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達通思索了片刻說道︰「此人行事低調,倒也沒有太多的消息,只是數月前,這黃仲達突然變賣了許多本支脈的族產,卻又不說是為什麼,同一支脈之人大為不滿,質問于他,他只是說,若是不變賣這些產業,極有可能會有抄家滅門之禍,到時候誰都跑不了,親戚們見他說得凝重,卻又怕他吞沒錢財,請黃顯聲作保,才同意了他的做法。」
蕭俊听到此處,卻是沉吟了起來,喃喃道︰「為免抄家滅門,竟被逼得賣了產業。」
隨即臉上忽然現出恍然大悟狀︰「此人怕當年蒲圻之事事發,連累至親,這些年必定是處心積慮,想盡各種辦法想要除去我,甚至不惜變賣產業,此人既然頗具才智,看來象背遇襲一事,十有**是此人用變賣家產的銀錢,請的殺手,還真是不惜血本,月芽兒被人贖買一事,十有**也是此人干的,此人既然把手伸向了月芽兒,難保他不把手伸向娘……」蕭俊隱隱感覺到有一張大網似乎正在對著自己張開。
一想到有人竟然在暗中想要對月芽兒和娘下毒手,蕭俊立時怒火中燒了起來,這兩個至親之人,可是蕭俊的逆鱗,任何人踫觸不得,蕭俊不由自主的纂緊了拳頭,隨即咬牙道︰「不管你在背後搗什麼鬼,我蕭俊決不會給你從容出手的機會。」
蕭達通見蕭俊一會兒喃喃自語,一會兒咬牙切齒,不由得疑惑道︰「俊兒在說什麼?」
蕭俊卻是所問非所答的回道︰「段大鵬一事,孩兒已經有主意了。」
蕭達通倒也沒期望蕭俊會給出太好的主意,畢竟對方勢力太大,隨意的問道︰「俊兒想出了什麼主意?」
蕭俊淡淡的回道︰「此事倒也不難處置,全部殺掉就是了。」
見蕭俊說得如此的雲淡風輕,蕭達通的兩個護衛不由得對望了一眼,眼中均是現出不置可否的神色,顯然都是認為蕭俊年輕氣盛,行事不知深淺,在說大話。
經歷了之前的一番「耳語」,蕭達通對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兒子多少還是有些免疫力的,只是微微一驚,隨即搖頭苦笑道︰「你不知黃家在官場上的人脈,這段大鵬在江寧府這一帶模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各種關系盤根錯節,不僅和黃家,和許多官員都是有著瓜葛的,而且他現在畢竟是官軍,還有著六品官身,想動他?談何容易?」
蕭俊卻未說話,而是看了蕭達通的兩個護衛一眼,蕭達通立刻會意道︰「這二人都是我的心月復,絕對可靠,有話但講無妨。」
蕭俊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說道︰「這段大鵬和黃家不同,段大鵬的出身只不過是一股山匪,其他的官員和他親近,只是看中了他的本事,想利用他多圖些好處罷了,如果這段大鵬和他的兄弟們全都死了,沒有了利用價值,還會有人替他們強行出頭嗎?這段大鵬劣跡斑斑,想要搬倒他不難,難就難在缺少一個抓他的借口。
如果我們尋到了抓他的借口,只要將其身邊的心月復之人捉住,將其駐守塘汛後的斑斑劣跡一一拷問出來,這些官員曾受過其賄賂,幫其辦過事,行過各種方便,到時候,這些官吏怕牽連進去,惹火上身,只能是使盡一切手段,盡快將此事了結,最有效的辦法便是重重的追加段大鵬的罪,將其身邊之人連帶著砍頭、抄家、發配,永絕後患。
眼下便有一個機會,我來的時候,捉到了兩名欽犯,這二人身為軍中精銳,卻在軍陣之上,當初我力挽狂瀾的關鍵時刻,卻突然出手暗算于我,若是成功,數萬將士性命休矣,此舉已經可以算做是謀逆,這二人現在已經被我弄得神智不清,說話斷斷續續,顛三倒四,我會寫下一份詳細的供詞,讓這二人畫押,就說是這二人神智清醒時所供,將這段大鵬還有那黃仲達牽連進去,然後用飛選驛馬,六百里加急,送至軍中,浙江提督趙國祚對我倒是有幾分看重,我會在附信中說,這段大鵬在官場之上多有勾連,若是派當地官兵去捕捉,此人一定會得到風聲,重新遁入山林,為禍一方,還是由我們這些哨騎出馬,出其不意,將幾名匪道擒下,交由有司衙門處理,比較穩妥些,此事屬軍中叛亂,主犯系我部精銳,趙國祚遠在千里之外,有供詞作證,必定會發給我一道軍令,捉拿叛亂武官。
只要我們能夠抄了段大鵬的窩,並且宰了段大鵬,那兩名神智不清的軍中精銳的供詞,便就不再重要,因為我們已經掌握了段大鵬的大量罪證,尤其這段大鵬被抄家的罪狀還是謀逆,如今天下大亂,若是和謀逆罪案有所牽連,便是捕風捉影,對仕途亦是影響極大,那些受過段大鵬賄賂好處的官吏,定是惶惶不可終日,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以最快的速度結案,以免被牽連進去。」
蕭達通前些年身為一家之主,時常的和陰謀詭計打交道,經過多年的磨礪,也是十分的工于算計,蕭俊雖然說得簡略,但他听完之後,眼中卻是精光一閃,這些老狐狸,你只要給他們一點點的機會,他們就會將其最大化的利用,更何況蕭俊的應對之策已經可以算作是很完善了。
略沉吟了片刻,蕭達通臉上現出一絲興奮之色,說道︰「我兒的才智果然如傳聞中的那般,名不虛傳啊,為父很是欣慰,此事確實還需細細謀劃,不知那兩名欽犯關押在了哪里?一會兒帶為父過去看看,這二人的神智究竟被摧殘到何種地步,另外這供詞也要細細斟酌,還有如何將這段大鵬一網打盡,則是更需要仔細考慮。」
蕭俊卻是冷冷道︰「除了這段大鵬,那黃仲達此次亦是跑不了,他可是有把柄落在孩兒手中的,當年黃仲達在蒲圻城外派八名好手混在攻打城池的山賊之中暗算于我,結果一時失手,八人全軍覆沒,明察秋毫的于公,事後很快便將這八人從山賊之中甄別了出來,並且詳細繪制了畫像,和體貌特征,于公當時接受了我的建議,派了兩名精干的差役到江寧府偷偷探查,沒過幾日,便發現黃家正在辦喪事,死的卻是黃仲達的八名至親,原本跟著黃仲達北上行商,卻死在了異鄉,那兩名差役只是略略打听了一下,很快便證實,正在辦喪的這八人容貌年齡,和那八名好手基本相符。後來東山變亂,于公忙于平亂,此事便耽擱了下來,黃仲達這一支脈有八人幫助吳逆攻城,便已算做是謀逆,這謀逆大案,按律,同居者皆按同謀論處,加上保甲連座,他這一支脈怕是會全部牽連進去,被抓進大牢,到時候,只須到武昌府取來這八人畫影圖形,讓其族人指認便可確認此事屬實。
有了這樁案底,再加上那份兩名神智不清之人的供詞,兩樁謀逆案合在一處,就算是身為主謀的黃仲達當時沒有參與攻城,就算是那兩名精銳因神智不清,供詞可信性不足,黃家憑借著在官場上的能力,可據此將黃仲達撈出來,但問題是,段大鵬案、黃仲達案、軍中謀逆刺殺案,已被我們攪在了一起,黃家要想救出黃仲達,勢必要將此案拖下去,畢竟是謀逆大案,豈是一時半刻就能了結的?可黃家拖得起,那些受過段大鵬好處的官吏們卻是拖不起,而且不止是那些官吏,怕是黃家不少族人也是和段大鵬有瓜葛的,到時候,黃仲達還沒救出來,卻是又有不少族人陷了進去。
以黃顯聲平庸的才智,必定是左右為難,他黃家縱然有些勢力,也決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開罪如此多的官吏,更何況還牽扯到眾多的族人,最終的結果,估計只能是為顧全大局,舍棄黃仲達這一支脈,但如此一來,其它的枝脈見黃仲達替長房賣命,長房卻見死不救,勢必會生出嫌隙來,與長房離心離德。那些有才智之人,見到黃仲達的下場,便是替黃顯聲效力,必定也只是在行商和家族的普通事務管理上,以他們的聰慧,絕不可能成為黃顯聲的心月復,去處理那些隱秘之事,重蹈黃仲達的復轍,如此一來,黃顯聲就算是想要報復,因失了左膀右臂,以他的才智,也不足為患。
孩兒此舉,可算是一石數鳥,一箭數雕。既保住了我蕭廣記商行北上的商路,又除去了段大鵬這只山匪,報了我蕭家十幾年前族人被屠戮之仇,同時給黃家重重的一擊,除去黃顯聲的臂膀,將其內部分裂。」
蕭達通面露極度滿意和欣賞之色的看了蕭俊一眼,臉上同樣閃過一絲狠色說道︰「我兒此計大妙,黃家欺壓了我蕭家這麼多年,殘害我至親骨肉,當年攻莊更是屠我族人無數。現如今,也讓他們嘗嘗整個近系支脈被人連根拔除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