得趁熱打鐵,馬上把選票填上,這選票就是李一冰仕途的判決書,
「啊,選票,好好,馬上**,馬上**……」每逢人大選舉,縣里鎮里都要有領導出場,老宋這個人大副主席就變成了具體的工作人員,先舉所需要的材料和選票都由他把持著,此時的老宋正眯著眼看熱鬧,滿臉都是興災樂禍,李一冰越糗,他的心里就越舒坦,更恨不得跟著代表再架起一把火來把李一冰化為灰燼,正想著呢,這機會就來了,老宋就跟剛充了電一般,蹭的一下從坐位上竄了起來,二話不說的從檔案袋里抓出了一把選票,
「不能發,不能發,老宋,領導沒發話,你他娘的敢發……」代表都把他當猴耍了,讓他賠了錢不說,更讓他丟人現眼,李一冰算是癱到了發言席上,若非有個發言桌支撐著他的身體,只怕早就栽到了桌子底下,只是,突然間听到代表哄哄著要填選票,失魂落魄的李一冰猛的一下驚醒了,情急之下,突著老宋就是一陣地瘋狂的咆哮,代表們的態度很明顯了,若是在這種情況下,讓代表填寫選票,那結果不言而喻,李一冰又哪能甘心接受這個結果,
「我他娘的不敢發,我憑什麼不敢發,老子是人大副主席,工作的職責就是給代表服務,你個鳥領導,還沒當選呢,就想跳到老子的頭上作威作福……」李一冰若是不罵娘,哪怕群情再激奮,老宋的心里再有傾向性,多少還得請示一下白婭茹,請示一下紀勇,听听領導的意思,可是李一冰這一罵娘,壓在老宋心底的火氣全都激了出來,手底下再沒半點猶豫,直接將手中的選票扔給了身邊的代表,
「你,你這是攪亂選舉秩序,是違法,違法,違法……」一張張選票很快傳到了每一位代表的手中,李一冰徹底傻了眼,失魂落魄的看著老宋,磨磨叨叨的咒罵著,那神情跟祥林嫂絕對有的一拼,
「幾位領導,接下來該怎麼辦……」一個一個有如戲劇化一般的場景輪番上演,白婭茹的神經已經徹底麻木了,局面失控了,她這個黨委書記哪怕喊的震天響,下面的代表也不會再去理她,既然管不了,那索性就姑之任之,就是天塌下來,還有三位領導在那頂著呢,礙不著自己什麼事,
「人大選舉是受法律保護的,會議既然召開了,選票也發下去了,那就讓代表們填寫吧,就是選個阿貓阿狗來當鎮長,也得經過組織確認和任命不是,兩位的意思如何……」推給白婭茹的皮球,居然又被白婭茹踢了回來,幾位領導的臉上俱是泛起一絲苦笑,張效嚴和劉加南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轉到了紀勇的臉上,倒不是推卸責任,主要還是紀勇是老領導,又是人大主任,于公于私都得他拿主意,
在人大會上居然出現了如此鬧劇,實在是出乎紀勇的想像,不過在鬧劇的背後,紀勇也看到了一些嚴重的問題,有沒有人背地里組織竄聯,暫時來看,紀勇沒有答案,但這些人大代表敢言之鑿鑿的對李一冰進行批判,顯然李一冰的問題都是眾所周知的,有目共矚的,
無疑李一冰這個鎮長不論是在能力上,還是在德行上都是不合格的,或者說縣委推薦李一冰當鎮長並不合適,再或者說組織意圖與群眾的意志有太大的出入,不管縣委被扣上哪頂帽子,都是對黨的執政基礎的一個傷害,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既然代表鬧將起來了,借此機會把李一冰趕下台,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自己的到來,不就是給白婭茹,給老宋撐腰嗎,嗯,應該是監督民主進程才對,
「紀主任的想法是中懇之言,我同意……」張效嚴倒想替李一冰出頭,更想把會議按照他的意圖推倒重來,但張效嚴知道這個想法在心里想想也就得了,真要做出來,倒霉的不只是李一冰,就是他這個副書記都扛不住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違反選舉法,跟安全生產那種暗箱操作可不是一回事,李一冰自作謔不可活,這鎮長算是跟他沒因果了,自己犯不上為了一個失敗的人,沾上一身的髒水,
「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組織意圖是人民群眾意志的集中反映,這一點跟人大代表的意志並不違背,從目前的情況看,一冰同志不太適合繼續留在隆興鎮任職了,選出個結果來,對他也是一種解月兌,同時也有利于我們組織部門是一步改進工作方式方法,完善選人用人的機制……」看著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李一冰,劉加南的心里是一個勁地直搖頭,
作為一名黨員干部,特別是一名領導干部,居然被治下的代表厭惡到了如此程度,這個李一冰也算得上是一個奇芭了,而作為組織部長,管興誠能把這樣的一個要膽量沒膽量,要能力沒能力,要擔待沒擔待的貨色,放到如此重要的位子,他這個官丟的真是不冤,
「下面請各位代表靜一靜,選票都發下去了吧,現在請代表自行填寫,鎮黨政班子成員在選票下方屬名……」領導的意見達成一致了,白婭茹長出了一口氣,簡單的把注意事項交待了一下,然後頭一低,專注的跟選票較上了勁,心里卻是竊笑不已,事情的結果似乎並沒有白婭茹想像中的那麼嚴重,至少從紀主任略顯玩味的表情,以及劉加南嚴肅卻不憤怒的神色看,白婭茹感到,今天的這個人大會議應該還有全須全尾收場的可能,
白婭茹的話音一落,整個會議室中頓時陷入了一片的沉寂,代表們紛紛的低下頭琢磨著自己心目中的合適人選,選票設計的簡單明了,除了標題以外,就是一個扁平的三行兩列方框格,第一列候選人框下印著李一冰的大名,如果同意選他,只要在他的名字下面劃上一個圈就行了,但若是不選他,就在他名字的下方劃上一個叉,然後在第二列空白處寫上代表心目中候選人的姓名即可,
「老哥,李鎮長不選了,那選誰啊……」眾口一詞的把人大選舉會開成了李一冰的專場批判會,傻瓜都知道李一冰是不能再選了,但也有些代表看著挺精明,實際上心里拎不清形勢,拿著花花綠綠的選票,先是在李一冰的名字下劃了一個叉,臉上浮現出幾分的小得意,但空白的地方該填誰卻是犯了難,左顧右盼的想要听听其他人的想法,帽兒嶺的支書徐老晃就是這種人,扒在桑長嶺的身邊,抓耳撓腮的不知所措,
「操,你個二貨,一天到晚就知道喝大酒,連鎮里的形勢都拎不清,還當他娘的鳥支書,我問你,你家的大棚是誰帶著搭起來的,村口的公道是誰帶人修的,煤礦塌了的時候,又是誰去救的人,你他娘的躲在家里數錢的時候比誰都明白,過了當口就把人忘到了腦後,就他娘的是只白眼狼……」看著徐老晃一臉的迷糊相,桑長嶺的眼珠子一瞪,嘴往外一撇,一點好臉色沒有的沖著徐老晃就是一痛罵娘,別說,這一通罵娘還真有效果,徐老晃的眼楮越罵越亮,人也越罵越清醒,等到桑長嶺罵完了,他的選票也填好了,安平兩個字,歪歪扭扭的躍于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