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師爺微笑道︰「做交易。」
胡參將疑惑道︰「什麼交易?」
涂師爺不徐不急的說道︰「在董義軒那篇檄文上,可是寫著將軍素有雄才,頗受周皇賞識的,如今數萬山匪叛亂,您若是被這屎盆子扣上,不清不楚的,就算是您想辦法給洗淨了,怕是也十有**會牽出以前的失城之責,保不準會降職問責,那您的麻煩可就大了。」
胡成柱听到涂師爺這一說,倒是吃了一驚,數年前丟失永昌城池一事,他好不容易在京城拖關系給擺平了,如今若是自己不清不楚的和賊逆扯上關系,兵部一旦徹查此事,弄不好還真能把舊帳給翻出來。那自己的麻煩可就大了。而且這次叛亂董義軒當眾污自己通賊,如何洗清還是件麻煩事。
胡成柱皺眉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諷刺我來的?」
涂師爺搖頭道︰「非也,非也,我是來做交易的。前些日子,因這董義軒挑唆,將軍和蕭知縣多有隔閡,如今由老夫做中間人,你二人和解如何?」
提起蕭俊,胡成柱便是一肚子氣,冷冷道︰「如何和解。」
涂師爺微笑著說道︰「那檄文既然是董義軒寫的,別人又未見到,趁著他現在還在我們手上,讓他重新一份干淨些的,不就完事了?還有當眾污蔑將軍一事,以蕭知縣之才,想要化去此事,也是容易得很。」
胡國柱听涂師爺如此說,神色略緩。詢問道︰「若是真能和解,需要我做什麼?」
涂師爺淡淡道︰「這做人呢,當講個良心,你蒙了蕭知縣這麼大個恩情。那便不計前嫌,過往的恩怨一筆勾銷如何?」
胡成柱呆了一呆,竟是這麼簡單的條件?隨即便反應了過來,略思量了一下,他和蕭俊之間本就沒什麼深仇大恨,只不過有些小小的摩擦嫌隙罷了,這些小恩小怨,和前程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想到此處,立刻點頭道︰「成交,以前爺是受那董義軒的挑唆。從今往後,爺不再尋蕭知縣的麻煩就是了,只要蕭知縣不再尋爺的麻煩,大家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涂師爺笑道︰「如此甚好,永昌新城建好。蕭知縣為親自設宴,款待將軍,化干戈為玉帛,當然。此次剿匪的功勞,自然也不會少了將軍的。告辭。」
听聞可以分潤到剿匪的功勞,胡國柱臉上的誠意又濃了幾分。爽快的應道︰「即是蕭知縣誠意相邀,爺自然是要賞這個臉的。」
涂師爺說完轉身向外行去,這胡成柱畢竟是三品大員,在京中又頗有些勢力,無故結怨實在是不妥,莫不如趁此機會賣對方個人情,了結了這段恩怨。
………………………………………………
就在蕭俊滅掉山匪大軍的第三天正午,張勇派寧夏提督趙良棟率領著一只五百人的先鋒馬隊趕了過來,蕭俊與靠山堡等八家砦堡定下七日之限時,便將消息通報給了張勇,言道七日後極有可能會有大量山匪攻城,介時請他派大軍前來善後,張勇接到通報後,立即派麾下精銳哨騎化裝成盜匪,時刻注意山匪的動向,在判定山匪極有可能于七日之期的第六日攻城時,立即集結了萬余兵力,于第六日向西進發,因山匪數量過多,張勇不敢怠慢,讓趙良棟親自出馬,率精騎先行趕了過來。
蕭俊得到消息後,立即帶了一哨人馬出西門迎接。
趙良棟是一位年愈六旬的壯漢,雖已近花甲,卻是體格健碩,給人以孔武有力的感覺,一跳下戰馬,便是重重的在蕭俊肩膀錘了一記,大笑道︰「你這小家伙最近倒是風光得很,接連打了兩場漂亮仗,嘿,我這一路之上,見到不少落荒而逃的殘匪,隨便抓了幾個,一打听,才知道,你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我說,你這打法,得花多少銀子啊?難怪這些土匪都說你是江南首富之子,你可真舍得下本錢。」
蕭俊笑道︰「卑職別的本事沒有,生財倒是有些辦法,既然有這長處,自然也不能浪費了,直接拿銀子將敵人砸死,豈不是快意得很。」
趙良棟大笑道︰「哈哈哈,拿銀子砸死,你這小家伙倒是有意思得很。不過打仗嘛,拼的就是錢糧,沒這兩樣玩意兒,誰都玩不轉。」
二人又聊了數句,趙良棟大聲詢問道︰「你抓的土匪呢,讓我看看。」
蕭俊作了個相請的手勢,指著西門不遠處的鄉勇營寨說道︰「都在那里,有近六千人。」
趙良棟听說有如此多的人,心情更好了些,大笑道︰「好,不錯,不錯。」
說完大踏步走了過去,一進入寨門,便沖著東倒西歪的山匪們大聲嚷嚷道︰「都他娘的給老子听著,聚眾滋事,攻打州縣城池,實屬謀逆,按律當裊首示眾,不過呢,朝廷給你們一次活命的機會,若是有人能提供可靠的消息,或是直接帶路,滅了你們的匪寨,捉了你們的匪首,本軍門便饒你一命,發放路費,允你回鄉務農。」
這些山匪听說要掉腦袋,眼中紛紛露出驚懼之色,當听說有機會活命時,立時沸騰了起來。爭先恐後的邀功。
「回將軍,小的是八門寨的,小的知道進山的路,還有寨子的弱點。」
「回將軍,小的是羊風崗的,小的寨子現在沒糧了,只要您派一隊人守住路口,不出七天,保證能拿下這寨子。」
「回將軍,小的是陽溝寨的,小的寨子里兩個大王都在這里了。」
………………………
趙良棟對降匪們的配合大為滿意,沒過多久,便點出千二百名降匪,讓蕭俊出三百鄉勇幫忙,將八百匹俘獲的戰馬全部帶上,馱著這些肯配合官軍進山剿匪的降匪,快速向大部隊的方向行去,
………………………………
蕭俊卻不知道,自己的這一番剿匪的舉動,居然掀起了不小的波浪,胡成柱的告急文書送到涼州後,涼州總兵官高孟見自己的守城兵力才不到一千人,根本不敢輕出,只好分別發出告急文書給軍候張勇及大將軍圖海。
張勇早就接到蕭俊的傳信,到也沒在意,不過圖海大將軍接到這告急文書的時候,不由得一驚,這告急文書上反映的情況實在是過于嚴重了些︰永昌參將胡成柱告急,因永昌知縣處置失當,逼反甘涼數萬回部夷胡,大軍已經攻至永昌城下,涼州守兵現在不足千人,無力平叛,請求速速增兵支援。
圖海接到這告急文書,神色立刻凝重了起來,數萬鄉民叛亂,那得看是什麼地方的?西北多馬,一旦起兵,便是數萬騎兵,襲擾州縣,來去如風,一旦擊潰,便散入山中,成為流匪,而且西北民風彪悍,這股騎兵頗有些戰力,倒是令人十分的頭疼。
但現在與王輔臣戰事日急,根本無法抽身,況且主力與永昌相距千里之外,就算是大軍趕到,估麼著永昌和涼州也早已被攻下了,無奈之下,只好一方面調整蘭州西線的守備兵力部署,一方面焦急的等候著進一步的消息傳來。
結果第三日便收到了永昌知縣發來的一封報捷文書,聲稱永昌新任主薄董義軒受人蠱惑,煽動鄉民作亂,至數萬山匪圍攻永昌,永昌知縣率千名鄉勇,出城與賊軍激戰,未及午時三刻,將數萬亂軍殺得大敗,斬敵數千,俘敵無數,生擒董義軒,末了還提了一句,董義軒與參將胡成柱過從甚密,素與知縣不和。
圖海收到這封報捷文書後,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老成謀國,一眼便看出此事有些蹊蹺,但涉及到的只不過是個主薄,他軍務繁忙,也懶得過問。
…………………………………………………………………
這仗打得雖然痛快,可是令人頭疼的善後之後卻是極多。
臨時縣衙之內,蕭俊正和孫子遠听著吳平和涂師爺的匯報。
「現在靠山堡等八家砦堡的鄉民,擔心受到誅連,已經遁入深山,據米哈揚說,靠山堡在山里還有個寨子,估計是逃到寨子里去了。其他的七個砦堡也是如此,全部逃進了深山,結寨自保,想必是怕我們治他們的罪,先躲上一陣子,探探風聲。」吳平沉聲匯報道。
蕭俊思索了一下說道︰「這些鄉民倉促之間逃入深山,缺衣少食,現在又已入冬,必定苦不堪言,孫叔,派人送些糧食衣物過去,並且順便捎去本縣的安撫遣牌,告訴他們,此事皆是那董義軒從中挑唆,本縣亦是受了蒙蔽,讓他們安心回堡,本縣不會治他們的罪,這稅賦,還是按往年收繳,本縣已上書朝廷,請求減免永昌百姓陳年積欠的糧賦,但他們強行圈佔的良田,必須還回來。」他畢竟還要在此地擔任知縣,若是和這些本地鄉民搞得勢同水火,今後做事,必定會帶來許多的不便。為官之道,講究的是寬儼相濟,這打完了一巴掌,還是要給顆甜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