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自然**一刻值千金,然而,安平卻是沒福享受這千金一刻的**,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一幫子王老、李老,更不知道從哪來的叔叔伯伯,安平就有如提線木偶似的跟著秦初越敬了一拔又一拔的酒,又像磕頭蟲一般送走了一拔又一拔的客人,等到被送進了洞房以後,又醉又累的安平直接倒在了床上,沒多一會兒,就酣聲如雷。
第二天一大早,又在李紅佳頻頻的催促下,連早飯都沒顧得吃就跑到了北山別墅,按照傳統,新媳婦進門,是要向公公婆婆敬茶的,安平雖然沒有父母,但是有爺爺,有伯伯和伯母可以代替,這個茶自然是免不了的,而且,在北山別墅中,還看到了市委組織部針對安平任免的正式文件,文件中形成了對安平的任命,也指出了安平要代表清江市參加省委組織的干部交流,這些消息付東成和包同知早就透露出來了,沒什麼變數,安平的心里已經有了準備。
但是,讓安平沒有想到的是,干部交流居然就在眼前,按照省委的要求,參加交流的干部由所在地市組織部開具介紹信,在七天內到交流地區組織部報道,雖然文件中沒有標明安平要到哪個縣去任職,但全省十弱縣安平早就打听清楚了,幾乎都在江北的山區,有的縣不但不通火車,甚至連條像樣的公路都沒有,這不但讓安平想要去渡一下新婚蜜月的想法徹底泡了湯,更要面臨著剛剛新婚就要天各一方的苦行僧生活,想到李紅佳一個人孤獨的守在空蕩蕩的房子里,安平的心里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膩歪,直懷疑自己接受這個任命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
另外,雖然市委已經明確了雷迅會回到郊縣主持工作,但對隆興鎮的工作和發展方向的細節問題,安平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一下,實在也有些放心不下,隆興鎮雖然不大,但連接郊縣和清江,輻射帶動的作用很強,絕對可以當做仕途的起點,也絕對可以奠定未來發展的基礎,安平可不希望以後回來看到隆興鎮一片破敗的景像。
「咳,好男兒志在四方,既然走上了從政的道路,就要有一往無前、開拓進取的勇氣和決心,莫要留戀燈紅酒綠,做那小兒女之態……」看著安平一臉失落的望著新媳婦,秦延眾的眉頭不由地就是一皺,通過幾天來的接觸,他對安平是滿意的不得了,年紀輕輕,頭腦靈活,心思縝密,手段更是超然,簡直天生就是玩政治的材料。
但就是有一點老人覺得不好,安平對男女之情太過牽掛,之前若非白婭茹,玲瓏玉的消息就不會泄露出去,也不至于出現命懸一線的危險,山和山不踫頭,人和人總有踫面的時候,憑著安平在仕途上展露頭腳,早晚有和秦初越踫面的一天,早晚有認祖歸宗的時候,而看安平現在這副猶豫表情,明顯是舍不得離開新娘子,既然認祖歸宗了,秦家的人天生就是做大事的,又豈能在這男男女女,男歡女愛這等瑣事上糾纏不休。
「爺爺,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我自然會毫不猶豫的走下去,只是赴任的時間太緊了,二十多年來,我無時不刻不想找到自己的親人,天可憐見,終于讓我找到了您,找到了伯伯和姑姑,可我卻不能承歡膝下,替我父母略盡孝道,就要只身遠去,心里有些舍不得,還有就是我之前工作的隆興鎮,發展到了關鍵時刻,二萬多村民對未來充滿希望,若是不能好好安頓一下,我這心里總放心不下,至于紅佳,爺爺您想多了,您這個孫媳婦,溫柔嫻淑,懂事明理,哪怕心里再委屈,也會讓著我,支持我,不會在工作上拖我後腿的……」模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安平是一臉的苦笑,不過是略略的一猶豫,竟讓老人的心里起了自己貪戀紅塵,愛慕虛榮的想法,自己這算不算太冤枉了。
對于爺爺,安平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前幾天在初次見到自己的那一刻,老人泣不成聲,情緒失控,之後就拉著安平敘敘叨叨的說個不停,有對自己父母的思念,有對自己的憐愛和關心,似乎要把這二十多年來想說而沒有說的話,統統地都補回來一般。
第一次與國家級領導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哪怕這個領導人是自己的親爺爺,安平的心中也難耐抑制的激動,那種失落了親情的傷感反倒淡了許多,更多了的是一種朝聖般的震憾,只是這種震憾很快就被老人的敘叨沖擊的七零八落,反倒讓安平很是受了一回罪,老人的關心是一回事,嘮叨起來沒完沒了,又哭又笑的,安平還真怕老的精神抗不住打擊。
不過,似乎就是初次見面的時候,老人的表現才是自己的爺爺,而在隨後的幾天,老人的感情似乎都收斂了起來,雖然與自己說話還是輕聲細語,和言閱色,但老人不怒而威,混身上下不停散發出的強大氣勢,讓安平對老人有了更深入的認識,這不只是自己的爺爺,更是國家的柱石,能夠情緒失控一次,已經足矣表明他對自己這個孫子的重視。
因此,雖然這會兒被誤會了,被批評了,安平卻沒有什麼埋怨,反倒對老人的高尚情操欽佩不已,老一輩的革命家,心中只有國,沒有家,只有公,沒有私,這是一種情操,也是一種信仰,正是這種一往無前的精神,這種只求奉獻,不求回報的精神,華夏才有了如今翻天覆地的變化,有這樣的一個站在這個國家權力頂端的爺爺,安平覺得自己何其興哉。
「隆興鎮,這些天我倒是听說了不少你在隆興鎮的事情,能夠心系發展,服務群眾,總體上說干的不錯,不過,不好高騖遠、腳踏實地是好事,但今時不同往日,雖然做人最終需要的是靠自己,可作為秦家的子弟,你有享用家族資源的權力,家族也有義務對你的發展進行扶持和幫助,所以,你要舍棄原有的思維模式,跳出原有的思想範疇,讓視野更加廣闊,把眼光放的更遠,這對你的成長更加有利……」居然誤會了安平,當了大半輩子領導,看問題總是往復雜里想,這做派植入了骨子里,連自己的親孫子都不相信了,秦延眾有些自嘲,不過,秦延眾畢竟自恃身份,不可能跟安平去低頭道歉,話風一轉,繞過了這個話題,借著隆興鎮又開始了說教,這一次卻是給了安平一個鄭重的承諾。
「爺爺,我不太同意您的觀點,我認為,不論做人也好,做事也好,都要有始有終,要有計劃,有目標,按照即定的計劃,一步一步去實現目標,而基層之所以叫基層,因為是基礎,基礎不牢,地動山搖,走好每一步,把握住每一層次,徹底站穩腳跟,打好基礎,才能向下一個目標努力,我的起點在郊縣,隆興鎮就是我的基礎,只有踩住了隆興鎮,才能在郊縣站穩腳跟,才能向更高的目標行進,您和伯伯能為我的發展提供支持,這對我很重要,但您也說了,做人最終還是要靠自己,我想按照我自己的思路去發展……」安平小心翼翼的組織著語言,生怕會在言語上有什麼差錯而惹得爺爺不快,但是,正如安平所說的,做人還是要靠自己,有爺爺和伯父的支持是好事,安平也渴望得到秦家的幫助和支持,畢竟在體制中打拼,不是單靠有能力、有成績就能月兌穎而出的,更多的是一種綜合實力的比拼,無疑強勁的背景和實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經歷了洪益民的巔倒黑白,污蔑陷害以後,安平很清楚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但是,凡事不能一味的依靠別人而迷失了本心,安平的骨子里有著自強自立的堅韌,並不想完全被人束縛住了手腳,若是事事都按照別人的想法和指揮去做人做事,那麼爬的再高,取得了再大的成績也不過是一只提線的木偶,跟供在台上的泥雕木塑沒什麼曲別,那又有什麼意思。
安平很清楚,這些話說出來會很傷人心,但有事就是這樣,早說晚說,早晚要說,與其等到彼此的分歧越來越大,形成難以調和的矛盾,莫不如現在就簡單明了的提出來,大家劃出一條底線來,是逐步的融入秦家,還是他日另立門戶,視情況而定,畢竟親情不能代表一切,更取代不了政治,有了多次被欺壓,被當成棋子舍棄的經歷,安平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眼前的爺爺和伯伯,所以,這些是安平的底線,是一個原則性的問題。
「嗯,能有這個想法,也算是難能可貴,既然你想自己去闖,那就放心大膽的去做,我還是那句話,家族和親人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安平以為自己的話會引來老人大失所望,甚至暴跳如雷,但事實卻是恰恰相反,秦延眾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微微地點了點頭,似乎認可了安平的想法和建議,然而,清澈的目光中看不出一點的波瀾,有的只是古井無波般的深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