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義軒沉吟良久,將黃仲奇拉到角落里,將聲音壓得極低說道︰「他既然是來剿匪的,如此多的鄉勇匆匆離去,估計十有**跟剿匪有關,依我看,莫不如這樣,一會兒我們以進城采買物品為由,離開營地,那孫子遠嫌我們在這里礙事,正巴不得我們趕快離開,必定應允,之後,你帶著一名護院連夜飛馬馳回到蘭州,找到郝老大,告訴他,讓他收買些江湖人物,以最快的速度在蘭州和鞏昌散布兩條謠言,一條是永昌知縣已經設下了妙計,有極大的把握全殲準部馬匪,這樣一來,準部馬匪在城中布的眼線,必定會立刻將消息傳回去,我聞準部馬匪近兩年行事極其謹慎,若是得到這消息,不管信不信,必定會嚴加防範。第二條謠言,便是四處散播,說這流民營看似壁壘森嚴,實則不堪一擊,那些精甲護衛皆是偽裝,但里邊銀糧無數確是事實,這樣一來,必定會有受不住誘惑的盜匪鋌而走險,前來攻打,這些鄉勇,估模著絕對擋不住數百盜匪的攻擊。介時,不管那蕭俊在他處布下何等計策,我們先抄了他的後路再說。」
這郝老大是西北地面上的地頭蛇,頗有些本事,鑽山龍一直在江南經營,對西北地面並不熟悉,因此便通過道上的關系,花費了大量的供奉,請他出面對付蕭俊。
黃仲奇听到董義軒這條毒計,眼中閃過一絲狠色,說道︰「此計甚妙,我這就去辦。」
董義軒隨後又叮囑了兩名精干的護衛,一旦離開流民隊伍之後,便追上柳雷率領的鄉勇大部,遠遠的輟在後邊,看看他們究竟要去哪里。
…………………………
吳平忙碌完了流民營寨之事,正打算尋孫子遠商議些事情,卻忽然發現守衛在董義軒營帳外邊的鄉勇已經被全部被撤走,不由得有些疑惑,走到董義軒營帳之前,向內張望了一下,卻發現竟空無一人,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思慮了片刻之後,快步來到孫子遠營帳之內,詢問道︰「董義軒等人呢?」
孫子遠笑道︰「剛才他們說進城采買物品去了,我見他們走時連行李都一並帶走,估計不會回來了。」
吳平沉吟道︰「我們鄉勇大部剛剛離開,他們隨後便要進城采買,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孫子遠見吳平說得慎重,面色也凝重了起來,說道︰「我們這兩日防範得這麼緊,他們應該不會知曉什麼吧?」
吳平搖頭道︰「至少他已經知曉了兩件事,一,大部分鄉勇帶著大量輜重下落不明,蕭兄是奉皇命來西北剿匪的,有些頭腦的人都會猜到,此事極有可能和剿匪有關,二,流民營寨之內防備松懈,他們是黃家派來的,我們底細如何,他們最清楚,這一百名偽裝成精銳的鄉勇,十有**已經被他們看穿。」
孫子遠听吳平如此一說,也是有些憂慮了起來︰「那他們如此急迫的離開,會有什麼陰謀?」
吳平卻是反問道︰「若是易地而處,換作你是董義軒,你遇到這種情況,會如何對付蕭兄?」
孫子遠思量了半晌道︰「若是我,必定會想辦法讓馬匪做好防範,讓俊兒無法剿除馬匪,完成皇命,若是運氣好的話,或許還可以借馬匪之手除去俊兒,如此說來,難道他們是去通知馬匪去了?」
吳平沉吟道︰「他們來自京城,便是想通知馬匪,怕是也找不到門路,既然找不到門路,又能夠讓馬匪知曉,那唯一的途徑,便是在市集之中造謠,而且,他們若是狠毒些,直接造謠我們營寨外強中干,不堪一擊,毀掉流民營寨,劫走銀錢糧米,鏟除蕭兄在永昌立足的基礎,也是大有可能的。」
孫子遠听到此處,更加的焦慮了起來,詢問道︰「那我們怎麼辦?」
吳平略思量了片刻說道︰「我听說駐守在蘭州的甘肅提督張勇,為人剛正,依我看,莫不如讓兩名留下來的少年哨騎拿著孫兄寫的親筆書信,以及蕭兄的便宜行事告身,直接找到張軍門,求他出手幫忙,在市井之間布下人手,那準部馬匪能夠豢養的綠林馬匪數量畢竟有限,又散布在如此廣闊的甘涼地面之上,應該只有州府大城之中,布有眼線。我們只需盯緊州府大城,問題就不大。」
孫子遠不住點頭道︰「吳兄此計甚妙,子遠這就書寫告急文書。」
吳平補充道︰「還有,我們應該速速派一隊鄉勇,騎快馬追上還未走遠的柳雷,將這邊的變故告訴他,讓蕭兄那邊也有個防範。」
孫子遠連聲道︰「是是是,剛才一時憂急,倒是把這事給忘了。」
那兩名留下的少年哨騎,此時正在不遠處巡視,吳平待孫子遠寫完書信後,立即將兩人叫了進來,叮囑道︰「這封書信,事關重大,干系到此次能否剿匪成功,同時也干系到流民營數千百姓,及前方參與剿匪的哨騎和鄉勇們的性命,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連夜送到蘭州提督府張軍門手中,求他出手幫忙,此事若是辦成,我讓蕭知縣給你二人記大功一件,絕不會比前方參與剿匪的哨騎們功勞低。」
這二名少年,本來對不能隨大部參與剿匪十分的不快,如今見竟然交給自己一件如此重要的事情,不由得精神一振,齊齊道︰「屬下必不辱使命。」
………………………………………………………
蛤蟆峰山腳之下,五名馬匪騎著十匹健馬,沿著隱密的山道,緩緩的行了過來。外出刺探情報的馬匪們,大都是五人一組,臨行之前帶些米面,多則月余,少則半個多月,便會回山補充一下給養,同時從自己的所見所聞中挑些有價值的呈報上去,離山久的,可在山上輪休幾日,由其他的人出山接管他們的出哨區域。
這五人便是回山補充給養的,臨近山寨,五人神色漸漸輕松了起來,回山補充給養,自然包括可以找那些婦人放松一下,五人有說有笑的沿著「之」字形山路向上行去,雖然三個明哨看上去有些面生,但這本就十分正常,寨子內通常都是由新入伙的馬匪出明哨。他們離山這麼久,說不定又新入伙了幾個。
五人毫無戒備的進了「甕寨」,終于發現有些不對勁,甕寨之內冷冷清清的,平時這里總是多少有些人馬操練的,馬匪們正有些狐疑之時,忽然听到身後「砰」的一聲巨響,隨即便看到幾個巨大的拒馬從寨門的門樓上重重的砸落在地上,將寨門堵死,緊接著十名身披重甲的軍士突然出現在寨牆之上,個個手持強弓,冷冷的對著他們,馬匪們突逢大變,還未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這些披甲軍士們手中的利箭便突然射了過來,如此近的距離,也就十步左右,馬匪們的大腦還處于一片凌亂和茫然當中,勁矢便已襲至身前,五名馬匪幾乎毫無懸念的被紛紛射落馬下,哨騎們根本沒有留活口的意思,每兩人對付一名馬匪,胸月復之上中了兩箭,能活下來的,便扔到那推受重傷的馬匪之中,活不下來的,直接清理掉。
這些回山的馬匪倒也不多,從朝食之後,到日落之前,一般每日大約回來二三十人,五六隊人馬,攻下匪寨的第二日還回來了兩批報信的馬匪,被哨騎們守株待兔,甕中捉鱉,將這些馬匪全部射殺。
………………………………………
雖然朝廷的大軍在不遠處的東線一帶,與王輔臣對抗,但蘭州城內,卻還是很繁華的,由于數年都未被戰火波及到,城內各行各業也較之前幾年,漸漸興盛起來,正午時分,正是最熱鬧的時候,一間生意極好的茶樓之內,此時已經是擠滿了茶客。
這些茶客正品著茶,只見一個年近三旬的干瘦漢子,忽然高聲道︰「哎,我這兩天可听說件新奇事兒,听說那新到任的永昌知縣,已經定下了妙計,過不了幾天,便能把那不可一世的蒙古馬匪給滅了。」
周圍的茶客聞听此言,紛紛表示不信。
這干瘦漢子大聲道︰「切,早知道你們不信,這個蕭知縣,可不是一般人物啊,那可是天縱奇才,你听我給你們說………」
這干瘦漢子剛講到此處,旁邊兩個似乎是湊過來听熱鬧的,其中一人,突然從手後背著的一個包裹中,抖出一張繩網,從後面出其不意,猛的套在他的身上,別一人則趁其突然遇襲,心慌意亂之際,從懷中掏出一根鐵棍,重重的敲在這人頭上,頓時將其敲暈,隨後沖著周圍之人冷冷道︰「上峰有令,城中禁止議論和平賊有關之事,違者嚴懲不怠。」
周圍的茶客聞听此言,立時噤若寒蟬,無人再敢提任何與戰爭有關之事。
這一幕同時在鞏昌、西寧、河州、惠州等幾個大城上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