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北麓,山勢險峻,蜿蜒起伏、層巒復澗,秀谷相迭,林木蓊翳,地勢險要,將近正午時分,在密林深處,蜿蜒狹窄的山道之上,此時正有一只長長的馬隊,在山巒之間緩緩的行進著,這只馬隊約有千余人,卻帶了至少五六千匹戰馬,平均每人竟然有四到五匹戰馬,這些戰馬,除了不時的換騎,節省馬力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作用,那便是每次劫掠後,用來馱運大量的戰利品,銀子、糧食、綢緞、玉器或者是女人。
馬上騎士們大都身形矯健,神情冷漠,眉宇間充斥著一股暴戾之氣,據說一個沒有讀過書的人,如果殺人殺得多了,便會是這番模樣。
馬隊共分為兩部分,最前方是一百五十名「尖兵」,亦可稱為前鋒,在先鋒的身後五十步遠,則是大隊主力,本來尖兵應該離大隊更遠些,但首領卓特巴巴圖爾說過,這些都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不願意讓他的兄弟們冒過多的風險,因此只是象征性的拉開了些距離。
德爺此時正立于蛤蟆峰的山頂之上,按照蕭俊的謀劃,此次伏擊戰,由他來指揮,蕭俊則是率領哨騎在谷底作戰,應對各種突發狀況,德爺對于蕭俊的信任非常的感激,從軍數年,心氣兒頗高的他,無時無刻不希望能夠統領一只規模不小的隊伍,痛痛快快的打一仗,過一把當將軍的癮,如今,他終于有了一次絕佳的機會。
在馬匪們甫一出現在山際盡頭的時候,哨騎們便在號旗的指揮下,迅速的飛奔回到山谷周圍的伏擊位置。
德爺此時望著山巒間那條緩緩蠕動的長蛇,眉間卻是現出沉思之色,這些馬匪,平均每人四騎或五騎,在狹窄的山道上列成了一只長長的縱隊,足足有四五里長,而用于伏擊的山谷卻只有兩里多些。要想將盡可能多的馬匪拖入到山谷之內伏擊,顯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而且,鄉勇們昨天上午才趕到此處,急急的布下大量的陷井後,只訓練了大半夜及一個上午,這些從未經歷過戰陣廝殺的鄉勇,在實戰之中究竟表現得如何,卻還是個未知數。
一個時辰後,馬匪的前鋒,終于從那一處極窄的谷口處,進入了山谷,又向前繼續行進了一里有余,來到「之」字形山路的入口處,帶隊的頭領,分出了十個人,照看數百匹馬匹,余下的一百四十人,則是一人牽著一匹馬,沿著狹窄的山路,向峰頂行去,留下的這匹馬是用來到山頂上馱運補充給養的。
曲折的山道總共長約三百余步,大約將近一里的距離,因過于狹窄,這些馬匪排成一列,相互之間又略有些距離,因此整只隊伍拉得極長,當帶隊的頭領沿著盤回立陡的山道來到寨門之前時,最後一名馬匪,卻連靠近山腳的第一道明哨還未走到。
山頂之上,此時卻是寨門緊閉,寨牆上則是有數名面生的巡哨,來回的逡巡著。蒙古馬匪和綠林馬匪分駐兩地,綠林馬匪又時常的出哨,並且在攻城攻寨的劫掠中充任先鋒炮灰被消耗掉,不斷的補充新人進來,因此寨牆之上的生面孔倒也沒引起這些蒙古馬匪的懷疑,但這緊閉的寨門卻讓最先登到山頂的馬匪頭領大感疑惑,這頭領先是狐疑的望著羊馬寨牆之上幾名若無其事的巡邏著「馬匪」,見似乎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的發生,立刻沖著寨牆之上用生硬的漢語怒吼道︰「泥們滴首領呢,快叫他滾出來,把寨門打開,勞子們要進去。」
話音剛落,便見一個小頭目模樣的漢子,滿臉歉意的從寨門之上的門樓處探出頭來,沖著寨門指了指,滿臉賠笑道︰「抱歉,抱歉,寨門壞了,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大王他們昨夜多喝了幾杯,已經遣人去叫了,一會就出來。」
這頭領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透過圓木柵欄的縫隙,依稀可見寨牆之內,幾名「馬匪」正手忙腳亂,滿頭大汗的修理著寨門,似乎是門軸壞了。
馬匪頭領仔細看了門樓上的小頭目數眼,臉上帶著懷疑的神色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山寨的首領我大都認得,怎麼沒見過你?」
這小頭目連忙說道︰「小人姚成,剛入寨子一個多月,因前些日子做一樁買賣,殺了個把總,頗有些微功,回來後,便擔任了個小小的隊長,今天正好輪到我帶隊做門官兒,哦對了,小人斬殺清將的時候,不少從草原過來的爺,可是都看到了,不信您可去問問他們。」
姚成的話這頭領倒是信了,做那筆買賣的時候,他也在場,這麼一提醒,他倒是大約的想起來了些。
雖然寨門突然壞了,此事頗為的蹊蹺,但這馬匪頭領又不是木匠,對這些東西自然是不懂的,也只能耐心的等待了起來。
這一等,居然足足等了一刻鐘,雖然時間並不長,但烈日炎炎之下,馬匪們還是有些焦急了起來,不少人已經大聲催促了起來,
此時山腳之下,馬匪的後隊早已趕到,並且已經有近半的馬匪進入到了山谷之中,這些馬匪同樣分出人手照看大多數馬匹,余下的人每人只留出一匹馱運給養的馬匹,因前鋒還「卡」在盤山道上,後隊的馬匪也只能圍攏聚集在靠近山道入口的附近。
山腳下的眾匪當中,一名面色陰沉,面如重棗,方面闊額,身材敦實的中年大漢,此時正滿臉疑惑之色的望著山頂,此人便是縱橫甘涼數年,聲名顯赫一時的馬匪頭領卓特巴巴圖爾。
開始的時候,巴巴圖爾倒也沒懷疑什麼,畢竟此山險峻異常,防範嚴密,數日前才剛剛有二十名兄弟從寨子里回到草原,短短數日之內,便被人無聲無息的給端了,這有些太不可思議。
但他畢竟在陰謀詭計當中模爬滾打了數十年,隨著時間越拖越久,心中卻是隱隱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巴巴圖爾面色凝重的將目光向四周緩緩掠過,卻見自己的部下正源源不斷的從狹窄的谷口涌了進來,大量的人馬擠在了山谷之內,此時若是有一只人馬從背後突然發起攻擊,自己必定損失慘重。
他征戰多年,「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道理自然是懂的,想到此處,猛的抽出馬刀,指向另一側百步寬的谷口,大吼道︰「沖過去,速速離開山谷。」
山頂之上,德爺藏匿于寨門的門樓之內,早已通過千里眼,將巴巴圖爾表情的每一絲變化看在眼中,就在巴巴圖爾揮劍急急指向谷口的一剎那,德爺便通過千里眼迅速斷明的他的意圖,雖然仍然有近二百馬匪還在山谷之外,並沒有進入到山谷之內,但計謀已經被識破,由不得多想,德爺當機立斷,沖著旁邊的數名鄉勇喝道︰「吹號角。」
幾乎在巴巴圖爾剛剛吼出命令的一剎那,數道悠揚嘹亮的號角聲也十分突兀的響了起來,從山頂之上遠遠的傳播了開去,隨著號角聲的響起,三名扮作「明哨」的哨騎,突然身形疾扭,足下拼命一蹬,從石台躍到旁邊的斷崖之上,同時飛快的點燃石台下的一根引信,然後便玩了命的豹竄進不遠處暗哨的哨坑之內。
幾乎在三名哨騎撲進哨坑的同時,三聲劇烈的爆炸聲猛然響起,響徹山谷,竟是這三人同時炸毀了石台,阻斷了山道,這條「之」字形山道共分三段斜坡,三道明哨便設立在三個斜坡折點處,為防止敵兵攻寨,石台附近放置了大量的滾石,平時都用繩索拴著,劇烈的爆炸不僅炸毀了石台,更是將這些滾石上的繩索全部震斷,這些滾石在強大的爆炸之力推動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沿著山道便碾壓了過去,山道上的百余馬匪,縱然本事不低,但變起倉促,又身陷絕境,卻也無計可施,石台附近的七八名馬匪,幾乎在爆裂聲響起一剎那,便在強大的氣浪沖擊下,從山道之上拋射了出去,無論是炸死的,輕傷的,重傷的,在劃了一個大大的拋物線之後,全部摔成了肉泥。
而山道上幸存下來的馬匪,還未從震耳玉聾的爆炸聲中反應過來,便有無數的滾石砸了過來,只見一塊巨大的滾石,攜著爆炸所產生的強大沖勢,幾乎在爆裂聲炸響的一瞬間,便被推射了出去,重重的拍在一名馬匪與其身側戰馬的腦袋之上,頓時人腦馬腦全部腦漿迸裂,這滾石一擊得手,隨後一路狂奔,先是將一名馬匪連人帶馬撞得飛出了山崖,隨後將一名躲閃不及的馬匪擠壓在山壁之上,成了一團肉醬,緊接著又將一名馬匪砸得骨斷筋折,向後倒飛了出去,這滾石連連得手,借助著從斜坡上下落的沖勢,威勢也越來越猛,呼嘯著便沖著前方的一名馬匪砸了過去,但這馬匪畢竟位置比較靠後,對于這些百戰余生的老匪來說,只要給他們一絲絲的機會,就足夠了,這馬匪幾乎在滾石砸中自己的一剎那,猛的竄了出去,同時手中的套馬繩也急急的飛了出去,牢牢的套住旁邊的一處凸岩,將整個身軀吊在斷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