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閑聊這路程就不顯得那般枯燥乏味了,四人日夜兼程的行走在這山重水復的苖疆月復地,所到之處全部都是爛漫的山花,這些花兒似乎都想在夏季努力綻放完自己的生命,正所謂生如夏花!
不一日就到了那通道境內,遠遠望去那一片干欄與自己之前見到的並無二致,全部掩映在蒼翠的樹木之中,一條大水在風雨橋下貫貫過,另一端是連接著十分有特色的侗家風雨樓,漁鼓佬心下一陣發緊,那苗子是除了部族間的械斗外是斷然不會進到侗寨的,所以眾人也是一陣踟躇,逐漸放緩了腳步。
田間地頭也是一片荒蕪的景象,本來是雙搶時節(搶收搶種)這侗人跟漢人一樣也是種的水稻,但更多時候他們在水稻田里種的是糯稻,同時還在稻田里還放養著一些鯉魚跟鯽魚,時節一到還會生出好多的泥鰍同螺螄來。
這個時節正好是農忙時節,放眼所及卻發現到處是一人高的蕁麻,這玩意是最招人厭煩的了,如果不小心中了蕁麻毒,會有上吐下瀉的癥狀,像得了盲腸炎一般,也正因為有這般的特性,也成了庭院、機關、企業、學校及果園、魚塘的防盜設施。
要想走進干欄就必須穿過這片蕁麻田,無奈之下,四人將袖口褲管全部給扎緊了,掄起了手中的苗刀左右開弓起來,那毛刺刺的蕁麻葉就上下翻飛著,落到了地面上,後邊的人踏著蕁麻桿往前行進著。
漁鼓佬也就是低著頭跟在那倆個粗壯的苗子後邊,生怕被沾染到了那蕁麻的葉子,就在這個時候,走在最前邊的那個苗子噗通一聲就一蹲坐在了地上,將後邊的人全部嚇了一跳,急忙圍了上去。
那苗子用手中的苗刀定定的指著前方,眾人循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將過去,就見到在那蕁麻掩映之中露出了一具具五彩斑斕的棺材來,約莫百幾十具之多,上邊全部都是諸如松鶴延年等吉祥題材,夕陽西下,這些色彩艷麗的棺材卻看的叫人十分的不舒服,看來這些都是畫棺佬的杰作。
這田地怎麼全部變成了停尸場了呢,難道這里就是侗人用來「停尸葬」的場地,看來這些蕁麻不是野生的,而是有意而為之的,為的就是設置了一道簡易的天然防護屏障,一般人就是發現了這些棺木也會忌憚這些蕁麻望而卻步。
果不其然走在最前邊,被嚇得墩坐在地上的那個苗子就中招了,只見他身上像是生了那附骨之蛆,死命的往身上摳撓著,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撕的條條縷縷的,仍然像是止不住身上的奇癢,那被蕁麻蜇到的地方,剎那間就紅腫了起來,像是被火鉗給燙燒起了一個個的大潦泡!
那苗子居然倒在地上翻滾了起來,這樣一來就更多的部位暴露在那蕁麻葉的鉤刺之上,整個身體也像是氣球一般逐漸腫脹了起來,全身到處是充血的潦泡,在他自己的摳抓之下,整個人像是血葫蘆一般,又像是剛剛被活活剝了皮一般。
慘絕人寰的聲音回想在群山之間,剩下的三個人見到這蕁麻這般厲害,全部面面相覷了,盯著眼前的這片停尸地,戳在原地一籌莫展,那中招了的苗子現在儼然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的份了,漁鼓佬想上前搭救,卻不知道如何施以援手。
突然,那苗子瞪著血紅的眼珠哀求著︰「快快給我一銃!我受不了了!」說罷就從眼眶里流出了鮮血來,只見他雙手狠狠的扯住了自己胸口,那粗壯的雙手居然掐進了肉里,一陣劇烈的摳挖之後,扯出了自己的一塊肋條,然後就從腔子里掏出了那還在噗噗跳動的心髒,一下子就甩開了,緊接著,那苗子全身痙攣般一陣抽搐過後,終于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看著這像是地獄般的場景駭住了,個個泥偶般呆若木雞,另外一個苗子倒是反應的快,只見他撩起了衣物一陣查看,還一邊道︰「再過段時間就是趕秋節了,我家里還有事,我們得回去了!」漁鼓佬知道這趕秋節可是苗人的重大節日,就好比是漢人的過新年一般,家家戶戶都在忙活著。
那苗子查看完畢之後,還一個勁的給龍駝使眼色,那意思像是在說︰我們已經仁盡義至了,將你送到了侗鄉,我們也算是完成了任務,我們該回去了,可是那龍駝似乎全然沒有理會他的眼神,佝僂這腰來到那人面前仔細查看了起來,那苗子拔腿就往過來的方向跑了!
蕁麻科植物之所以能蜇人,是植物體上的一種表皮毛在作怪,這種毛端部尖銳如刺,上半部分中間是空腔,基部是由許多細胞組成的腺體。平時基部腺體分泌的蟻酸等對人和動物有較強的刺激作用,這種腺體充滿了毛端上部的空腔。人和動物一旦觸及,刺毛尖端便斷裂,放出蟻酸,刺激皮膚產生痛癢的感覺。可以說蕁麻的這種行為是正當防衛,讓食草動物望而生畏。
龍駝從那苗子身上取下了鉤刺,卻發現這較之普通的蕁麻倒鉤要更粗大些,活像是蠍子尾部的毒囊,那死去的苗子此刻活像是一堆內髒了,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見到自己的同袍慘死當場,龍駝似乎由之前的驚恐變成了沉默,只見他也不顧那蕁麻葉了,一言不發的將那掉在地上的心髒撿了起來,擰開隨身背著的水壺,沖洗了遍,然後塞進了那苗子的腔子里,忙完這些,在漁鼓佬的幫助下將這苗子拖出了這蕁麻田。
龍駝隨手砍來了一些雜木的枝條將苗子嚴嚴實實的遮蓋了起來,不留一絲縫隙,死人是不能夠見到陽光的,但是此刻天色已經快要暗淡了下來,四周的景色也變得影影綽綽起來,漁鼓佬心想看來今天晚上勢必要留在這邊過夜了!
忙完之後,漁鼓佬跟龍駝坐在一塊梯田的田埂上就著水壺吃了那紫蘇糯米飯團來,侗寨就在咫尺了,卻可望而不可及,要進到那寨子里去,就要穿越這漫山遍野的蕁麻叢跟那些不吉利的棺木,如果要露宿的話,指不定晚上一不小心就要滾到那蕁麻堆里,屆時肯定會死的慘不可言,于是將之前露宿田埂上的想法打消了,更何況要面對的那密密麻麻的棺木,肯定是夜不成寐的!
龍駝將最後一個紫蘇飯團塞進了嘴里,拍拍手沿著田埂然後攀上了那大河上邊的鷹嘴岩,來到那條大水邊上,像是在出神,末了,他將身上火銃跟牛油火把還有那水壺一並交給漁鼓佬,然後挽起了褲管就攀著那鷹嘴岩上嶙峋的怪石,模模索索的下了河去!
漁鼓佬也明白了這龍駝的想法,他是想到了這河水里,然後順著這河水漂到那風雨橋附近,再攀上風雨橋的橋墩就可以進到寨子里去了!由于是豐水季節,這里的河水暴漲,水流也十分的湍急,這樣下去很是冒險!
苗子善水,這是眾所周知的,這龍駝雖然天生駝背,但是水性不輸于常人,作為南方人漁鼓佬當然也會狗刨式,所以也就默認了龍駝的做法,除此之外,除非這個時候,你能長出翅膀來,否則就不可能到達那寨子里去的,而且站在高處,見到這蕁麻的分布似乎有高人的指點,將整個寨子圍繞的嚴嚴實實,滴水不漏。
那龍駝一接觸到水,就像是螺絲鬼變的,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湍急的河水中,那河水由于流得太急了,還泛著白色的泡沫,通水性的人都知道,這種水是沒有任何的浮力可言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扎進水底,模著石頭在水底行走!
須臾,漁鼓佬見到龍駝浮出水面換氣,漁鼓佬暗暗松了口氣,龍駝深呼吸了一口之後然後又是一個猛子扎進了水底,如是幾次,眼看離開那風雨橋也越來越近了,可之後那龍駝再也沒有浮出水面!
漁鼓佬看著天色越來越暗,不知名的怪鳥發出淒慘的叫聲,漁鼓佬蹬的不耐煩,心下也滲的慌,他想掏出煙絲來卷,可發現自己的衣兜早就被灌木刮了一個口子,小胖子給自己撿來的煙蒂全部不知道什麼時候全給灑了,漁鼓佬一陣心痛!
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漁鼓佬一陣暖流涌上了心頭,心想自己一定不能橫死苗疆,讓小胖子無依無靠,想到這里,他也將身上的拉拉雜雜的裝備全部撂在了一邊,卷起了褲腿準備循著龍駝的方向去找尋!突然有想起了什麼似得,回到田埂上,將地上的那柄苗刀撿了起來,插在腰間,爬上了那鷹嘴岩,準備下水。
下到水里,才發現這水冰涼刺骨,身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漁鼓佬此刻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先是在水里一陣撲騰,卻發現自己像是石頭一般直直的掉在水底,看來這水是沒有任何浮力的,也就學著龍駝的樣子,在水面深深的呼了口氣,然後就一頭潛進了水底!
水流十分的清澈,雖然已近黃昏,但是還可以見到水底有不少的絲草,在絲草間還有些些體型碩大的魚在水底的絲草間游動,這水底比起水面要平靜的多,水下還有很多嶙峋的太湖石。
漁鼓佬感到胸口就要炸開了,三尸神暴跳,于是趕緊用力一蹬,竄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息,卻見到天際一片通紅,原來是火燒雲,日落胭脂紅,不雨便生風,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
在東北天際一顆十分明亮的星星,閃爍著不吉利的光芒,漁鼓佬顧不得這麼多了,是逃出這里還是繼續深入寨子不是當下考慮的問題,當務之急就是在水底抓緊時間找到龍駝,否則一旦入夜這里肯定是狂風暴雨。
當他再次扎進水底的時候,隱隱發現有些不對勁,先前水底熟悉的景物全然不見了,他見到了水底似乎隱隱有紅光涌動,這光線像是從水底散發出來的,決計不是火燒雲在水中的倒影,似乎有種力量在召喚這漁鼓佬,漁鼓佬循著那紅光走了過去。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