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嘆了口氣,沖著張婉兒說道︰「姐姐乃前朝名臣之後,姐姐對前朝忠貞不渝,堅守身為大明子民的氣節和操守,蕭俊是敬重的,但這朝代更替之爭,和縣城內的這些升斗小民又有何相干?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生于清,長于清,對于前朝,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
張婉兒雖然並不贊同蕭俊所說的話,但听他夸贊自己,臉色也是稍緩了些,撇了撇嘴說道︰「切,姐哪里有你說的那麼高尚,姐特麼不想過安穩日子麼?可是誰讓姐的爹是張煌言呢?背了個前明余黨的罪名,便成了朝廷斬盡殺絕的對象。」
張婉兒停頓了一下,沖著蕭俊問道︰「說,今天晚上你鬼鬼崇崇的來找姐啥事?」
蕭俊見張婉兒挖苦自己,無奈的揉了揉額頭,說道︰「蕭俊是來找姐姐幫忙的,蕭俊想出來個不錯的主意,打算在碼頭上搭幾個戲台,演一些頗有些煽情效果的催淚白話劇,可是我看過的催淚劇卻是極少,姐姐既然身為女子,想必在……在前世必定是看過極多的,便想請姐姐寫幾個劇本,只要能夠讓過往船客落淚,使得他們心軟,此時百姓們若是前去乞討,便極有可能讓他們慷慨解囊相助。」
張婉兒見蕭俊來找自己竟是為此事,不由得揶揄道︰「喲,原來也是蕭大才子辦不到的事情,姐還以為你無所不能呢?說吧,求姐出手,給姐啥好處?」
蕭俊正色道︰「白天之事,姐姐險些釀成大禍,便是不想著為百姓做些善事,做為彌補,蕭俊覺得姐姐也應該幫忙寫這個本子的。」
張婉兒見蕭俊咬著自己白天的事情不放,眼中不由得露出惱怒的神色,正要發怒,蕭俊卻忽然說道︰「其實用後世的知識,在這里做些特立獨行的事情,很好玩的,姐姐這些年沒機會施展才華,想必是郁悶得很,如今有了這個機會,姐姐何不試上一試,我去和陳保長說上一聲,從劇本的策劃,舞台的設計,人員的選擇都由姐姐負責,若是姐姐有力不能及的地方,蕭俊可以幫忙。」
蕭俊的話顯然讓張婉兒大為心動,思量了片刻,眼波流轉道︰「如此大好的機會,姐自然是不會錯過的,你小子雖然看著讓人生厭,不過這件事情倒是挺合姐的心思,記著,你欠姐一個人情。」
蕭俊見說服了張婉兒,又和她略略商議了一會兒,張婉兒打了哈欠說道︰「好了,今天就議到這兒吧,姐要睡了,明天還要構思本子,你可以走了。」
蕭俊見張婉兒下了逐客令,也不太好意思繼續賴在小姑娘的房間里,說了幾句告辭的話語後,便從窗戶翻了出去,原路返回。
第二日上午,蕭俊尋到了陳保長,笑道說道︰「陳爺爺,俊哥有件事情想請您幫忙。」
蕭俊昨日智退亂民,身為本地百姓聯防保甲的最高負責人,陳保長對蕭俊自然是極為常識的,笑著說道︰「俊哥兒有什麼要求,盡管說,只要能幫上忙,老朽必當盡力。」
蕭俊想了想說道︰「俊哥兒打算在城外搭幾個戲台,排幾出戲,目的自然是幫碼頭上的鄉親們多討些糧食,只是一來這搭建戲台所需之物,還請陳保長幫忙張羅一下,二來戲台建好後,碼頭上的秩序怕是還要想辦法維持一下。」
陳保長對蕭俊的能力還是信服的,笑道︰「竟是此事,蕭哥兒真是一付好心腸,此事好辦得很,只要這戲台能夠討到更多的糧食,這碼頭自然就成了風水寶地,老朽可以先派些青壯過去,貼上告示,但凡想到碼頭上乞討的,必須得自備些木板材料,對于饑民來說,這點木板不算什麼,便是將自家的大門拆下一扇來,就足夠用了,將來你的戲台效果好,可從這些饑民當中,選出些青壯來回巡視,維持秩序。到時候戲台收益的糧食除了分給戲班,也分給這些維持秩序的青壯也就是了。」
這陳保長果然經驗豐富,廖廖數語便將蕭俊所求之事,安排得極為妥當。
蕭俊又與陳保長商量了幾句,這才轉身離去。
數日後,臨湘城外,碼頭前的空地廣場上,六座戲台一字排開,每座戲台均在幾名會演奏樂器的饑民的伴奏下,拉開了帷幕……
張婉兒設計的劇情,主要是講述了一名少女悲慘的一生,幼時父母雙亡,寄居于姑母家卻被人虐待,年歲稍長被姑母賣入娼門,藝成之後成為頭牌,卻又被負心漢欺騙,從良之後飽受大婦欺凌,後被大婦強行許給一個潑皮,含辛茹苦將兒子撫養成人,卻又和他爹一個德性,這出戲套路雖俗了些,但張婉兒卻將內容揉捏的異常豐富,刻意將這女子的堅強,善良,寬容,隱忍烘托到極志,又將諸多的各種各樣的催淚橋段揉捏到劇情中去。
那些商賈船客,平素最多也就是看幾出樣板戲,這方面的見識枯燥得很,頭一次見到這種形式的演出,幾乎個個被震住了,許多人至始至終手帕就一直纂在手中,這部催淚劇深深的觸動了他們內心深處柔軟的一面,效果自然也是極好,餅子,糧食便如不要錢般施舍了出去。
不過張婉兒卻是極郁悶的,礙于身份不便暴露的緣故,她可不敢象蕭俊這般大出風頭,辛辛苦苦編出的本子,卻只能算在蕭俊的頭上,她只能蕭俊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和打雜的身份,四處張羅。不過即便如此,張婉兒能夠得以大展才華,有這麼一次不錯的歷練,多少彌補了些不能出風頭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