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點頭道︰「涂先生替我留意二人便是,我相信先生,另外我已調任涼州,錢大壯等十四名老兄弟,我已在命蕭達海在兵部打通關節,讓其領著兄弟們,駐守距涼州二十里的一處塘汛。離此地大約一個多時辰的馬程。」
隨即拍了拍孫子遠的肩膀說道︰「孫叔,這同知知事沒有典史收入豐厚,俊兒會盡量補償。」
孫子遠這段日子,跟著蕭俊,倒也撈了不少油水,笑道︰「俊兒說的哪里話,孫叔現在孤身一人,又不缺銀子,待過三年,孫叔任滿,俊兒幫孫叔弄上一任知縣,孫叔此生便沒有什麼遺憾了。」
蕭俊嘆了口氣,孫子遠一直不願娶妻,他也沒什麼辦法。
打發走了孫子遠二人之後,蕭俊立刻寫了一份呈送給巡撫衙門的報災文書,按照官場的規矩,但凡受災,洪水必是上游決口,飛蝗必是鄰縣飛入,旱災必是旱魒作祟,地震必是天象示警,總之是和地方官吏沒半分關系。文書最後必須要寫明恐有大批流民入境,目的是為了多討要些糧食回來,當然,將災情描述得嚴重些,要求免除稅賦也是必不可少的。
寫完了官樣文章,打發人送走之後,蕭俊便帶著人巡視各砦堡,了解鄉民現在的狀況,做些安撫工作,使災民「情緒穩定」。每逢大災,必是盜賊蜂起之時,縣境之內,重新整飭聯防保甲,鄉勇們騎著快馬,在縣境之內不時的來回巡邏,一旦發現異常情況,便以銃炮相互聯絡。
一直到天黑的時候,蕭俊才騎著快馬從城外趕了回來,剛一進入主薄衙門的後院,卻發現月芽兒正和一個年齡相仿的小姑娘談得正歡,這小姑娘一見到蕭俊,立即跑過來。甜甜的叫道︰「蕭俊哥哥。」
蕭俊望著眼前這個和母親面容氣質頗有幾分相似的少女,不由自主的揉了揉她的秀發,笑道︰「芸娘妹妹。你怎麼過來了,按六叔的意思,你我現在……現在那個不是不宜相見麼。」
燕芸娘小臉兒上露出不快的神色,撅著嘴兒道︰「什麼嘛。都快悶死了,嘻嘻,我是翻牆偷跑出來的,不過我留了字條,六叔面善心軟。又十分疼我,最多也就是待我回去時,罵我一頓罷了。」
說完仰著小臉兒,央求道︰「蕭俊哥哥,听說你給月芽兒姐姐弄了個慈月園,讓芸娘也跟著做善事好不好,芸娘打小兒就被養在深閨,好悶哦。」
見蕭俊面露猶豫之色。搖著蕭俊的胳膊央求道︰「好不好嘛。蕭俊哥哥。」
蕭俊被她磨的沒辦法,嘆道︰「好吧,不過此事需得六叔同意,雖然我這邊沒什麼問題,不過按六叔那邊的想法……那個你現在是不宜拋頭露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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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蕭俊的首席師爺,涂師爺自然不會將一家老小安置在縣衙的夫子院。而是利用手中充足的銀兩,在縣城之內興建了一棟四進的寬敞院落。涂師爺一回到家中,便立刻將兩個兒子喚到書房。
先是對著大兒子說道︰「天青啊。你才質平平,為父也不要求你什麼,只希望將來我們攢夠了銀兩,你回到原藉,買上幾頃地,將家業撐起來,讓為父年邁時,能夠回歸故土,有一個養老之處,為父便知足了,你性格老成持重,應當沒有什麼問題」
涂天青應聲道︰「孩兒明白。」
涂師爺隨後對著小兒子說道︰「天然啊,剛才我去衙門,東翁說,他已幫你謀得了永昌典史一職,好好干,這職位是個財源廣進的位置,記住一句話,千里為官只為財,不要抱著什麼飛黃騰達的想法,全國那麼多低級官吏,能飛黃騰達的有幾個?象我們這種師爺世家,向來都是只圖財,不圖名,甘願為顧主做嫁衣,不要把這傳統丟了,要知道,富不過三代,家有良田千頃,不如一技壓身,將這一身師爺的本事傳下去,世世代代都不會受窮,別忘了本。」
涂天然听到做了典史,臉上露出歡喜之色,隨即听到父親的教誨,恭恭敬敬的說道︰「孩兒謹記教誨。」
涂師爺淡淡道︰「還有,我們不能忘記東翁的大恩,有一件事,需得你去辦,以你的聰慧,想必應該沒有問題,那就是想辦法接近李孝祥,獲得他的信任,成為他的好友。」
涂天然听到父親的吩咐,立刻應道︰「爹爹放心,那李孝祥看起來,似乎並非工于心計之人,孩兒接近他應該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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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沒過幾日,大批的難民開始涌入陸續永昌,誠如涂師爺所言,有人在故意散布永昌有大批糧米的謠言,蕭俊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同樣四處散出傳言,永昌及其附近縣城遭災,已有數萬難民涌入永昌,永昌糧米並非坊間傳言般那麼多,目前已經無法應付如此多的謠言,在散布傳言的同時,讓德爺利用手中掌控的綠林勢力,混入市井之中,但凡遇到有敢造謠永昌糧米多的,便是一頓胖揍。
沒過幾日,吳平派人從蘭州、鞏昌、西寧、岷州等地好不容易籌集到了數千石糧米,被姚成的馬幫馱運了回來,蕭俊立刻讓隨著馬幫,從蘭州趕回來的文月到涼州以慈月園的名義放賑。
月芽兒和芸娘則留在永昌放賑,災民此時已經聚集了萬余人,蕭俊便讓鄉勇們日夜巡邏,維持秩序,有看起來不老實的,直接發放路條,轟到涼州領賑。
武威衛和鎮番衛也被送去了些糧食,同時讓從兩衛出來的災民,拿著糧食回歸家園。雖然遭了蝗災,還可補種一茬蔬菜,而且回歸家園,至少還有住的地方。這兩衛的災民,受了慈月園的好處,自然是千恩萬謝。
又過了幾日,杜姨娘從鞏昌趕了回來,拿回了巡撫衙門的判詞,巡撫衙門駁回了蕭伯儲派人拿著兩江總督判詞的上訴,維持原判。
蕭俊立刻拿著判詞來到縣衙夫子房,找到蕭伯儲,冷冷道︰「這判詞已經下達,若無他事,你們便離開此地罷,本廳諸事繁忙,無暇顧及。」
蕭伯儲卻是不緊不慢的說道︰「此案我們已派人告到了陝西總督府,陝西總督府下達判詞之前,我們是不會走的。」
蕭俊見其如狗皮膏藥一般,不由得皺了皺眉,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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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雖已是初秋,但太陽仍然十分的毒辣,永昌城西門外廣闊平坦的空地之上,此時已經聚攏了近兩萬的災民,這些災民三三兩兩的或臥或坐,不少還就地支起了窩棚,一付難民營的景象,若不是涼州那邊分流過去了一萬看起來不「老實」的,人數還會更多。
西門外此時已經設起了一溜的粥棚,月芽兒還有芸娘都在粥棚,忙得不可開交,芸娘顯然很喜歡這種「充實」的生活,每日里都是笑語盈盈,似乎每一件事對她來講,都是新鮮的。
就在此時,人群之中忽然傳來一陣陣的騷動,許多人開始交頭結耳起來,投向月芽兒的目光也異樣了起來,有的直接投來猥瑣的目光,隨著人群騷動的範圍愈來愈廣,月芽兒和芸娘也感覺到了異樣,兩個小姑娘疑惑的向人群望去。
卻了現二人所在的粥棚,似乎成了焦點。
沒過多久,柳眉滿臉怒色的從災民之民走了出來,口中嘟囔道︰「真他娘的氣死老娘了。」
柳眉直接來到月芽兒面前,將月芽兒拉入粥棚後方儲放糧米和雜物的地方,見四周並無旁人,這才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對著月芽兒關切的說道︰「妹妹,你要挺住,千萬別想不開。」
月芽兒滿臉疑惑之色的接過小冊子,僅翻了兩頁,頓時臉色大變,臉上隨即現出惶急和委屈的神色,急火攻心之下,一口氣沒緩上來,雙眼一黑,便暈了過去。
柳眉見狀,趕快抱著小丫頭,向城內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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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薄衙門三堂之內,蕭俊面色陰沉的看著桌面之上放置的一本畫冊,這本畫冊是涂師爺剛剛送過來的,這畫冊的每一頁畫的都是一付圖,上邊那女子的容貌象極了月芽兒,在圖的旁邊還有用細毫筆寫的各種放浪不堪的婬詞晦語,這些話語字跡娟秀,一看便是月芽兒的筆跡,而且每一頁都有月芽兒的簽名。
蕭俊望著這本畫冊,忽然想起當年押送軍需路過武昌時,那尋人大網中的馬臉漢子說過的幾句話︰「有一個神秘之人先一步找到了月芽兒姑娘,那人行事十分隱秘,具體做了什麼我們不知道,但那人離開之後,月芽兒姑娘便神情郁郁,躲在屋里哭了好幾天。听說還差點兒尋了短見,後來樓里的姐妹們千勸萬勸,總算是把月芽兒姑娘給勸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