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佳的聲音輕盈,但話說的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剎那間,安平的眼楮濕潤了,心中更是一片火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當白婭茹在審訊室出現的那一刻,安平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心中不由地捫心自問,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那種相濡以沫,生死與共的堅貞愛情,只是,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楚,無疑在證明著安平對愛情已經產生了極大的茫然和懷疑。
但是現在,李紅佳在自己最失落的時候,用孱弱的臂膀給自己支撐起一片天空,用並不廣闊的胸膛更給自己預留了一處寧靜的港灣,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耳邊還在回響著紅佳母親的輕泣聲,安平沒有選擇進屋與愛人一訴衷腸,而是悄然的退出了院子,知道了李紅佳的心跡,知道了自己背後還站著一個不離不棄的女人,這個面早一會兒見,晚一會兒見沒什麼區別,倒是紅佳母親所流露出的擔憂和高晨光迫不急待落井下石的做法,讓安平心中的怒火不斷的攀升,不去討個說法回來,這口氣怎麼也咽不下去。
一直以來,安平承著高晨光鞍前馬後,任勞任怨,不但出謀劃策,幫著高晨光鞏固了地位,更大干快上,賺取了大把的成績和榮譽扣在了高晨光腦袋上,可以說高晨光有今天在郊縣的風光,跟安平的努力密不可分,可安平就是這樣甩開了膀子跟著他干,在大難臨頭的時候,他不說幫著回護一二,反倒迫不及待的把自己踢了出去,這不免讓人感到心寒。
更讓安平生氣的是,自己被檢察院調查審訊是洪家為了謀取玲瓏玉而構陷出來的罪狀,別說自己沒有問題,就算是自己真有貪贓枉法的事實,在調查結果還沒出來,一切尚沒有定論的情況下,你高晨光也不能沒憑不據的就免了自己的職務,如此落井下石實在有些太迫不及待了吧。
午後的太陽火辣辣的,炙烤在大地上掀起一層的熱浪,縣委大院里靜悄悄地,看不見幾個人在走動,安平指揮著小王將車停在縣委辦公樓門前停穩,下車直奔高晨光辦公室所在的三樓,走廊里的人不少,看到安平以後,幾乎都是一陣陣詫異的吸氣聲,更有意思的是,以往那些哥長弟短,恨不得跟安平斬雞頭,燒黃紙的部門領導和縣委辦的幾個副主任,在吸了一口寒氣之後無一不是直接扭頭,主觀上對安平的出現采取了視而不見的態度,世態炎涼在他們的身上得到了最直接的體現。
這些人說是領導,其實都不過是上面手中的棋子,奉行的是趨吉避凶,眼下自己走了霉運,躲的遠點,不來落井下石,都算是人品高尚的了,安平也懶的跟他們計較什麼,昂首挺胸,闊步向前,直接走到了高晨光的辦公室前,也不理秘書一臉急切的阻擋,直接拉開了門闖了進去。
此時的高晨光正坐大班桌後面侃侃而談,桌前的沙發上城建局的常局長半邊坐在沙發上,如坐針氈的拿著小本認真做著記錄,郊縣的經濟發展了,城市環境改造也就納入了日程,高晨光把這當成了他執政的又一個亮點,親自上陣對城建工作做出部署,正談到興頭上呢,突然吱呀一聲門響,高晨光的臉頓時一沉,扭頭往外一看,卻見安平面帶譏諷的站在門前,臉上沒來由地就是一熱。
「書記,安,他不听……」秘書自安平的身後擠了出來,一臉黑灰的覷視著高晨光,生怕因為安平的不懂規矩而讓領導遷怒于他,有些氣急敗壞的解釋著。
「老常,先說到這,回去抓緊部置落實……」輕輕地揮了揮手,高晨光打斷了秘書的解釋,一副無關他事的樣子將他趕了出去,扭過頭又沖著常局長交待了兩句,同樣擺出了一副送客的意思。
「書記,您先忙,回頭我再找您匯報……」常局長非常識趣,急忙站起身來告辭,走到門前還跟安平展露了一個善意的微笑,他是高晨光前任秘書常征的的堂兄,通過與常征之間的交往,安平跟他打過幾次交道,隆興鎮修路的時候,還贊助了一百號水泥,也算是一個比較油滑的政客,看到安平大咧咧的闖了進來,有恃無恐的樣子似乎跟外界的傳聞不太一樣,露個微笑也不花錢,沒準還能結個善緣也說不定呢。
「安平回來了,檢察院那幫子人的作派我知道,沒少吃苦頭吧,來來,坐下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哪怕洪市長對檢察院的一干人等再下了封口令,也總要有些消息不經意的透露出來。
所以,方懷起派了一幫子丘八把安平硬搶了出去,臨走還踢斷了洪家老太爺三根肋骨的事情,在清江高層的圈子里不再是什麼秘密,高晨光也多有耳聞,在感慨方懷起對安平夠仗意的同時,也對安平的未來判了死刑。
軍人不得干政,這在華夏對軍人設置的一條絕不能觸及的底線,而方懷起不但干擾了地方政事,干預了司法,還對洪老太爺的暴孽做法更跟洪家徹底撕破了臉,結下了死仇,洪市長之所以一連幾天都在隱忍不發,主要還是在等他在京城開會的省長大哥回來主持公道,估計用不了幾天,洪省長一返回北江,就是跟方懷起刺刀見紅的時候,方懷起倒了,安平就是秋後的螞蚱。
因為這麼一只蹦噠不了幾天的小螞蚱,去同如日中天的洪家搞對立,這賬怎麼算都不劃不來,這也是高晨光迫不及待將安平免職,劃清與安平之間關系的主要原因,只是,讓高晨光沒有想到的是安平居然大搖大擺的找上門來了,嘴角流露出的不屑和嘲諷,無不表明了他這是興師問罪來了,這個安平還是太年輕,看不出其中所隱藏的厲害關系,以為人出來了就天下太平了,又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
不過,方懷起畢竟是肩膀上抗著將星的將軍,軍隊中也是有根基和背景的,眼下還沒有倒台,郊縣這邊還得給他留上幾分薄面,而且,以往安平為郊縣出力良多,多少也是有份香火情的,給個笑臉,適當的能揭過個場也就算了。
幾乎在一瞬間,高晨光的心底就有了一個大致的方向,不等安平回話,急忙又補充了一句道︰「安平啊,你的問題縣里一點沒有參與,我也嚴令下面的部門不許去胡亂伸手,但我能做到的也就是這一點了,市里盯的緊,我是無能為力啊,這話又說回來,市里到現在都沒有給我們出具一個合理的調查結論,但隆興鎮的工作傾注了縣委縣政府的所有精力,實在是不能停啊,把你免了職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不過,你放心,只要市里出具了手續,公布了調查結果,縣委會秉乘一個公道,絕不會讓一身正派的干部受到一點的委屈……」
「吃苦頭,受委屈什麼的,倒是小意思,我一個孤兒,從小到大吃的苦多了去了,就是好不容易有了點基礎,一朝化成了灰燼,心里有些發寒,而對一些曾經親如兄弟的領導和朋友的所作所為,也有幾分的不恥和心酸,不過,我現在畢竟還是郊縣的干部,現在我人回來了,高書記你給我個準話,打算怎麼安置我……」安平不知道高晨光是自知理虧,還是顧念以往的情分,居然從老板桌後走了出來,很客氣的跟自己握了握手,一直將自己送到了沙發前坐定,才不緊不慢地走了回去,矮胖的身材重重地往椅子上一抑,搖啊搖的,透著一股幾分隨意和親切的味道,但這些可不是安平想要的答案。
「嗯,我這不剛說完嗎,只要市里給縣里出具了手續,縣委會對你做出妥善的安置,好了,我這還有工作,你還是回去吧……」安平不依不撓,言語中還透著辱罵和嘲諷,高晨光的臉上顯出幾分的怒色,將手中的茶杯往桌上用力一磕,最後的一點笑臉也懶的再裝下去了,直接摔杯送客。
「高書記,不用你趕,我自己會走,不過,有句話,我想請你記住,三年河東,三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啊……」高晨光這副模樣,讓安平知道自己來的有些莽撞了,以高晨光的老道,必然要有數不盡的理由來搪塞自己,每一個理由都必然是大義凜然,義正嚴辭,而自己就是明知道他是在搪塞、敷衍而無可奈何,當然了,若是在這之前,高晨光的這個態度,自己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不過,現在嗎,可就不好說了,安平不是中山狼,也不是那種得志就猖狂的小人,但是既然你高晨光無情,那就別怪我無義,這條後路都被你抄了,那說不得從此形同陌路,而你高晨光對我的所作所為,總有一天我會變本加厲的還給你,突然間從一文不名的窮小子,變成了豪門世家的貴公子,安平的信心在瞬間已然膨脹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