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立于寨牆之上,望著底下因受傷不停的哼哼唧唧的苗兵們,沖著旁邊的胡成柱道︰「胡將軍,今上對待這些邊民極為寬容,如不出意料,過些時日,必定會發來聖旨,解來銀兩發放,讓這些人歸鄉,現在西南還在賊軍手中,若是我們能夠善待這些苗兵,對分化瓦解邊民與賊軍之間的關系大益處。」
胡成柱听聞是順聖意行事,立刻將頭點得跟小雞琢米似的的,忙道︰「蕭老弟果然見識不凡,就按老弟說的去辦。」
蕭俊沖著位于自己的左首的柳眉沉聲道︰「娘們,命人用上好的傷藥,幫這些人治傷。伙食也弄得稍微象樣點。他們身上那些搶到的銀兩,也不用搜走,讓他們繼續揣著就是。」
蕭俊剛才那番話柳眉自然是听到了,立刻道︰「遵命。」
處置完了這些苗兵,蕭俊和胡成柱便離開了鄉勇營寨。
西門剛建到一半的門樓之內,此地暫時作為處置戰後諸項事宜的辦公之處。
大量的武士刀,武士長槍,遂發短銃、倭寇火槍,重裝步兵重劍,或是完好、或是布滿大小坑窪的板甲,還有騎士長槍,被搬了進來,堆成了一座小山。
胡成柱滿臉貪婪之色的擺弄著一柄鋒利的武士刀,連連嘆道︰「好刀,好刀啊,這種刀若是送到京城販賣,估計一把賣幾百兩不成問題。物以稀為貴嘛,怎麼樣。蕭老弟,有沒有一起發財的打算?」
蕭俊淡淡道︰「我們若是真的將這刀都賣了,那就準備著在寧古塔當一輩子苦役吧。」
胡成柱吃了一驚,詢問道︰「蕭老弟此話怎講?」
蕭俊隨手拿過來一把武士刀。道︰「這種刀樣式太特別,中原極少有人使用,最重要的是,倭島曾經拿這種刀來朝貢,這些倭寇精銳所使用的武士刀,相當一部分品質極佳,估模著與貢品質量相當,雖然這東西在倭島尋常得很。但畢竟掛著貢品的名號,你拿著外番用來朝貢的東西,在市井上賣,豈不是嫌命長麼?」
胡成柱被蕭俊這一番言語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忙將手中的倭刀丟到地上,仿佛丟掉的是一顆燙手的山芋,半晌之後,胡成柱指著其它戰利品,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這些東西?」
蕭俊拿起一把遂發短銃道︰「此物和武士刀一樣。雖然在西夷常見得很,卻同樣是外番用來朝貢的東西,你若是不怕言官彈劾,不妨也偷著賣幾把試試?」蕭俊雖然有這東西。但他一來使用的次數不多,只在最關鍵的時候亮出來。二來哨騎相當于後世的特種兵,身上總是有著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不少都是自己改裝的,倒也魚目混珠,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三是這個時代的人信息封閉,見識淺薄,雖然有些人見過蕭俊使用,卻並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歷。
胡成柱見蕭俊如此說,忽然想起那個被砍成重傷的把總,點頭道︰「這些東西還真得看嚴了,別被那些兔崽子偷了去。」
蕭俊拿起一塊板甲說道︰「此物雖不是貢品,但正好圖公急需這東西,若是圖公得到這些東西,必定不會忘記你我的這份功勞。」
投上官之所好,是飛黃騰達的訣竅,胡成柱听蕭俊這麼一說,立時精神一振,忙道︰「那這些就全部送給圖公。」
蕭俊點頭道︰「此乃軍事絕密,事關西北戰局,只有我和圖公幾個極少的人知道,過幾天我們處置此事的時候,千萬不要被別人看出破綻。」
胡成柱見蕭俊竟然如此受圖海的器重,對蕭俊討好的心思又濃了幾分,用力拍著胸脯道︰「放心,此事必定不會出差錯。」這些板甲雖然有的被炸得有些殘破,但還是可以修復。
蕭俊指著其它的東西道︰「這些重劍雖然不錯,但我們使用並不合手,莫不如連著這些長槍,騎槍,一並繳獲上去,以圖公的精明,若是將數百把外番曾經用來朝貢的倭刀,遂發短銃,附帶著大臣們從未見過的倭寇長槍,西夷重劍,還有那幾名被我們俘獲的西夷重裝步兵,來個別開生面的午門獻捷,再輔以那些新送來的大宛名馬,到時候必定龍顏大悅,那些察顏觀色的大臣們,必定會加大我們的功勞,到時候,胡將軍再動用一下京中的關系,至少一個副總兵是跑不了的。說不定還能授爵。」
升官授爵是人人都喜歡的,胡成柱此時眼楮已經笑得咪成了一條縫,連聲道︰「一切都听蕭老弟的。」
蕭俊隨手將手中的板甲如丟垃圾般,丟了回去,道︰「一會我們就命人,小心的將這些東西仔細擦拭收好,全部上繳,至于如何甄別出品相完好適合用來獻捷的,留下來的殘破些的又如何去處置,還是交給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去頭疼吧。」
蕭俊清晨征戰沙場,本就極累,白天又處置各種雜七雜八的諸般事宜,直到太陽快要落山,這才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了同知衙門。一路上,不少百姓都是滿臉敬意和感激之色的,沖著蕭俊施禮問候。
剛一進門,蕭俊便看到了候在那里的月芽兒,月芽兒正從門縫向外觀看,見蕭俊進來,立刻高高興興的拉著蕭俊的袖子,道︰「哥哥回來了,餓壞了吧。」
芸娘听到動靜,也從里邊跑了出去,拉著蕭俊另一只袖子,將蕭俊拉進了膳房,此時桌子已經擺滿了菜肴,杜氏、孫子遠、文月也都在。
杜氏一邊忙活著,一邊絮叨著︰「都說俊兒勇猛,今天姨娘混在城頭百姓當中,還真是見識到了,萬馬軍營生擒敵軍主帥,俊兒真是好本事。」
芸娘也在一旁歡快的說道︰「現在城里到處都傳揚著,蕭俊哥哥單槍匹馬生擒敵軍主將的故事呢?」
蕭俊苦笑道︰「這話若是被你柳眉姐姐听到,怕是又要發彪了。」
文月輕聲道︰「柳眉姐姐真是女中豪杰,只是她畢竟是個女子,戰陣廝殺是男人的事情,女人總是不受人重視的,哪怕她本事再大。」
蕭俊忙碌了一天,確是餓得狠了,狼吞虎咽了半晌,見月芽兒和芸娘均是白女敕的小手駐著下巴,兩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直直的望著他,這才收斂了一下不雅的吃相,說道︰「今天多虧了文月和月芽兒,若不是看到勁風吹起了她們腮邊的秀發,靈感忽至,這城怕是早就被攻破了,說來也奇怪,每次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時,文月和月芽兒總能激發我解決問題的靈感。」
文月和月芽兒見蕭俊夸獎自己,臉上都露出歡喜的神色,文月輕聲道︰「只是,過些日子,文月就不能梳這種發髻了。」說完,偷偷望了一眼孫子遠。
言外之意,自然是成親後,就要梳婦人的發式了。
月芽兒則是歡喜的擺弄起了臉蛋旁邊的兩縷秀發。
芸娘卻是嘟起小嘴道︰「哼,芸娘也可以做到的。」
孫子遠忽然道︰「俊兒,那些賊軍被殺退後,能否卷土重來?」
蕭俊搖了搖頭道︰「我遣了三個哨騎綴在逃跑的苗兵後邊,剛才這些哨騎回報說,這些苗兵應是已遁入深山中,他們長途奇襲,糧米不濟,短時間內應是不會回來,但那些外夷精銳卻吃不準,只可惜,老錢他們駐守溏汛,月兌不開身,無法回來幫忙。」
孫子遠道︰「這次俊兒用銀子砸垮了敵軍,損失太大了,城里還有數萬流民要養活。」
蕭俊搖頭道︰「晚些時候,我會寫封報捷文書,請朝廷補些虧空,明日會寫封家書,讓江南那邊籌些銀錢過來,姚成那邊也是在不斷回籠銀錢的。」
二人正聊著,涂先生走了進來,蕭俊見狀,拉著涂先生到畫舫之內,涂先生這才道︰「東翁,捉到的那三個賊軍主將,其中有一個是冒牌的,他的名字叫段飛虎。」
蕭俊听到段飛虎這名字,劍眉不由得挑了挑。
「據吳知縣說,那兩個真正的主將,一個是苗兵土司總兵陸道清,在苗兵中威望極高,另一個則是王輔臣麾下總兵官陳甲,那段飛虎是東翁的仇家,出銀四萬兩,請苗兵出兵三萬,飛襲永昌,吳知縣得知段飛虎並非軍中之人後,便將其交與老夫審理。另外,吳知縣還說,陳甲招供,我永昌有賊軍內應,賊軍在攻城之前,連我永昌境內的水路,陸路,如何避開鄉勇砦堡耳目等等全部告訴了賊軍,賊軍才能夠趁著夜色突然出現在城下。」涂先生沉聲匯報道。
蕭俊目露沉思之色道︰「果然有內應,這內應對我永昌知曉得如此清楚詳細,至少是衙門里的人。關于這內應陳甲是否有更詳細的交待?」
涂先生道︰「吳知縣連飯都沒吃,現在還在審,據陳甲說,雙方約定,萬一城破,內應會避入城北關帝廟,陳甲也告訴軍士不得進入城北關帝廟,只可惜賊軍被我殺散了,這內應也並未躲入關帝廟。」……)