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用手指叩擊額頭良久,雙眉深鎖,思量著如何弄到這一大筆銀錢,兩千多兩銀子,這可不是小數目,聞名天下的「揚州瘦馬」,一等一的極品貨色中,姿色略遜一些的,估模著也就這個價位,這些青樓還真是敢漫天要價。
現在的問題是,要在月芽兒被送到江寧府之前,籌到這筆銀子,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弄到這樣一筆巨款,可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是干掉一票巨賊,抄了他們的老窩,可是這也就是想想而已,哪里有那麼容易?那些巨賊狡兔三窟,防範極嚴,就算把全部哨騎拉上去,也未必能得手。
找蕭家去認祖歸宗?自己連個憑據信物都沒有,人家憑什麼相信?再說了,就算蕭家肯認下自己,也未必會為了月芽兒付出這麼多銀兩。一旦自己成了大家公子,以月芽兒的出身,蕭家弄不好第一件事,就是把月芽兒掃地出門。
找哨騎們去借?兵戰凶危,哨騎們怕有不測,早就將銀兩大部分都寄了回去,只留下不多的銀兩,估模著最多也只能湊出不足千兩,這還是因為此次押運軍需到江寧府,這江寧府身為天下第一大城,繁華無比,哨騎們要好好逛逛,才多預留了些銀兩。而且借來的銀兩總是要還的。
看來最終還是得靠自己啊,蕭俊暗自慨嘆道。思慮良久之後,蕭俊最終決定,在路上見機行事,看看能否想到什麼辦法,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便是黃家既然打算用棚寇來對付自己,車隊所遇到的猛烈襲擊必定不會僅此一次,朝廷封鎖了鴿路,消息傳遞不暢,估計進入到安徽江蘇境內之後,肯定還會遭遇到猛烈的襲擊。到時候,再捉到有份量的俘虜,讓棚寇們拿銀子來換,敲他們一筆。路上若是遇到小股的山匪,也可用這辦法敲上幾筆。但問題是這種敲來的銀子,從上到下,要大家分贓的,那溫都司必定要拿大頭,這樣算來,也收入不了多少銀兩,這辦法似乎也不怎麼樣,頭疼啊。
「剛才古大娘找哥哥,可是提起了月芽兒贖金的事情?」月芽兒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蕭俊的身邊,輕聲詢問道,打斷了蕭俊的思路。
「嗯,她說至少要兩千兩。」蕭俊漫不經心的回道,似乎還在思慮著對策。
「麻煩哥哥了,求哥哥一定要把月芽兒贖出來。」月芽兒忽然站起身形,鄭重的向蕭俊福了一福。
蕭俊揉了揉小丫頭的頭發,寬慰著她說道︰「月芽兒勿慮,哥哥一定會將月芽兒贖買出來的。」
接下來的四五日里,蕭俊每天宿營之後,都會燒些熱水給月芽兒梳洗,然後晚上帶著月芽兒出來,一如兒時那般,看著滿天的繁星,給她講故事,哄著她開心,蕭俊待月芽兒極好,二人畢竟分開了數年,月芽兒原本還有著幾分生疏和自卑,卻也漸漸的被蕭俊的溫情融化,雖然短短數日,卻也回復了幾分兒時的親昵。
果然不出蕭俊所料,自從那遇伏之後,接下來的日子反倒出奇的太平,也是許是那日三股悍匪的聯手伏擊卻傷亡慘重的消息遠遠的傳播了開去,倒也沒有棚寇來尋他們的麻煩。
車隊又經過數日長途跋涉後,終于來到了江西首府南昌,因需要給運送隊伍補充些給養,隊伍便暫時在兵營內歇息了下來,蕭俊剛剛在兵營內安頓妥當,卻忽然見到牛丁走了進來,低聲道︰「先生,外邊有人找。」
蕭俊臉上露出疑惑之色,這人生地不熟的,誰能找自己?難道是佟爺派來催債的?隨即便起身向外行去。
蕭俊信步走出兵營大門,卻見一位年逾三旬的馬臉漢子,正候在門口,見蕭俊出來,立刻跑了過來,滿臉媚笑的詢問道︰「請問您就是吳將軍嗎?」
蕭俊微微點了點頭,淡淡的回道︰「找我何事?」
這馬臉漢子嘿嘿一笑道︰「你果然就是吳將軍,小的在這里候了多日了,總算把您給等著了,是這樣,佟爺前幾日傳訊與我,若是見將軍帶隊路過此地,讓小的問問,這位如月姑娘,是否就是將軍要尋找之人?」
蕭俊點頭道︰「確是我要尋找之人,只不過尋人的銀錢我已全部送回家中,我現在有軍務在身,待過幾日,自會向家人修書一封,將欠下的銀錢補上。」
這馬臉漢子听蕭俊如此說,眼楮不由得一亮,忙道︰「此事,小的自會告訴佟爺。」
隨即卻忽然面露神秘之色︰「小的今天來找您,除了佟爺交待的事情之外,還有另外一樁頗為隱秘之事要說與您听,此事小的們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听到的,是關于月芽兒姑娘的,這些消息對將軍可是非常的重要。」
蕭俊听到此處,眉頭不由得皺了一下,詢問道︰「什麼隱秘之事?」
馬臉漢此時臉上卻是露出貪婪之色︰「您老知道,我們這些各地幫著尋人的,倚仗著自己地面兒熟,消息靈通,除了正常尋人獲得的賞銀之外,還會時常的從被尋之人身上,挖一些隱秘的消息提供給雇主,私下里發些小財,既是發些小財,您老看這銀錢……」
蕭俊不動聲色的望著此人,目光閃動了數次,淡淡道︰「你要多少銀錢?」
馬臉漢子盤算了半晌之後,這才伸出了兩個手指頭說道︰「二百兩,不還價,您老知道,提供這消息的是廣東韶關的幾個精明干練的兄弟,為了準確的探明這消息,他們可是調遣了不少人手的,這二百兩,對小的們來說,也就是個本錢。」
蕭俊見這馬臉漢子一付獅子大開口的模樣,心中反而疑慮更深,他敢漫天要價,足以說明這消息必定對自己是極重要的,沉吟了片刻說道︰「二百兩我可以出,但也要看你的消息是否值這個價兒?」
馬臉漢見蕭俊沒有討價還價兒,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說道︰「您老放心,這消息絕對值這個價兒,只是這銀錢嘛,還得麻煩您老先付給小的。」
蕭俊劍眉一挑,沖著不遠處守在門口的一名哨騎喊道︰「李保子,麻煩你進去,讓老錢湊二百兩銀子送出來。」
那哨騎立刻應了一聲,進入到營寨之中了,沒過多久,錢大壯急匆匆的捧著一個裝滿銀兩的布袋走了出來,將布袋一把塞到蕭俊懷中,疑惑的看了馬臉漢子一眼,隨即又返回到了軍營當中。
蕭俊將銀子扔給馬臉漢子,淡淡道︰「你可以講了。」
馬臉漢了掂了掂銀子的份量,臉上現出滿意的神色,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據小的所知,尋找月芽兒姑娘下落的,並非只有將軍一人,還有一位身份頗為隱秘之人,也在尋找月芽兒姑娘,而且他出的銀子比您高得多,具體多少這個不清楚,在將軍護送月芽兒姑娘前往江寧府之前,這位身份隱秘之人,便已先您一步得到了佟爺的消息,去邀月閣,見到了月芽兒姑娘,那人行事十分隱秘,在邀月閣內具體做了什麼,我們不甚清楚,但那人離開之後,月芽兒姑娘便神情郁郁,躲在屋里哭了好幾天。听說還差點兒尋了短見,後來樓里的姐妹們千勸萬勸,總算是把月芽兒姑娘給勸解開了。」
蕭俊听到此處,面色立刻便陰沉了下來,眼中露出懾人的寒光,冷冷道︰「繼續說下去。」
這馬臉漢子見蕭俊發怒,繼續陪著笑臉說道︰「當日那身份神秘之人尋到月芽兒姑娘之後,卻沒有將她贖買出去,而是任由她被江寧府的群芳閣買走,帶到江寧府去販賣,並且仍然讓佟爺通知您,尋到了月芽兒姑娘的下落,此事實在過于蹊蹺,我們于是聯絡了一下江寧府的幾個有本事的兄弟,看看能不能從群芳閣探出什麼消息來。結果,還真的打探出了些有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